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6:Metamorphosis(妖中丽蝶)
一名来自意南大城市那不勒斯的女子,与一名来自高卢之泪里昂闹市中心的男子,在异国他乡街头邂逅并结合共同奔赴迟来的蜜月,途中和两名来自佐治亚的灵异频道播客相识历险,不料折戟在北卡阿巴拉契南麓尤内卡段山区,悲惨地死在无人知晓的地底。或许千百年后,伴随着地震、火山爆发等等无法预料的天灾,方能重见天日。
不过到了那时,当人们发掘出它们,是否能明瞭它们究竟因何而死?以及临死一刻有多不甘与绝望?那只是寻常的古人化石吧,不是吗?就像现在你看电视或玩手机,无意间跳出条小新闻,转身上趟厕所后便忘得干干净净。
没人会在意千百年前发生的事,届时连地球上换了几拨人类都有可能,谁又会热衷谈论这些?而我却知道,勇士们倒下之地,便是自己母亲的产床。Alex是幸运的,他依旧有深爱自己的女人为他践行。死亡,多么无奈又哀伤的名词,却在这种孤寂沉默下,亦成了幸福的代名词,并充满凄清的质感。与自己所爱之人,彼此拥搂直至最后一刻,并沉沉睡去。
那唯一幸存者我呢?谁为我哀伤?谁为我撕心裂肺?谁又为我送行?这个自私的坏小子,或许早已料到这天的到来,这才早早要我答应必须要死在他之后,因此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绝望,我只能独自去面对。
瓮门外另一个我狠挖了几分钟,见无力弄开瓮门,只得号叫几声天籁之音恨恨作罢。四周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将绿线铺洒出去,它们群聚成型,显示出她的位置。见我躲在怪屋不出来,这家伙便开始爬墙,躲入门首侧角,打算等我疏于防范探头,趁势跃下斩杀。
面对她,我丝毫不敢轻慢,且不说五只天赋妖盒是否全为她夺取,即便实力相当,我估计也斗不过她。她的反重力悬吊,猩红毒咬等作弊黑科技,随便一项都能取我小命。
除此之外,我也做不到斩杀自己,即便她站着让我砍,光与那双纯真丽眼对视,我就无法下手。而她则不是,各种愤怒纠缠于心,自己苦心谋划,即将成功一刻,却因我全盘皆输,自当极不甘心。冥冥之中,她或许仍记得Alex,所以他才能在圣火轮滚下得到指点幸免遇难。正当想扫除我这条杂鱼时,自己男友却选择背叛保全了仇敌。处在她的立场,那种刻骨仇恨,无论如何都会将我置于死地,并以最残忍的方式。
正因她就是我,与生俱来的那种月季皇后般嫉妒,只会无限膨胀而难以消失。
无意间夺了她雷音瓮女魔的大权,却改造不成功化作劣质电池,全然不识能力要怎么使用。我甚至一度寄希望于浸在血泊中的Alex,打算熬过痛苦时光,等待他化身碎颅者,从而接驳到某种讯息来改变逆境。可惜除了四周薄光渐渐黯弱,他周身上下丝毫变化不起。我只得唉叹一声,为他摆了个安详的姿势,回到瓮门前。
穿透厚实花岗岩,我意外地发现,那个我不知何时离开了,整条石道各个角落都难寻其踪。我将绿线投向目视尽头,再三确认她确已走远,这才胆战心惊地移开瓮门。
回到圆瓮小屋前,我看向各个角落,做好随时逃回水斗怪屋的准备,生怕她用了什么障眼法将自己气息隐藏起来。结果这么一瞧,我不禁陷入了迷茫,整座大屋只剩下法鲁克斯,银色范斯与她双双消失,就连Alex残剩在碎石间的断躯也跟着一块不见了。顺着石板滴滴答答流淌的脂肪血污,显然胖子爬去过那里,趁那个我不注意,偷偷夺走Alex的残躯,替代自己被碾烂的下体逃了。也许正因缺了半截身子,Alex才幻化不了碎颅者,这就是原因。
这仅仅是我的判断,究竟是不是只有另一位目击者才知道。我双脚一滑来到奄奄一息的法鲁克斯面前。她虽伤得极重,但依旧在苦苦支撑。起初被她暴打时我确有起过杀心,但见她这副模样,我反倒没了主意。
