面对秦雨咄咄逼人的态度，刘绣芬不仅不生气，反而嘴角微微勾起，
“哦，那，秦总的意思呢？”
谈判场上，寸利必争才是做生意的样子，如果只有好话连篇，和气一片，最后多半是一场空，
现在看来，刚才陈老板的话还真不是套话，民安银行很有可能钓到一条大鱼。
秦雨笑了笑，双手向后抚平裙子坐回椅子上，直接了当地开出自己的条件，“股份方面，我们直接给你们凑个两百的整数，就要十一亿七千七百万股，
至于股价，反正定向增发有六个月的最长期限，那就对标半年后，也就是定增最后一天有效期，前一个交易日的收盘价，
最后，以这个股份比例，再加一个副董事长席位，不过分吧！”
刘绣芬美目顾盼，看了一眼陈阳，
陈老板拎着茶壶笑呵呵地奉茶，一声不吭，
这一刀砍得确实够狠，也是他们三个人刚才商量好的，只不过，在商言商，谈判嘛，就是这样，不砍狠一点，待会儿哪来的退让空间。
民安银行的股价最低点是多少，陈阳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今年下半年，大盘将跌到一千八百点以下，
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忘了，不过没关系，知道个大概就行，
所以相对应的，也就是下半年这个时间段，民安银行的股价也会探底，用这个去价位去谈，就算不是最低，也高不到哪里去，
当然，他们也没想过民安银行能接受这个条件，
无非就是谈嘛，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能谈多少是多少，少一分都是赚的！
将视线从陈阳身上收回来，刘绣芬看向对面的秦雨，笑着说道，“秦总有一点说的对，大家都是内行人，就明人不说暗话，
民安银行现在确实在资金流方面有点紧张，但还不至于到无以为继的地步，如果肯壮士断腕，民安虽然会损失一点，却依然能活得很好，
半年时间，黄花菜都凉了，那个时候，民安也就没必要谋求融资。”
还有半句话她忍着没说，那就是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彩虹基金再想入股一家全国性的大型银行，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只不过，现在民安处于弱势，而且彩虹基金又是大客户，这种可能会得罪人的话，便让她咽了回去，
或者说，还不到针尖对麦芒的时候。
秦雨呵呵笑道，“我们既然提了这个方案，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其一，彩虹基金和虹谷资本，可以针对民安银行旗下的大量不良资产发起打包收购，
我相信这些收购，应该能为民安的不良率和现金流带来极大的改善，而这些改善，也会反应到股市上，
其二，不足的部分，民安银行可以定向发行可转换债券，在刚才我们提出的股份数量相对应的价值范围之内，这些债券我们可以全额认购，
这样一来，我想民安银行应该不会再有现金流的困扰吧！”
刘绣芬在脑子里默默盘算，
先看打包收购，之前恒立地产就已经搜刮了一批地皮，但相对于整个民安银行的不良资产包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彩虹基金能针对不良资产发起打包收购，哪怕只收购整个资产包中的一小部分，对民安都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这一条，就可以展现出彩虹基金的诚意。
再看另一条，可转债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解决方案，但问题的关键点还是在股份协议上，
如果董事会真的同意增发十一亿七千七百万的股份，则占总股本的五点八八五，这个比例已经超过部分创始股东，彩虹基金完全有资格进董事会，拿到一个席位，
至于是董事还是名义副董事长，其实区别也不大，关键在于权限范围，这个就让董事会去头疼吧，
而这些股份能换来多少资金呢？
如果按最低五块钱一股来算，就是五十八亿，
对，连刘绣芬自己，或者说委托她过来的民安银行董事会，都没有想过能用现在的股价将股票推销出去，
谁都不是傻子，没人会接受这个价位，
