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5 钢铁玫瑰

Chapter105:IronRose(钢铁玫瑰)

曾经寂静的第三座瓮房,在历经数度大战后,早已变得满目疮痍。汨汨流淌的黑水被残砖断桓填堵,大批夜贝堆积在碎石间奄奄待毙,屋中稀稀拉拉飞着几只羽蝶,显得万般凄凉。

眼前的两个女人,一个做着热身运动,另一个则死死盯着石穴过道,等待着横皇的来到。

“各人站去自己的斗位,相互保持十米间隔。”落难者伸手指了指,要求我俩照做。

这个斗阵便是她和希娜常常提到的钢铁玫瑰,为女性圣维塔莱专属的格斗逆三角位。它分作一正两副,双副站前,头引靠后居中。三只半妖里欧罗拉实力最强,所以由她担当主攻;我俩稍弱作为副手,一名索敌一名绊敌。当突袭者闯入阵中,不论攻击哪个点,其余两人快速穿插换位,并发动獠吼,将对方牢牢困死在垓心,使其前后难以相顾。

相传这种斗阵最早由维京女人创立,当男人挺枪举盾出海征战四方时,流寇们便聚集起来,专以剽掠海民作为营生。寒风凛冽的北国,储备的腌肉、小麦、脂肪油以及毛皮都是越冬必需品,一旦被掠走妇孺们便只剩下等死。流寇们依仗利剑长矛和浑身蛮力,常常五、六人就敢结伙逞凶,抢完一村又一村,直到自己拿不动方休。吃尽苦头的维京女人们,渐渐有了对策,利用自己人数的优势,想出这种斗位。单个强盗要面对一群,领略来自四面八方的击杀,往往手忙脚乱,便被戳死阵中。维京女人将流寇头颅斩下,挑在条杆上竖在聚落寨前,称作头伐。流寇们只要瞧见这种京观就会远避,久而久之威胁被扫除,从此销声匿迹。M..

由石穴深处席卷起劲风,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扑面而来,横皇已出现在视野内。落难者扭了扭脖子,端稳手中长剑,让我俩放空头脑,什么都别去想。

伴着一声长啸,横皇窜到圆瓮小屋前,他打了个往返长途气都不带喘,脚步还未站稳便立即发起进攻。我扫了他一眼,不由倒抽一口寒气。正如欧罗拉形容的那样,与Alex残尸结合后,横皇已是脱胎换骨,与脑海中的印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东西浑身漆黑,体长将近二米五,浑身坚硬钢甲,下腹到前胸生着两片龟甲,上面隐隐约约有个V字形的斑纹。最奇的就是生着两颗黑头,光秃秃没有半根杂毛,从眉弓到鼻梁间缺了一整块,活像被人用杠铃铁盘狠揍过那般。黑头中的大脑袋眉心有个菱形怪眼,比起曾出现在小苍兰眉心的眼珠大出十倍,质地更像某种矿石,在黑暗中不住闪烁着红光。

横皇抖开阴爪,低着头开始冲击,他的目标是距他最远的落难者,却对近在咫尺的小苍兰视若无睹。伴着腥风,我刚端起架势他已越了过去。见两副被其小觑我勃然大怒,挺着安贡灰前扑,同时将刮刀咬在齿间。横皇闻见背后风起,阴爪倒扭九十度照面横扫,我压低身子避开,撞向他侧腰,同时将刮刀刺入其中。不待我高呼,对面的小苍兰已凌空跃起,俩个漂亮的腾空翻,膝盖落在横皇肩胛,两腿发力绞扭黑头,一个后仰将身子倒挂下来,双手拧住其硕大脚踝,将这好几百磅的怪躯甩飞出去。

我紧随其上,趁横皇砸地还未爬起,往边墙一蹿,顺着塔花石壁爬上天顶,快速绕到后侧,借力蹬撑出去,将这东西再度踹回困阵。落难者见横皇滚在面前,挥舞长剑剁向小头,凶物浑身一凛,怪嚎数声,着急忙慌往两条断柱间躲避。我见横皇正绕在其中不由大喜,手脚并用飞窜回去,擒下他一条胳臂死命狠拽,打算给他扭断了事。其余两人见状快步迎上,挥剑的挥剑,噬咬的噬咬,不消数秒横皇已是遍体鳞伤。这东西虽体型巨大,但论近身格斗却并非行家里手,起码在我看来,比起Alex要稍逊一截。