也许她已明白自己误判了一切,真正搞偷袭的,是另一个相似的女人。见我蹲下,便抬起残破的双臂,想要我扶她起来。法鲁克斯虽凶残无比,但内心还是个懵懂单纯的少女,本身并无太多心机。如果她不是雷音瓮女魔,很适合作为邻家小妹般的存在。哪怕是激战,她也带着戏娱之心,并未曾置我死地,完全是在照猫画虎。我可以肯定,此刻三只老妖,她最恨的是另一个我,其次是银色范胖。而对我,基本已化解了敌意。
虽如此,我仍不敢太靠近她,反复试了多次,才向她伸出和解之手。哪知法鲁克斯发出阴笑,一把将我拖到怀里,大半个脑袋被她吸入焦黑腹腔!我不由大惊,手脚乱舞想要挣脱,恰在此时,她显得无比遗憾,深叹了口气松开了双臂。
“你总缠着我干嘛?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算账去!”我快速跳开大声咒骂,抬眼却见她望着我发呆。法鲁克斯举起漆黑阴爪,伴随天籁之音,竟将它们直插胸腔,憋足了劲狠命撕开两侧彩色肋板。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惊得瘫倒在地,不知其所为何意。她的胸腔也与碎颅者相似,布满丝丝缕缕的船蛆蛤。但它们并不是蠕虫,而是某种空心植物,从外型来看,倒和缅床内的草茎有几分相似,透着微蓝薄光的皮膜内,排着密密麻麻的夜贝幼体。这种东西多达几十条,在咽喉下相互缠绕聚团。当接触到外来空气,便开始竭力扭动,显得极度刺目与恶心。我虽不惧虫蚁蚯蚓,但也看得触目惊心,忍不住俯身想吐。
法鲁克斯凑近我上上下下嗅了一阵,显得万分迷茫,她一把抱住我双肩,指指自己又指指我胸脯,好似在说你也应该有啊,为何像见了鬼那般吃惊?
我不知她想表达什么,法鲁克斯咿咿呀呀叫了一阵,伸手扯下自己那颗跳动的金色心脏,提到我眼前晃悠。
“你是打算将它送给我?可我自己也有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望着这颗带着血污滑腻的心脏,我实在恶心得受不了,望着她的眼睛,久而久之我似乎明白了过来。她以及其他两只老妖,都带走过天赋妖盒,我是唯一没触碰到铁匣之人,或许这颗心脏能起到与之沟通建立联系的作用。不然她总发出天籁之音,我说人话,根本是鸡同鸭讲,彼此都不明白想要表达什么。
不论我是否要履行承诺为Alex复仇,还是要逃出这座怪建筑,都必须吞下它。想找出真相,只有从法鲁克斯身上打开缺口,将这座舱子暗藏的秘密全部搞懂。想着我将眼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开血盆大口,吞咽下去。
心脏入口的那一瞬,再度超乎我的想象。本以为那就是团沾满脂肪的生肉,肯定腥得难以吞咽。谁知这东西却更像植物块茎,虽然无色无味,但蔓着一股浆果的醇香。心脏才一入口,便直接滑落食道,慢慢打舌根传来一股难以形容的甘甜,因焦虑而滚烫的身子霎那间像被浇了桶冰水,冰寒彻骨,一下子将我从急躁中带回冷静。
就在这一刻,马洛曾描述的心电交汇,在我脑海中自然产生,起初虽然很陌生,很快我便能听懂她嗷嗷怪叫的内容。而这种难以理解的心灵接驳,法鲁克斯说叫作返金线。
通过思维的对接,我发觉之前将她想得过于简单了。法鲁克斯毫无心计地告诉我,她起初想要靠吞噬我来获取重生;如果吞不掉我,最次也让我驮她回缅床大屋。不过接触下来发现我未被完全改造,这样一具废躯对她而言是毫无价值的,所以思虑再三决定将天赋妖盒交给我。我正纳闷她何故这般慷慨,她侧转脑袋,看向缅床怪屋方向,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伴随铁棺雄火冲天,她已知老巢回不去了,这两者间相互存在感应。若没了缅床,她也就成了泛泛之辈,遭受致命伤的身躯便无法复原,自然也无力再去争夺妖盒。此刻她奄奄待毙,我成为雷音瓮正牌女魔的事实已无法逆转,所以寄全部希望与我,代替她去斩杀银色范斯和另一个我,夺回所有心脏!