而秦雨提出的半年后的价位，刘绣芬也不可能同意，
鬼知道半年后是个什么情况，以现在的大盘走势，万一真要滑入深渊，那民安不是亏大了，还是明码标价更实在一些！
说起来，五十八亿也不算少，尤其这算是资本，而不是负债，意义大不一样，在这种关键时刻，引入一个战略投资者，对市场和股民的信心提振也有很大的作用，
现在的问题就是，该怎么与对方达成一致！
想到这里，刘绣芬抬起头说道，“贵方对不良资产发起打包收购，这点我们完全持欢迎态度，而且我现在就可以表态，我们将会以最诚挚的价格，配合贵方进行收购，
至于股份和董事席位的问题，我可以向董事会反应，但，股价不可能按你们的要求来定，这种定价方式，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贵方，都有太大的风险，所以，还是协商一个合适的价格比较好。”
秦雨抿抿嘴，说道，“民安银行是上市公司，证监会有相关规定，定增发行股价不得低于成交日前一个交易日市场收盘价的百分之九十，如果按照现在的股价，哪怕打九折，我们也不能接受，太贵了！”
八块七毛六，打九折也要七块八毛八，确实依然偏高，
别看民安银行去年的股票最高价去到十五块多，但在牛市来临之前，也就是零五年的时候，他们的股价也就四五块钱，在陈阳看来，这才是合理价位。
至于更早之前涨到二十几块，发行价也有十一块多的事情，那属于新股上市炒作阶段，后来这支股票做了多次送转，股票价值大打折扣，因此不具备可比性。
看见秦雨这么坚持，刘绣芬也有点头疼，沉吟片刻后，她决定把这个问题丢给董事会的老板们去决定，
便随即说道，“陈总、秦总、黄总，今天我来得很匆忙，也没有得到充分授权，既然我们都有意向合作，不如另外找个时间，再做正式详谈，如何？”
见到刘绣芬这么说，陈阳和秦雨自无不可，
现在应该着急的是对方，既然他们要改天谈，那就改天谈呗，
不过，陈阳心里也明白，这种谈判不可能拖太久，否则的话，用刘绣芬刚才的话来说，时间一长，民安银行就已经不需要这笔资金，那谈判便会无果而终，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起身告辞的时候，刘绣芬突然笑道，“三位，如果这次合作能成功，那么，是不是应该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是彩虹基金真的成了民安银行的大股东，那，从道义上来说，就应该将一部分现金存款转入民安，这才是一个大股东应有的态度嘛。
秦雨笑了笑，上前一步，说道，“固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也不能把鸡蛋装进一个篮子里啊，
民安银行就是在小微企业上下了太大的重注，以至于在金融危机来临时，抗风险能力不足的小微企业大面积破产倒闭，才累积了这么多的不良资产，
前车之鉴呐，我们彩虹基金可不敢轻易犯错！”
陈阳咬咬牙，强忍住笑意，但翘起的嘴角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只得赶紧低下脑袋，
都说打人不打脸，秦雨这是直接往人家脸上招呼！
刘绣芬果然脸色微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客气的她见多了，但这么不客气的确实很少见。
黄珊在一旁赶紧解围，笑道，“如果真的能达成合作，正好下个月，我们会有一笔三十亿美金的资金回来，到时候可以安排转入民安银行。”
存在四大行的钱绝对不能动，甚至考虑还要有所增加，否则会影响与四大行的关系，给民安银行输血，就只能从国外转钱进来。
刘绣芬顿时眼睛一亮，三十亿美金，就是两百多亿软妹币，这个数字可以接受！
当即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笑容灿烂，伸出右手笑道，“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如今她刚刚升任广洲分行代理行长，如果能搞定这笔生意，就可以把代字拿掉，
然后，彩虹基金极有可能会占据一席董事席位，与他们搞好关系，说不定日后自己还要借用到对方的地方，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又算得了什么！
