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2 Rays 武冕帝皇鲼

见自己身上连续不断冒出这种恶心玩意儿,我吓得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喊来拳王帮着拍打后背和检索工装各处窄缝。这是什么时候跑进衣服里的?数量如此之多,毫无预警一下子扑腾开来,叫人浑身奇痒。

此物林蛙般大小,没有形体,落地后跳个不停,很快在歪倒的铁门前聚拢,并纷纷粘连成片,化作了一块挂毯般的湿润怪皮,发出吱吱怪叫声窜进了地下河湍急激流中。

裘萨克慌了神,急急忙忙扯去外套,光着膀子双臂挥舞,要我也替他全身检查,想搞清它们是打哪来的。很快蛮汉脱得赤条条的,但除了一身臭汗,任何异常都没有。

“这套工装我记得你是从蝴蝶会死人身上扒的,会不会搁阴草里时间久了,虫子藏进去孵化出来?我一切正常啊。你别闲着,继续脱啊,一会儿再查查步兵靴,看哪里还没抖干净。”

“不行,”我脸颊扉红,让他背过身去,嘟囔道:“我里头没穿内裤,你别借机盯着我看个不停。应该都抖干净了。它们爬在身上痒得要命,自己是能感觉出来的。”

拳王也觉得继续站边上很不合适,便一个飞步窜到空地上,打包里掏出个夏眠般的竹筒子,抓住末梢线绳一拉,将红色信号弹射发升空,瞬间映亮了半片山铜矿井。他示意我躲在楼里先别出来,自己则向着河床对岸大步流星而去,打算去将牝马牵回。

趁着这个机会我飞快褪下裤子又飞快穿上,果然那种东西只集中在上身,大腿仍干干净净的。拳王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孤楼斜对面,他轰开制势在水里乱掏,不时抬头看向我这边。

“诶?会不会是这个家伙故意使坏,趁我不备往衣领里投下了什么?然后贼喊捉贼美滋滋地吃豆腐?”这场风波来得毫无缘由,我的眼前冒出博尔顿那张淫笑的贼脸,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群世界之子都是饥渴糙汉,没准欺我不懂异端邪说而肆意耍我。

拳王站在河滩前吹了声口哨,已有了大发现,急于想让我知道,正不停地挥手。我没好气地应了几声,绑上鞋带直往门外冲,迎面撞上一条打建筑背后过来的黑影,那是Alex。

“你怎么衣衫不整还流了满身汗?”他扫了我几眼,又看向对岸赤膊上身的裘萨克,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法国小青年抬起步枪,便打算向光头射击,怒骂道:“说得冠冕堂皇,简直是禽兽不如,支开我原来就为了干这种龌龊事!真是稍不留神就被猪给拱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清白的。”我慌忙抱住他胳臂,急急辩解起来。果然哪,女人长得适可而止便可以了,如果过分漂亮不论做什么都容易遭人误解。一想到自己再有几天就将恢复真身,着实体验了一把被人看作不忠的妻子是何等窘迫。不去拉还好,见到人来劝,Alex越发来劲了,嘴里骂骂咧咧,只想着将我推倒在地射杀蛮汉。

“扯淡,老子才不信你说的鬼话。我这身工装也同样是树林里死人身上扒来的,怎么没见跑出怪虫来?就你事多,给我闪开!这种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没法活了!”

“你闹够了没有?”情非得已,我只得甩了他一记带血耳光,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叫道:“你实在没自信,就去水里看看倒影,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女人,如果非要在你与他之间做选择题,会选谁?我有品位那么差吗?真是受够了,每个人都将女性当成附属品!”