面对失了嚎灵双杀加持的横皇,怀着刻骨仇恨的我们,在狭窄地形中大放异彩。自身本也是狠辣的半妖,哪还顾及什么淑女形象,连啃带咬,招招紧盯要害,犹如三条恶狼在撕斗蠢笨黑熊。时间一久她们杀得性起,索性弃了斗阵,与横皇厮滚在地,我竟分毫插不进手。

望着纷飞的人影,我不由心生疑惑,按理说被破除了任何攻击无法近身的妖法,这东西应该小心谨慎,稳扎稳打应付才对,怎么却反其道而行?这样不顾一切的扑杀,对手不仅人众并且全是半妖,根本是在自找死路。范胖尸魂在冥河长廊与我挥手决别时,虽脸上带着淡定微笑,但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他只是不想我忧心,故作轻松之状。

小苍兰见我呆站一旁气得连连獠吼,我这才从恍惚中回神,阴爪拧住那东西后脖根将之掀翻在地,往锁骨位置刺下安贡灰。落难者顺势将横皇踏在脚下,也高举利剑挥击。

刀剑锲入横皇腹腔,虎口不由一震,感觉它体内坚如磐石,剑尖入骨一寸后便再也扎不下去。但那不是脏器,而是无穷尽淤积的尸气,我们纷纷扑向小头脖根,瞬间噬断筋腱,扯住大动脉往外拼命扯咬。我见那颗怪眼正熠熠闪光,仿佛之前小苍兰的猩红毒咬,见状不由大骸,忙举起安贡灰刺去,当矛尖击中怪眼,它竟然比龟甲还硬,瞬间断成两截,好好一把破叉,早已是四面开裂,成了个摆设。

安贡灰是安娜生前喜爱的小刀,作为殉葬品被勿忘我置入坟土之下,本不该拿在我手,实为饵舱一战身无寸铁,大铜头的圆轮怪刀又举不起,她才借我防身。见叉子破成废铁,我只得往腰间一揣,开始加入撕咬行列。怪眼红光频闪开始激射,果不出所料。我本就有心提防,见红光扑面而来,忙跃出圈外,但脖颈已遭重创,半拉脑袋耷落在肩头。落难者不曾见识,被这突如其来的毒咬打了个正着,肚子破了数个大洞。三人里只有小苍兰晓得厉害,激射还未发人早已闪至一旁,照准横皇大长腿横扫。我们立即化整为零,纷纷跃上走墙,在天花平顶上无规则地乱爬。

横皇见人群快速散开无处发力,便一骨碌站直身子,也窜上平顶爬将过来。不过它依旧嫌我们不够塞牙缝,丢开不理,只顾紧追欧罗拉,连连打出毒咬。在一片电光火石中,落难者上蹿下跳,显得尤为灵活,破解了横皇全部激射。我正为其暗暗捏一把汗,她却不断在向我俩使眼色。我从未与她并肩作战,很难明白心意,便只得扶正脑袋,向小苍兰打手势,绕了个迂回左右堵截住那东西,一把扯住手脚并开始发力,硬生生将他从天顶拽下,再度摔进碎石断桓之中。

若是普通人似我这般脖颈断裂,恐怕早就死去。可这半妖的体质实在奇妙,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感到略微发麻,待回转神来,夜贝已纷纷化作稠酱填补了创口。作为雷音瓮正主,我愈合速度比她们快得多,在横皇四仰八叉挣扎时业已复原。

这东西同样毫无体感,撑起身子继续紧追着落难者,就好似与她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那般。这种行径实在叫人费解,倒是很像小“拉斐”的作风,打架时总盯着最厉害的那个猛揍。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叫小角色丧胆的威慑,外加劈头盖脸的拳脚他扛得住,总之拉斐有足够把握制服对方。但这东西论格斗并非落难者对手,却一味死缠于她,实在令人困惑。

见我们无法会意,落难者只得掉转头,开始迎着横皇正面冲击。当两具妖躯撞在一起旋即分开后,那颗肆意造孽的黑头,已被斩落稳稳抓在她阴爪中。落难者举起它对准那扑腾的躯体,数道金蛇狂舞将横皇巨大身躯破出数个大洞。