……
陈阳几人所料不差，郎有情妾有意，第二天，民安银行副董事长兼行长就率队亲赴广洲展开谈判，经过几天紧急磋商，彩虹基金与民安银行达成两份协议，
一份是战略投资协议，
民安银行向彩虹基金定向发行六十亿软妹币的短期可转债券，有效期为三个月，三个月后，彩虹基金有权要求按照当时股价的百分之九十，将这部分债券转为普通股，
当然，如果彩虹基金依然觉得这个价位不能接受，也可以放弃入股，转而由民安银行支付本息，但如果这样，将自动激活另外一条，那就是债券时间延长一年，一年后由民安银行还本付息，
若是不放弃权利，在全部转为普通股份后，彩虹基金可以提出申请，在董事会增设一席董事席位，
至于股份，
战略投资的目标股份数量为十一亿股，在债转股完成之后，如果还不够，差额部分，民安银行将发布公告，以大股东回购股份的方式，由彩虹基金进行股份回购，直至达到十一亿股的总额为止。
另一份是战略伙伴协议，
即日起，彩虹基金将联合虹谷资本，对民安银行旗下的不良资产发起打包收购，
民安银行有义务保证相关资产信息的透明度，并为收购完成后的过户主动创造条件，
彩虹基金则保证，在达成具体收购协议之后，保证按期支付相关费用。
……
就是在这么一个背景下，陈阳第一次在自己办公室见到了邹蓉！
五月六日，星期二，
五月初的广洲，太阳公公已经开始发威，人们普遍穿起了短袖，
彩虹金融大厦，董事长办公室里，空调凉风习习，
陈阳乐呵呵地坐在办公室上，腿上还抱着一个小萝莉，
“啧啧啧，”
陈老板摇头晃脑地感慨，“这才是大老板应有的生活啊！”
邹蓉咬牙切齿，拿脑门顶着他的下巴，“你还说，”
然后抓住某人不正经的大手，从裙子里抽出来，“办公场所，能不能正经一点！”
“行，那正经一点，”
陈老板干咳一声，“你说你都已经过来工作了，干嘛不辞职算了？”
邹蓉满脸纠结，片刻后，终于点点头，“行吧，那等做完这个项目，我就辞职！”
“诶，这就对了！”
陈阳大喜过望，搂着小丫头香了一口，嘿嘿笑道，“到时候你就过来给我做助理，……”
话还没说完，就被邹蓉打断，“想得美你！就算我过来，也肯定是去虹谷那边的法务组，要不然，我又何必过来呢，在家里吃香喝辣不爽啊！”
陈阳嘴巴一撇，可怜兮兮，
“少来，”
邹蓉翻了个白眼，但终究有点不忍心，捧着大脑袋吧唧一口，
然后就坏事了，
五分钟后，邹蓉狠狠揪了一把，才被松开狠狠喘气，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邹蓉嘟起嘴巴，“唉，银行那么多人，干嘛偏偏挑我来啊，都不知道要避嫌的吗？！”
现在她也明白了，自己能在银行里有这份待遇，终究是沾了老公的光，甚至当初有机会进银行工作，也有可能是陈阳在背后出力，
只是这种事她也不会去穷根究底，
现在的问题是，民安银行与彩虹基金达成战略合作协议，要将一大批不良资产打包处理，而她却被挑选加入这个项目组，
这要她该如何自处？！
不管她偏向哪一边，又或者不偏不倚，银行内部绝对少不了说闲话的人，
这也是她这么干脆，答应陈阳从银行辞职的主要原因，
背后有人指指点点，那地方没法儿待了啊！
陈阳搂着她，轻轻拍了两下背，笑着说道，“也许，是看你表现优秀，才挑中你来参加这个项目的呢！”
邹蓉美目翻白，不想理他，
陈阳哈哈一笑，其实在他看来，民安银行将邹蓉安排进来，无非就两个原因，
其一，表明坦荡的态度，本身邹蓉作为银行内部员工，而且是负责并购法务工作的法务顾问，就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这些资产的真实情况，
反正这个员工和陈老板是一家人，瞒是多半瞒不住的，还不如索性坦诚一点，至少显得光明磊落，同时也是在传达善意，
其二，便是用这种办法，侧面告诉陈阳，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诚意，也希望你们能展示你们的诚意！
只是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就没必要跟邹蓉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