他这才垂下手,被我牵着不情不愿地往河床对岸去,沿途我将所见所闻讲述给他听,法国小青年脸色依旧铁青。不论我问什么,都板着脸一言不发。就这样,我俩来到了牝马跟前。

拳王依旧在水里乱掏,似乎是抓到了一条胳臂开始往岸滩拖,当完全拉出水,我俩不禁悚然,顿时将不快抛至九霄云外。这果然是具男尸,但分不清究竟是谁,因为尸骸残缺不全,上身连着脑袋已被啃掉,只剩一条胳臂和两条腿,留下道整齐划一的圆形创口。

“他不是我们的人,刚过来时我见马儿正在撕咬小腿,它大概以为我是跑来抢食的,便慌忙将尸骸尥到河中央,否则我早打捞上来了。”拳王抡着胳臂,让我们靠近去详端。

“可这不像是被猛兽咬死的。既没牙印也没见肌腱撕裂,你觉得他是怎么回事?”我掏出博尔顿的水果刀,挑开尸骸的破衣查看。伤口十分平整光滑,没有一滴血。

“这不是在破楼上瞧见的那具,而是另一具,许是水流湍急给冲跑了。而且,咱们也没法证明他是被河里什么给啃了。”蛮汉抬起头,扫了Alex一眼,问:“你有什么发现?”

“走半道就瞧见你俩在打信号弹,沿途所见都是碎砖瓦砾,能有什么发现。”法国小青年口吻生硬地一瞪眼,问:“催我回来干嘛?就为了让我看你俩。。。”

“怎么你没和范胖瘦子他们在一起?”我忙将他拖到边上,故作亲昵地抱着他脖子撒娇,以免这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去找拳王拼命,没事闹出点事来,白白伤了自己。

“这不是他让人群分组?我哪知道俩人走哪去了?你现在跑来问我?”

“算了,总之就是一问三不知,我还是去找自由宪兵核对好了。”裘萨克烦躁地扭了扭脖子,开始往破楼方向回去,指着河面发号施令,道:“你俩继续留在这头,我估摸着还会有漂尸被冲下来,另外别再让马儿靠近,设法捞具完整的上来。”

“你干嘛拖着我?你怎知我干不过他?哪怕正面不行我不会来阴的?”见拳王走远,Alex便咋呼起来。我本想劝他,但转念一思,索性任他发泄更好,过去他也常爱耍性子,便望着他微笑。俗话说,老拳难打笑脸人,他唱了一会独角戏,便逐渐安静下来。

“其实,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你与那猪头绝对没戏,只是烦躁得很。”他疲乏地将脸贴在我胸口,叹道:“一想到你很快将变回原样,我浑身都没劲。这三、四天的历险,你我已回不到过去了。中蝴蝶魇的不光只有你,咱们所有人都深受其害,我早已记不清你原来的模样。当我看见另一个你独自哭泣,心都快碎了。”

“不要说话,像这样放松躺一会吧。”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便扶着Alex在岸滩前坐下,让他紧贴在身上,吹起了那首南海姑娘。他方才露出满足的笑容,双手收紧挽住我的腰。

我正望着激流发呆,余光中闪过个黑点,再一定睛,原来是那个女兵站在河对岸。她喊了几声,见我俩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便涉水过来,坐到了我的另一侧。

“拳王找你核对去了,你俩中途没遇上?”我从Alex衣兜里掏出支短雪茄提过去,替她点燃问:“发电设备找着了没有?一路有什么发现?”

“附近几栋破楼分别是切割场,皮带轴承的分配处,几个大熔炉车间,还有些锤头研磨设备,就是没有发电组。见你们发信号,还以为你们找着了,所以出来看看。”女兵贪婪地饱吸一口,也往我身上一倒,说:“你身子真暖,对了,还有件事。在那之前,我感觉身后亮过一阵灯光,大约三、五秒左右。你们站在楼顶高处,是否见到了?”