此情此景,不就是希腊神话帕耳修斯斩落美杜莎的妖头重现吗?欧罗拉见自己已取得主动,便高举着黑头步步紧逼,企图将横皇彻底扫灭。恰在此时,一道暗藏已久的毒咬忽而从后背射来,落难者狂叫一声,慌忙抛了头颅闪避,但依旧迟了半步,肩头被射得血肉模糊,蔓出的紫雾瞬间充盈视线。

那东西实在狡诈,见自己命门被捏便舍了头颅,将猩红毒咬转到了耷拉肩头的小脑袋上,给予落难者接连猛击。趁她左躲右闪满地扑腾,又将那颗怪头重新续接回脖颈上。

见情势危急,我慌忙冲到廊下,取过一包黑铁屑抛洒过去,正待点火,哪知手掌才一触碰,浑身便无名火起!铁雾同时祸及扭打中的俩人,霎那间大屋遍地阴火。

我才想起,此刻自己已不是人类,任何常规战术皆无法再用。黑铁屑也好,阴削也好,甚至包括尖椒玻璃泡,这些东西拿在人手是利器,可让半妖握着,就等于是在饮弹自尽。半妖的阴爪只要碰到半星铁粉,便勃勃焚烧起来,连打火机都免了。四股惨绿火苗窜上全身,将我烧得浑身冒烟。当然,那东西也没捞着什么好,被铁屑粉雾兜头击中,简直成了个火人。见势不妙他退回石穴深处,拿怪眼狠狠瞪我,似乎在说你懂不懂规矩?怎敢如此乱来。

这一无心之举,使横皇暂时退避,我为她俩争取到宝贵时间,被射穿的创口慢慢愈合。火苗刚熄,双方喘顺了气,便又张牙舞爪厮打在一处,而横皇的目标,依旧还是落难者。他就像那第一百零一次求婚的日本男人,只对她痴情不移。小苍兰也注意到这种反常,她指了指腰间,竟命令我不断抛洒铁雾,给予其最大化焚杀,不让那东西继续迫近。见我有些犹豫,她便做了个掏心的直刺,指指自己又指指欧罗拉,拿手在胸前比出爱心,气急败坏地跺脚。

“他追谁都是次要,主要是为了掏那颗妖心!”见我不明所以,她打斜次里窜出,一头撞开横皇,冲着我大喊:“你才是雷音瓮正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

我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在水斗怪屋撕斗时,Alex的残尸想掏的正是这颗烂蛆般的心脏,此刻它正在欧罗拉体内跳动。横皇能看破一切过去与未来,万事都经过精密计算,做事有规有矩,此举不是一时兴起,它应该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惊出一身冷汗,不由盯着背包打量。虽然我是现任女魔,恢复速度也很快,但抓铁屑就等于在给自己上火刑,这种灼烧是有感觉的,比拿打火机烫手指疼痛百倍,而且痊愈速度也比寻常要久很多。

见凶物又冲到中段,我总道落难者大概会耍些她们圣维塔莱的阴招,然而转念一想不仅悲叹,她现在也是半妖,任何常规招式都是在自杀。这为人时总想着拥有超能力,而为妖时又渴望自己是人。看来半妖界就与人界一样,自己什么都缺,永远羡慕别人。你有份稳定工作,却很嫉妒别人开开心心在旅游,觉得人生索然无味;而你在旅行时又羡慕那些整天扑在工作上的人,嫌自己挣不到钱别人却可以财务自理。总之样样都缺,别人干什么都笃定。落难者是个赳赳武妇,她哪有小苍兰的脑子,见敌人已冲到面前,便抖开阴爪迎击而上。

我不再顾忌自身安危,头脑中一个声音冥冥响起,雷音瓮是属于我的主场,眼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庇护。纵然身躯被倾空,脑袋被摘下,都将长存到最后一口气。想着我抓起全身所有铁屑包点燃,朝着凶物劈头盖脑掷去。粉末挣破纸包蔓了出来,在头顶汇集成漫天铁雨。瞬间四下里遍布阴火,几乎覆盖住整个横皇。见其手忙脚乱,我招呼小苍兰由侧后发起夹攻。当跑到跟前,却见欧罗拉连连摆手要我们速退,我已知中计,刚想窜走,这东西狂啸一声,将风扇般大的铁爪刨开肚皮,竟在原地轰然炸开。体内尸气喷薄形成极强气浪,立即驱散漫天阴火,如同集束炸弹原地爆炸,我们三个被它气浪掀翻出去,浑身烈火肆意乱窜!