“我也见到了,但不知具体在哪,当跑到围墙前探头出去,灯火便熄了。”我朝远处指了指,正待详细说明,忽然望见河溪中又有东西飘过来,忙让俩人赶紧起身,找来铙耙开始打捞,只感到手腕一沉,此物重得难以想象,集三人之力也拽不上来,很快被它拖着走。

制势见状,便慢跑上来窜入水里,死命咬住拖上岸,我便见到了一个雪白的肚皮。

“这不会是那个胖子吧?”女兵揉了揉眼睛,让我喝开啃吃漂尸的牝马,凑近去看。所幸的是,这具尸骸没掉脑袋,并戴着个面罩,正是蟊贼之一。身上同样缺了大面积的零件,整个下半身不见了,同样周身没有一滴血。之所以显得特别沉,是因为半截子尸骨上,还粘附着破渔网般的怪皮,当完全拉出水面,足有五米长度。

Alex托着下巴望着死尸发呆,似乎想到了什么。我刚打算问,便听得对岸传来嘈杂,见正面袋底洞峡口走来一胖一瘦俩个身影,马洛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正被范斯扛着,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Alex见状,将手指探入口中,吹了个响哨,随后招呼我们快步迎上去。

“他这是怎么了?”当来到跟前,见这俩人像落汤鸡似的,浑身上下被深褐色油腻浸透,女兵帮着将人放倒,问范斯道:“你俩怎么浑身乌漆麻黑的,活像掉进柏油桶那般?”

“别废话了,赶紧将他倒提起来拍后背,那个拳王老大呢?”胖子来不及应答,整个人瘫倒在地,气喘吁吁地嚷道:“咱们,咱们终于找到那地方了!”

“那个秃子正在破楼间狂奔呢!”Alex焦虑地扫视着山铜矿场,眼中灵光一现,将我拖到身旁,指着破楼背后叫道:“不对,这似乎不像要赶过来,他正追着什么!你眼神好,赶紧看看,我怎么感觉秃子好像受了伤?”

“诶?果然是伤了!不好,保镖要完蛋!”我一把将女兵拉到身后当垫子,移出第三瞳,将平滑如绸缎的绿线扩散开去。当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败墙石墟,便见得有个绿色轮廓逃入了孤楼二阶,正伏在暗处手忙脚乱,专等来人冒冒失追上去,好趁机下黑手!而一无所知的拳王正站在楼底空地,气急败坏地东张西望,他脑袋被人砸了,血污泼了一脸。

“快,快,不用全围着,我扛得住。去将拳王先生叫回来,真是烂事一件接一件,哇呕。”

马洛呜咽了数声,手脚翻飞爬去河滩前,张大了嘴开始干呕,许多花蟹般的怪皮打他嗓子眼里喷溅而出,纷纷扎入水中。这短短五分钟内,发生了太多的猝不及防,我根本来不及去釐清,只得喝令Alex与女兵去阻停拳王,同时架起瘦子,与范胖慢慢跟过去。结果才走半道,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那台停在场口的无敌铁牛喷着黑烟,亮起前灯来!

难道这台大车是个道具?窜进孤楼的黑影原本躲在里头?我深深后悔在路过它边上时没有好好检索一番。换成刚闯进阴宅时,我们必定会津津有味研究它。然而,几天来不停的血战,早已令我们疲累不堪,再可疑的东西也吊不起胃口来!

就这样,我们三人矗在大车和拳王之间,霎那间不知所措起来。只听得耳旁传来一声鸡叫,范胖抬起腕表,双目惶然地望着我,嘶哑地喊道:“九点半!九点半关键点啊!”

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四周刮起阵阵阴风,一切都预示出即将有大事发生!我顺着瘦子的目光朝袋底池尽头扫去,下巴惊得耷拉下来,再也无法合上!只见远处的地下河掀起六米高的巨浪,伴随阵阵咆哮,排山倒海地冲着人堆袭来!

“快退!退到背后矿坑段,那头水浅,刁钻角度也多!其他的先放下别管了!”拳王大喊道,随即大步流星赶来,一把扛起我,同时将马洛夹在腋窝下开始狂奔。

背后的几人也是瑟瑟发抖,便如一群无头苍蝇般跟着鼠窜,当跨出十来步,那台无敌铁牛引擎爆响一声,两道白惨惨的弧光铺面而来,顿时亮瞎了眼。巨大且沉重的车头发出轰鸣,竟然被发动起来,正风驰电掣地冲着人堆碾压过来!

“此番完了!”蛮汉悲叹一声,俩个前后踹踢,将范胖、Alex以及女兵扫进河里,同时将我和马洛甩到侧面的砖石堆上,正待拔腿,但已来不及了,无敌铁牛转瞬间冲到了跟前!

“裘萨克!”我声嘶力竭地高呼着,在颠倒回旋的视角中死盯着光头,既便想闭上眼也难以做到,等待着他末路斑斓的那一瞬!但蛮汉不愧是博尔顿的副手,那种高度神经反弹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他原地蹬腿高高跃起,双手环抱住脑袋,照着大车驾驶窗撞去,打算拼得一身剐,也誓将躲里头的那贼人一同消灭,这正是壮绝的杀身成仁!

早在破墟败墙的地坑中,我已见识过世界之子们那无畏的勇气,他们在缠斗达米安.吕库古胶着时,就曾抱着手雷撞向云诺虫,将自己炸得四分五裂!只是,这个拥有标致老妈的狂汉,今年才仅仅二十九岁!连何为夫妻都未尝体会,转眼间便要直坠地狱!

不知是驾驶舱内的贼人恐惧被他拖死,还是手忙脚乱,轮子原地打滑,竟与他擦身而过,一路呼啸向远方而去。拳王全没防着,扑了个空摔在卵石间,顿时又花了两条臂膀。我忙支起身,踉踉跄跄朝着他过去,耳旁满是各种人的呼叫声。

“别管秃子了,先顾上自己吧,九点半注定会死的那人,就是你啊!”Alex狂呼着,朝我连连摆手,示意由他们来挡下一切危险,掩护我往回逃窜!

“听你那完美丈夫的话,他是对的!”蛮汉龇牙咧嘴地点点头,叹道:“既然所谓的九点半是个关键点,你只要能挣扎着活过一分钟,就等于打破了诅咒!”

我还没来得及应答,只听得耳旁传来一阵闷音,回头望去,便望见那辆无敌铁牛撞上了矿场另一端瘫废的塔吊,沉重钢架歪倒下来时,带起周边一整排锅炉储水罐,砸进河床中央,瞬发之际将河道截成两段!六米巨浪迅即撞在这堆破烂上,纷纷被排开,溅起的水幕泼打在峡口礁岩上,裂出无计其数的怪皮,发着吱吱怪叫四散而逃!

这冲天巨浪,竟然是活物!压根就不是寻常的池水!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头昏眼花推开无敌铁牛的车门,翻滚着摔在地上,探出双臂乱掏,狂燥起来。他竖起耳朵,努力辩听我的天籁之音,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稻草男孩?”闻听那人呼喝,我立即停下脚步,回眸去望,不仅揉了揉丽眼。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那条黑影正是列在失踪名单上的修士!他不知为何竟出现在那台巨型矿车之中!孤楼内搞阴暗勾当的人影也同时注意到了他,便打露台飞扑下来,双手抱住电线木杆,像只猿猴般跳到空地上,伸手一把将公羊扶起,瞪着发光眼珠看着我们!

这个家伙留着尺把长的马尾,带着铁面罩,看外貌像是偷袭暗世界菁英的蟊贼!见我已跑出百米开外即将回到矿井,便大力挥手,一开口我才辩出那是个女流,她厉声大呼:“快回来,吕库古小姐,那是绝道,跑井里躲避将必死无疑!你们,根本不知道在面对的是什么!”