这东西见自己脑袋将要不保,竟将体内淤积的尸气全部倾出,将身子炸得四分五裂,逼迫铁雾向四周泼散。我们不曾料到横皇会如此疯狂,纷纷成了飞蛾扑火,浑身上下被阴火灼了个遍体鳞伤。落难者反射神经惊人,慌忙从手腕放出两道黑链,锲入身后花岗岩将自己一把拽出去,才不至于烧成乱滚的火球;我是最早望见那示警眼神,也闪避及时上了天顶;最惨的便是位于斗位背面的小苍兰,全然不知扑进漫天铁雨中,几乎被烧成焦炭!

半截子横皇的残躯摔落在地,他阴爪乱刨,四下里顿时涌出无数小龙卷,形成浩大漩涡,将满地的碎皮断足收拢一处。其恢复速度之快,是我们几个望尘莫及的。

横皇瞥见诡计成谋,连连阴笑,便继续追击落难者而去。我见事情急了,打侧墙跃下,伸手抓起螺母铁钉包做出投掷状。这东西瞥见不由大骸,慌忙停下跪倒在地,铁扇紧紧护住怪头。它以为我身上的铁粉包还未掷完。这个突发举动引起了落难者注意,她狂啸一声挥舞着短剑飞扑回来,两下一接触便滚翻在地,耳边只听得断金噬铁的砍劈声,尘雾中飞出半条漆黑小腿。趁着这个时机,我立即从碎石间刨出小苍兰,一面拍灭她浑身阴焰,一面唤来大批羽蝶护住其身,倒拖回墙根。她已是浑身焦黑,与那时的法鲁克斯区别无二。

不过女魔不分前后,她毕竟也得到长时间锤炼,虽身受重伤但神智依旧很清醒。见我将黑浑尸撇至一旁全然不顾,只是围着她转,不由焦虑起来,催着我携手落难者去将横皇碎尸万段。这东西已将尸气全部倾空逃过一死,身子不再是无坚不摧。

说话的同时,她脸上又显露出忧心忡忡,嘴歪在一边,无法开口言语,便使足全力将我推开,自破开的腔子内弥散出难以想象的紫雾,如狂风骤雨般扑向大屋中央数团小龙卷。我顺着视线去看,这种极寒湿雾一接触横皇腐臭的尸气,便将它们在空中结成碎冰渣,很快便劈头盖脑倾泻下来。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不论是她还是法鲁克斯,哪怕包括上面的首涅尸鬼,都极其擅长玩这招,偏偏我将脸憋得再紫,也搞不出这种湿雾。

不仅是我,落难者也是两眼茫然,她遂成半妖不过就个把小时,对自己构造还不及我了解,也同样造不出大规模的紫气。虽则如此,但此刻她已有了新目标,那就是横皇一大一小两颗黑头,这东西能任意转化红色怪眼,射发致命毒咬,务必第一时间毁去。

“我们之前讨论的方向,有可能是错的,若参照那胖子回到最初的逆向思维,也许还要往更久远的过去去思考。”她冲着我高喝,叫道:“别滞留在墙角,赶紧过来帮忙,那小贱人比你想象中强悍得多,咱们得恢复斗位,以拖延时间为目的。”

我应了声好,便撤走围聚在小苍兰周身的羽蝶,将手一指,顿时成百上千的蛾子打各条走径石穴飞扑而来,将那东西兜了个浑身金光,令其一下子辨不出东南西北。趁着横皇被困在中央,我与落难者两头发难,兵锋直指他两颗黑头,刀光剑影之中,劣畜又开始暗暗聚集尸气,打算故伎重演,刮刀与短剑又被卡在脖颈根部,哪怕将体重压上去也斩不开。见状我们只得弃了武器,正打算跳出圈外再图勃发,恢复过来的小苍兰抖开阴爪,快步上前,张开血盆大口照准黑头斜方肌一口噬下,两腮忽然遍生獠牙,竟生生将它扯咬下来。

大黑脑袋砸落在地的同一时刻,就被落难者打出的萤火虫烧得白雾腾起。那东西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发了疯般狂舞身躯,将趴在脊背乱咬的半妖们震飞出去,再也不敢以身犯险,双腿在碎石中乱刨,打算往回逃窜,躲进石穴深处拖延,求得自身恢复契机。

我与小苍兰怎肯放虎归山,慌忙站起身来打算追击,才刚跑出几步,就被人一把拽住。

“这?”我扭头去看,见拖后腿的正是欧罗拉,不由叫道:“你想干嘛?难道放他溜走?”