“这只该死的公羊,啥时候勾搭上母畜生,居然也叛变了革命?”Alex气急败坏地抬手举枪,一会儿对准袋底池峡口,一会儿对准相持扶行的他们,大脑瞬间宕机了。

连番的劫难,让所有人都陷入混乱,一切来得太快,快到不容人思索。在这时,人堆里头脑最冷静的那位开始发话了。拳王从角落里揪回马洛,向我一招手,道:“暂且先信她一回,放弃敌我立场,搞清原委那种事,不在乎一时半会!”

于是,我们一干人等,只得紧追这陌然出现的俩人,回身窜进孤楼内。我扶着修士的肩头喜出望外,指着这个面罩女贼,问:“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已战死在黄金屋里,这位大侠她是谁?咱们自己人吗?干嘛要戴着蟊贼们的头盔?”

“我不认识,她是救我从黄金屋逃生的恩主,正是那群蟊贼之一。别问了,总之你必须相信她说的每个字!”稻草男孩黑洞洞的眼窝望着二阶某处,道:“咱们要进到0254单元!”

“什么?这娘们真是那群蟊贼之一?”我只感到头脑一片空白,嘴角便不受控制地抽搐不已,眼泪夺眶而出,破口大骂道:“你竟要我服从这伙杀千刀的大盗?两条时空线的我,都惨死在他们的毒手之下,小苍兰也是他们害死的!我宁愿被巨浪吞了,也绝不与敌为伍!”

“诶?”范胖未经历过雷音瓮的生离死别,情绪显得很平静,他抚着啤酒肚不时打量女蟊贼,喃喃自语起来:“我怎么就不记得这个人呢?他们里确实有几名女性,但装束不是戴领带穿西服的。要不还是请你自我介绍下,究竟是谁?”

“废什么话,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就是那群人之一,满意了?”女蟊贼探手一把揪住我衣领,叫道:“你给我振作起来,咱们必须在一分钟内进到0254单元!之前我已撬了几把锁头,但剩四道门还没来得及开!”

“你吃屎去吧,我恨不能生吞了你!”我狂叫一声,将身扑出,与贼婆娘滚打在地。她见事情急了,一记大长腿摆踢,钩住我脖颈顺势压在身下,将我擒在腿窝里。抽出手朝着二阶右侧宽大过道比划起来。我侯其不备,狠狠咬住她腿根内侧,女蟊贼立即发出连连惨叫!

她拧住我长发,朝着水泥汀上死命一砸,趁我昏晕脱出身来,见女兵正站在一旁发愣,便踢了她几脚,示意将我控制起来,以免害得众人皆死无葬身之地。她抡着胳臂,走到裘萨克身边,说:“那个单元就是整片建筑的电机房,它过于老旧,还是填煤的那种!”

“一旦启动了发电机组,随后呢?”Alex轰开正解着皮带的女兵,一把擒住我双手,问:“这疯丫头由我来管束,你们粗手笨脚容易弄伤她,先说说你的打算。”

“这才是第一步而已啊,有了电力之后我们才可以开始长途逃亡!你以为这段魄门大概就抽支烟功夫能跑完吧?不妨告诉你们,整段水路长达十八英里!我们的人和你们的人,目前都陷在极度危险之中!”女蟊贼一抬腿,将侧边的铁立柜全踹到楼底,大声叫道。..

裘萨克一听,不由分说便扑到铁栏栅前,铁爪怒涨,狠拽起大铜锁,发出几声喊,生生扭断锁头,便径直跑向更深处,去开第二道锁。沿途鲜血淌一地,他经过几番厮斗,又被无敌铁牛擦着,胳臂早已青里透黑,已不比往昔了。

耳边传来一阵阵潮汐的沉闷低吼,孤楼大门前唯一的一块光斑很快被黑暗吞没,更多的杂音由四面八方传袭而来,我听得小拽女的嘶叫以及鼓点般的蹄印,牝马显得惊惧无比,快速逃入山铜矿场的尾根。我便知道,那势不可挡的巨大妖物已找寻到我们,前来踢馆了!

“小老妹,我也相信她,那个地方被我们找到了!”马洛不时回到盘旋楼道前,将更多的杂物铁柜踢翻下去,企图阻挡威胁的逼近,叫道:“那家伙,就是,就是煤炭脸儿!”

“还记得咱们第一天藏身的那间长满荨麻的厕所,不是打座便器透过镜面窥眼去发掘,见到了一个大污水潭子,以及粘稠的黑泥吗?那个地点,就在山铜矿区正前一百八十米外的峡谷拐口!”范胖连奔带跑地闯到我面前,指着某个位置,叫道:“我和老马早就想将这至关重要的讯息告诉你们,但不知何故他全身发痒,一脱下外衣就蹦出无数滑腻的怪皮。慌乱之间,又恰逢各种意外频发,没机会开口!总之你不能再与她打架了,先活下来再说其他!”

煤炭脸儿?我的天哪,这个最早出现在阴宅,几度绝杀我们的怪物,没想到竟盘根在这错综复杂的地下河底!但这东西根本就是道水幕,稠厚得像团啫喱果冻,完全不知所谓!

“你们曾经见过?”女蟊贼闻言,停下手来,闪身回到台阶前,一把抱住胖子双肩,焦虑地摇晃,问:“什么地点?什么时候?具体外观是什么?既然你们活了下来,要如何破它?”

“完了,早知如此,咱们就该将荨麻留着!”Alex神情崩溃,他朝我双手一摊,悲叹道:“如果死胖子不提起,我差不多都忘了它的存在,为了减负,所有草叶全丢在阴蜮里了!不然,将坟草洒在楼底,便可有效得逼退它的猖狂进攻!”

“快别发白日梦了,原本我见你眉清目秀模样很帅,以为智商大概挺高,没料到也是个猪脑子!”女兵拧住法国小青年的衣领,指着我们头顶要他去看。两侧管道背后,全是各组通风口,它们联通着露台上的大金属筒。她放声质问:“既然那东西没有形体,又是水幕构造,它也不蠢,为什么非得走正门,难道不会攀上外墙由那里渗透进来吗?”

被这女兵这么一提,我也觉得Alex根本不像他自我评价的智谋广远,在阴宅连番遭难,这东西完全是无迹可寻,会打各处神不知鬼不觉冒将出来,活活将我逼入绝境!

“你们别全凑在一块,赶紧过来帮手!体力活全我一人来干?放在以往这毫无问题,但刚才我小臂被车撞骨折了!”拳王怒吼一声,轰然栽倒在地,只见得他双腿之下几乎汇成了个小血池,双手不住痉挛,已是尽了全力。他拼着一腔热血,不顾伤痛弄开了三道铁栏栅,只剩得过道最底一座铁门。

底楼扬起一股腥臭狂飙,如汪洋般的水幕喷涌进楼,并以每秒六米的速度开始疯狂席卷!稻草男孩立即顶替拳王位置,挥舞着两只老拳对着铜锁一通乱砸,只溅得两侧灰墙全是蜚髓,却无济于事!Alex见他只是在白白自残,便开始乱掏口袋,打屁股底下取出个布袋。

“还好,老子的遛撬器具都在,是死是活,就靠它了!”他狞笑数声,开始挥舞起来。

“这套蛇剑般的小刀,你不是全折损在瓮门了?”我盯着他挥汗如雨的身影,不由愕然。

“没有,一直好好在裤兜里揣着,你何时见我折损了?什么瓮门?我到过那种地方?”

是的,我将异世界与现实彻底颠倒了,由于雷音瓮惨战过于触目惊心,我将被隐藏时空线下的Alex与现在的他弄混了。在原始时空线里,这包遛撬工具完整无缺。一回头,我正巧与女蟊贼四目相对,便一把拖住她手臂,声泪俱下:“我求求你,请你务必告诉我答案,为何要杀害另外两个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成全那横皇老畜牲的阴谋吗?”