“不,你俩都别头脑发热,”她柳眉扭作一团,瞪着一对丹凤眼骂道:“我本来还担心自己不够冷静,结果你俩更没定力。好好看清楚了,他躲的不是我们,而是光亮!”

顺着落难者的手指,果然如她所说,横皇此刻全力逃窜原因,正是躲避满屋子纷飞的羽蝶。单只飞虫荧光微弱,但群聚起来后便能将整座大屋映得通亮。

“早知如此,就应该将靛青盾带下来。”欧罗拉懊恼地摇头,嘴里不清不楚自语着。

“给我追,不要给他丝毫喘息机会!”作为雷音瓮女魔,我自当做出表率,将手朝着满地滚爬的劣畜横皇一指,顿时羽蝶们汇成浩荡洪流,紧追那东西屁股而去。

横皇见状不由大骇,死死护住剩余的那颗小脑袋,乱嚎几声调转身躯,望着大屋破开的甬道窜走,当羽蝶追进走道拐口,便像我一样被某种无法理喻的怪力推开,再也无法前行,只得纷纷折返。就这样,他躲在阴暗深处,得意地发出阵阵干笑。

“我有些明白过来了。”落难者捶胸顿足了一阵,见奈何不了他,只得摇头叹息。她坐在碎石丛中,忽然扯住我胳臂,问:“那种玻璃泡呢?我记得你还剩下一只,拿来!”

“你想用它做什么?”我伸手从怀中掏出尖椒泡,提到她手中,说:“这东西作为人甩起来好用得很,但别忘了,你现在是半妖,想要甩它等于是绑着定时炸弹自寻死路,哪怕我这种劣质电池,在铁棺内轰然炸开时,也是一佛出世一佛升天,比死更煎熬。这就是你所谓的我们考虑问题大方向出了错?尖椒泡有没有效果,在上面时你已经知道了啊。”

“我不是指这个,而是想起了她的大火球。也许横皇害怕的并不是灼烧,而是光亮。我们见识的那团圣埃尔摩之火,按你形容下来体积已经大减,所以将他伤得不重,烧焦后还能挣扎着起来。但前一次直接烧得他无法自理的火球规模更大,因此亮度也更高。”

“可是,缅床到捣毁后,她已搞不出那种动静,就算有也是篮球大小的火苗。”

“你给我闭嘴!”落难者见我又要争辩,一个大耳刮子照脸抽来,她厉声喝道:“她能搞出那种大火球,你能唤来羽蝶,我什么保障都没有,再不给自己上个保险,那怎么行?”

“那你现在打算怎样?畜生横皇躲进甬道壁环以图恢复,不出来就奈何不了他。难道你是指,他能挖我们也能挖,索性退回其他大屋,去刨开那些连接甬道,继续与他周旋拖延?”被她一吼,我不由焦虑起来,瞬间就失了方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种僵局。

“即便现在挖开三条连接甬道,也只能护佑自己获得喘息的机会,没有心脏的人却进不去,我们等于化整为零,变成单打独斗,人数优势便不复存在了。”小苍兰扶正下颚,对我摆摆手,叹道:“你听大姐的,我没事。挖墙虽然能赢取一些时间,但天穹祭坛到底是什么?我们没有概念,对地形也不及那东西熟悉,若考虑失当,等于是在资敌而不是破敌。”

“我终于知道那哈草胖子指的是什么了!”欧罗拉一拍大腿,扶着我肩头高喝:“先别管其他的,保持住钢铁玫瑰斗位,然后将羽蝶散出去,将整片大屋每个角落照透。没必要靠我们血肉去索敌,由着蛾子们去做吧。”

我点点头,按照她的意思让夜贝小蛾星罗密布,基本保持在每平米五十只上下,将我们周围黑暗驱散,随后收拢队列,不再维持间隔十米,背靠背站到大屋中央。

“你想到什么了?”小苍兰侧着脑袋看她,问:“范斯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能力!他所指的是能力!咱们误打误撞将唯一能处决横皇的蝴蝶头饰消灭了,她才是能挡下那东西全部阴招的利器。这就是石头剪子布的原理公式啊。”