“现在不是探讨这种事的时机!你以为只有你是悲剧的主角?”女兵一把拖开我纠缠的手脚,怒不可遏地叫道:“六月十三号,这个永远该被铭记的日子,所有人都失去了最深爱的挚友和伙伴!我的姐妹们也全部战死在吕库古公馆,你以为我心大什么都不在乎?我也想像你那样放声大哭,肆意发泄!但这么做,就能让她们起死复生吗?”

“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吞了。”稻草男孩快步过来,催着我们起身藏进楼道,然后自己绷直双手,对准自己眼窝,悲怆道:“就看能不能搞出藤壶,希望能阻停它几秒脚步!”

这一招自残,还是起到微末作用的,楼底狂躁的煤炭脸儿,显然很忌讳这些石灰质的海石,喷溅而出的污血霎那间封堵住楼道,并在修士接连不断的挥洒中将每个转角都填满。借着这个喘息之机,Alex不仅弄开了锁头,而且将最末的几扇大门全部撬开,只因这破地方没有门牌号,根本弄不清所谓的0254单元在哪。就这样,我们终于找到了靠燃煤发电的机组,而且另有所获,在隔壁储物室内,发现了三把信号枪和整整一箱信燃剂。

当闯入这个闷热宽敞的废厂房后,众人群出群力,将一切可以利用的破柜铁凳,全部顶在大铁门前,以期拖延足够时间。为此众人再度分组,范胖眼镜去找寻退路;修士和拳王负责铲煤填充火腔;而女兵与女蟊贼负责监守这道入口,剩余的我和Alex,则被安排去重组乱麻般的线组。每个人都各尽所用,只有我是多余的,因为什么都不会。

“这很正常,人不可能什么都会,如果有人对你说他什么都懂,便代表了他什么都不懂。”拳王欠了欠身,对我露出个难看的微笑,朝信号枪努努嘴,道:“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就陪在边上说说话。另外也可以帮着填充信药,信号枪的助燃剂威力是很大的。”

我只得轻叹一声,随即找寻些话题,与俩个大汉攀谈起来。出乎我意料,原本我以为拳王是看不上刑徒的,岂料他对稻草男孩评价甚高,并肯定全盛时期的他,绝对是个狠角色。

“擅使短刀匕首之人,往后你一旦遭遇,什么都别想,立即转身逃跑,决不要怀着侥幸!”蛮汉比拟着,给我说透其中的道理。他认为拿刮刀当武器的高手,神经反应远超常人,因刀身短,发力猛外加捅破身躯速度极快,是极难防住并全身而退的。即便是他,在实战中遇见那种人,有时也会认怂。为什么如此肯定修士?因为他大半辈子来,身上没被刺伤过。

“没有那么神,你过誉了。”听闻有人正在夸他,稻草男孩扶着脖梗颇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打小便擅使刮刀,但并不全用来近战,许多时候靠的是飞掷。因此我通常随身带着十三把,可惜两天来全部折损尽了,只剩下一对鲸刺,而只剩独把。”

“稻草,另一把鲸鱼钉在我这,”我慌忙抖开背囊,从包里取出狄奥多雷掉在沟渠内的黄铜刺矛提还给他,好奇地问:“为何你会钻在那部大车内?你究竟是怎么逃出黄金屋的?”