按照落难者的形容,法鲁克斯自身的超级学成机特质,能偷学横皇全部手段,所以劣畜与之对阵只能维持最低烈度,任何毒谋都不奏效,这就是她被安排进雷音瓮的真正用意;然而,小苍兰的无限圣埃尔摩之火属于非物理性攻击,恰恰是法鲁克斯难以模仿的,这一破绽让能看透所有未来走向的横皇窥破,因此才被无辜牵涉进来,成为制约法鲁克斯不可或缺的手段;而要怎么消灭小苍兰?那东西显然留了一手,显得自信满满。换言之若将横皇比喻为剪子,那法鲁克斯就是石头,而小苍兰自然成了布,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的游戏。

“我的名字叫欧罗拉,在罗马神话里是曙光女神的含义,可我的能力又究竟在哪?”落难者惨笑一声,忿忿不平地指着自己,叹道:“按字面意思我是能创造出最明亮光芒之人,可偏偏除了一身蛮力,什么能力都没有,难道非得躺进那该死的缅床,才能领悟出一切么?”

听完她的话,我不由轻叹,论说没有能力,我也是其中之一。摆布羽蝶算什么本事,只要和缅床扯上关系,每个现任女魔都能轻松办到。

“不,在这环形建筑里,你就是那一抹最明亮的曙光。”小苍兰一把握住落难者的手,说:“若没有你,以及你头脑中乱窜的各种点子,我可能早就按捺不住怒火被这阴险玩意儿干掉了,自然也见不到Alex最后一面,也无法活到至今。因为有你,才让所有不可能成就可能,让范胖报了一箭之仇。可以说,现在的局面就是由你起头,大家拼死维持换来的。”

“看来你和女獍行混久了,也具备了魅者的蛊媚之术,真叫人受不了,明明我最讨厌谄谀之徒,结果自己却享受得不得了。”落难者闻见自己爱听的,自信心得到极大满足,脸上的阴郁扫荡一尽,重新恢复以往的肃穆。她将玻璃泡揣入口袋,说:“我敢肯定自己一定具备某种仍还未顿悟的能力,劣畜横皇想躲就躲好了。”

“别掉以轻心,那东西站起来了,现在不知又在图谋什么阴险勾当!”我一声打断俩人相互哄抬,指着甬道深处大叫:“他正在狠挖自己躯体,抠出个大如篮球般的东西!”

话音未落,从甬道深处便滚出团漆黑的物件,大小如同那颗黑头,但这不是横皇丑陋大脑袋,而是各种碎皮断肢揉捏的杂质,那坚不可摧的血红大眼正镶嵌其上不住闪烁!

“猩红毒咬!”我不由倒抽了一口寒气,慌忙朝前扑去,大呼:“快快散开!要坏事了!”

就在身子即将触及那团污垢时,这东西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喷溅出来的脓血顿时裹住围聚四周的羽蝶,它们一经沾上便开始产生连锁反应,如同集束子母弹般凭地炸开,瞬间令整一段变得漆黑无比。与此同时,甬道深处阴气大盛,无穷尽的湿雾扑面而来,那只东西借着这股混乱怪嚎着冲将出来。小苍兰大叫一声不好,打自己背部喷出难以想象的紫雾,当两股浓雾撞击在一处,便纷纷化作冰棱,将整面侧墙冻得发白。

众人眼球停顿在冰雾上来不及移开,耳边又听得飕飕两声,更多这样的杂质污垢被抛了出来,落难者迅即将我俩往身后一推,自己卷起罩袍直冲上去,伴随惊天动地的轰爆,黑色脓血如雨幕般泼下,横皇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出甬道,出现在欧罗拉的背后。

“来得好!”落难者柳眉一竖,意识早已走在身体反应之前,我回过神来时,两具虎躯已撞在一起,正在面前十多米开外拼死力博。只见落难者时不时探出左手往身后捞起,一接触罩袍就浑身冒起阴火,她的神情越发无奈,便舍弃了念头,使足全力挥剑劈砍。

在断桓前厮打的两条身影,此刻已分出优劣来,欧罗拉长剑十数次刺透横皇,一顿狂削,斩得这劣畜偌大身躯支离破碎,满地都是碎皮与断骨,浸在稠厚的黄酱之中。就在预备挥剑斩首小黑头时,黑浑尸使足全力探出阴爪,猛然刺入落难者胸腔,一把握住正在跳动的烂蛆心脏!欧罗拉脸色大变,慌忙收势斩断利爪,捂住伤处跳出圈外。