“说来话长。”他伸手点燃顺来的weed,吧嗒吧嗒抽上几口,叙述起来。

原来这个家伙,抵达不死鸟的时间,要远远早于我们鏖战闪灵,他可能是最早一个跑出飞檐地带,闯入山铜矿坑之人。在星门下,他被呼啸而来的一头碎颅者带起,拽进了乱战,但当人摔进尸堆后,那些铁仙女反倒撇开他追杀其他人去了。久而久之他方才明白,可能是自己曾为半妖,身上带有某种特殊气味,让群妖误以为是同类,因此才逃过了一劫。

“透过绿线,我仿佛瞧见你窜进了古蛮大脑袋的头颅里,有没有这事?”修士虽然正唾沫四溅地描述,但手脚翻飞丝毫不敢懈怠,见我微微点头,便又说:“我不知你是吓傻了还是在被什么追赶,便也紧跟着爬豁口,想要拖你出来。可仔细寻了一圈,你已不知去向。恰在那时,我被那个女贼盯上,她紧随着我一起爬入脑勺。我本欲与她厮杀,但这个女人的言行举止皆与别人很是不同,总之我心底对她产生了信任,便在一口深孔前双双跃下,跳入底下的池潭沟渠里。一番挣扎后,便七绕八拐地来到了废工业区。”

随后,这对孤男寡女相互扶持着来到了山铜矿场,爬进无敌铁牛内打算休整,因为太冷故此抱在一起取暖,不经意间熟睡过去。待到醒来女蟊贼早已下车忙乎开了,并偷袭了拳王。他见极远处那只气吞山河的怪物即将杀到,而我正跪在砖瓦之间,顿时气急攻心,驾驶起这部矿车去撞塔吊,后面所发生的我便都知道了。总之他并不清楚对方来路,就像他说的。

拳王的说辞,也验证了他的话。光头说自己去找自由宪兵时,未见到女兵反倒是瞧见一个面罩蟊贼正贼眉鼠眼地四下乱走,便偷偷追逐她而去。哪知在石料车间背后受阴袭,秃瓢被砸开花,这才气愤难当想要拧死她。总之这个女人什么来路,谁都不知。

“再加把劲,给我一分到两分钟,我就搞掂这堆破烂了!主要是设备太陈旧,又是古典的沃克牌蒸汽火煤机,现代也没几人会摆弄了。”远处的Alex咋呼起来,显得十分亢奋。

我只得两头奔走,一会去看他修得怎样,一会去给俩个女流打下手,当我将填好的信号枪一字排开,范胖眼镜与此同时也回来了。见他俩面色发灰,我不仅心头一凛,难不成这所大屋,没有其他的出口?如此岂不要了性命?但马洛摆了摆手,说暗道还是找到了。

“我和老范核对下来,可能已知道了那只煤炭脸儿的来龙去脉,那样的东西,是杀不死杀不尽,完全消灭不了的。”瘦子悲叹一声,端起那把怪弩,双目死死盯着正被水雾狂拍的铁门,道:“那只东西,并不是原始生物,他或许来自遥远的武冕长城巨隆座!”

“真的假的?何出此言?眼镜你慢慢讲。”一旁的Alex闻讯便张大了嘴,急促地发问。

“因为答案就记载在兽皮记书里,起码拉扎洛斯是知道此事的。你们还记得骆驼皮下半段有提过这么一笔?老吕库古着人从鄂霍茨克海域打捞上某物,并将水族箱移到了废宅某处阴养?那东西便是煤炭脸儿的雏形!”马洛四下乱找,方才记起黑包已被闪灵夺了。

“那也可能是某种未知生物,你如何判断它来自外星?”法国小青年已搞掂了设备,也端起步枪走到人堆里,嬉皮笑脸地开始恶意抬杠。

“别忘了,它最早幻化成肥胖的模样陷害我,随后又化成了其他人外观,这就是种拟态生物!例如章鱼海蜇等等,可以在自我意识之外随着环境而变化.对它们来说,全身各处都是大脑!然而这丫挺的更绝,它不仅拟态而且超级巨大,我看身长几英里都算说少了,并且还能化整为零,重新聚合!你告诉我它属于什么学科?”范胖将胸一挺,直面心怀歹意的坏小子,嚷嚷道:“根据小老妹在吕库古山庄听来的见闻,以及那只老妖所形容的帕德拉超星系团巨隆座,最初开出蜂巢气泡宇宙的,也许正是一颗拟态行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