我顶替其斗位,拿着刮刀在黑浑尸各处乱捅,被其碎骨格住刺不下去,便立即以爪代刀,撕破他的胸腹,打算如法炮制。既然你能破人身躯掏肠挖心,我也可以这么做。恰在此时,落难者狠命掷出匕首,直奔我面门而来,我不由大骇忙往边上一窜,这才勉强躲过。

莫非她斗得红眼已辨不出敌友?我捂着血流如注的脸颊,正欲破口大骂,欧罗拉的心路接驳瞬间断了。她瞪大双眼,向我连连摆手,要我别再靠近横皇。

“我意识到的太晚了,能力,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了!”落难者大吼一声,探出阴爪一下撕开自己胸膛,顿时体内紫气涌出,覆盖住了她的身影,双眼望出去只能见到一个模糊轮廓。她使足全力想要摆脱横皇的阴爪,可这劣畜小臂就跟生根般纹丝不动。

“既然领悟到了不是好事么?让我来帮你。”小苍兰闻见其声,加快脚步向她靠拢。

“别靠过来,我已经完了!”落难者连连摆手,喝止住她的前行。

横皇的残躯轰然倒地,竟像只陀螺高速打转,刮起强劲阴风,在四周炮制出几个小龙卷,将满地烂皮碎骨收拢到垓心。风声一停歇,所有被斩开的残肢断肠又重新生了回去,肌腱中还夹杂着我们的断发和破布。我从未想过这一幕,不由愣在当场。

这东西像极了轭门前苦斗的半神,怪尸也能将满地碎肢收集回去,最终在胯下堆积出一条不伦不类的足盘。若真要是这个套路倒是好办了,三只半妖阴爪乱舞可以将他再度撕成碎片,黑浑尸哪怕妖法通天,恢复速度也赶不上被残害程度。不过令人不解的是,落难者应该能看出端倪,她却为何逼迫我窜走,而不是趁热打铁返身协助?

“赶紧逃吧,别再顾着我,一定要让希娜他们知道,将要对付的是什么,横皇的最大秘密,就是噬种浑元!”欧罗拉扭住前胸残臂,想要将之揪出身躯,可这胳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与她生为一体,阴爪仍死死拧住心脏。只见那东西将断臂一扬,她整个人便被无形之力从地上拽起,在一片狂笑声中拖向黑浑尸。

“先人们在过去的岁月里承受惨痛终结了一切,本以为黑雾散尽,悲伤永不会再来。谁知今天又见到这种邪恶,甚至比起过去更加张扬,更加肆无忌惮!”欧罗拉狂啸数声,一把扯断头绳,那蓬栗色乱发如毒蛇般飘扬起来,她掏出铁粉包和玻璃泡,抱在怀里。回头瞥了我俩一眼,悲叹道:“我的能力,是感觉。若我能早一刻领悟,不,哪怕早几秒领悟,就不会是眼下这幅情景,死的可能就是他。告诉希娜和修士,要立即修订策略,我最后赌上一把,能焚毁心脏最好,若办不到你们再接再厉!”

“噬种浑元?那是什么?”我冲着落难者狂叫,一把抓起地上匕首,迎着黑浑尸而去!

“就是能吞噬你一切的东西,别再与他纠缠,赶紧逃,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说话间她已被拖至横皇脚下,落难者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尽管来吧,我带你领略下炼狱之苦!”

说罢她抖开两条猿臂,将蒲扇大小的双爪直透黑浑尸黑头,手腕开始发力,一下撕破横皇脖腔,顺势刨得千疮百孔,直到阴爪被肋骨和龟甲格挡挖不下去为止。这东西见自己被人紧紧抱住,发了疯般想要挣脱,欧罗拉将右手抬到眉角,行了个军礼,向我俩眨了眨丹凤眼,抖开全部纸包,将铁屑铁雾散起,同时张开大嘴,打算咬碎衔在嘴里的尖椒玻璃泡!

“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愣在当场,冲着她高声疾呼:“这样你将尸骨无存,快快住手!”

欧罗拉没有答我,她浑身每寸肌肤不知何故纷纷鼓起痈疮,就像修罗之松前肆虐的嗥突者那样。而横皇那硕大怪躯,也不约而同地开始急速膨胀。当落难者身上燎泡汇集一片,便开始变得既黑又硬,随着玻璃泡当空炸开,她与横皇在这股亮度接近核弹爆炸的白光中轰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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