“你先等等,我记得诱舱五只妖盒除了它是石化心脏,剩下的难道不该是尸鬼女王的四肢吗?为何会凭空多出许多心脏来?修罗之松的女人到底是谁?”听完她离奇描述,我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越发困顿了。记得魂镰审泅水之星尸皮时,魂魄已交代了铁匣秘密。
岂料法鲁克斯比我还困惑,她似乎压根不知雷音瓮之上还有尸鬼女王这档子事。反倒怨恨我断了她的归路,自己又是如此的不完整,若她不馈赠心脏,我可能连返金线都建不起来。法鲁克斯不断重复说,五只妖盒内装的全都是心脏,大小就和她给我的那颗相似。至于尸鬼女王是谁,与她无关,她从没听过也不想知道。
更多的讯息我已无法获取了,法鲁克斯在弥留之际看着我咽下心脏,说从今往后与我融为一体,共同协力去绞杀银色范斯和另一个我,因为被他们夺走的心脏中有一颗是最强的。她无力地抱住我脸庞,与自己额头撞在一起,慢慢合上了眼睑。当我发现时,她早已僵死。
法鲁克斯.吕库古,悲惨战死于雷音瓮,时年未知,丧身于另一个我的圣火轮滚。
吞完法鲁克斯的心脏,我抹了把嘴,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心头涌现对其他心脏的极度渴望。若它正在某个人体内跳动,恰巧还站在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扑倒掏心挖肺。
想我一个国色天香的绝世美女,霍利斯曼家的小女儿,居然也成了老妖之一,实在是可笑!现在还要去追踪其他同类,打算将战友和另一时空的自己斩杀,何其讽刺?可在这个战场上,充满未知,自己孤身一人,要以自己的方式拔除所有尖刺,谈何容易?
心脏下肚后不久,我明显起了变化,首先是那对罩子,在法鲁克斯死后五分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霎那间四周通明,不需要移出第三瞳让绿线飞舞,便能一览无遗;其次是返金线心电,我能接驳到其余老妖身上,那个接收者就是银色范斯,此刻的他正在石穴泥山一带着急逃命,竭力不被另一个我找到;最后便是,整个雷音瓮地貌如同地图被复刻进了头脑,随便哪个角落正在发生什么,我全能知晓。
虽则如此,我仍无法接驳到另一个自己身上,按说她不论肉体还是本质,都与我紧密相连。但很遗憾,我就是建不起返金线,更感受不到气息。仿若我与她恰似磁极两面,相互间排斥对方,这也许便是人们常说的女人间天生不融合。如今两只乱窜的老妖皆比我强大,且我也不懂它们是如何激发猩红毒咬和肆意獠吼的,甚至连打体内蔓延无限紫雾这么基础的事也做不到。想着我不由悲叹一声,驮起Alex遗留角落的背包,背上步枪砍刀,抬腿走妖。
恢复锐眼后的我,再度穿行在石道间,显得异常轻松。时隔不久我便下到石穴圆窟。当我朝前方扫了一眼,不由悲从心来。马洛的尸体虽未化作碎颅者,却被圣埃尔摩之火无情碾过,已成了一滩肉酱和碎骨,连具体部位也辨不出。安贡灰躺在黑水间,被四周微蓝薄光包裹着,正无奈地眨着眼。我伸手捡起它插回腰间,顺带将肉末骨灰掬起一把,置入他的腰包。倘若未来能逃出魔窟,再将这段难以置信的往事与另一个他慢慢道来。
我不知当修罗之松前的马洛见到腰包失而复得,当听完故事,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望着这只腰包,眼前又浮现起他的音容笑貌。也许以他看来,我是所有人里印象最淡薄的一个,毕竟他这条时空线里,我们相处时间总和不超过五个小时。除了我抛下汉堡与水,再无其他对话。甚至对他而言,自己其实是搂着一个陌生女人死去的。
摆在眼前已知的线索,修罗之松前站着的,雷音瓮死去的分别是两个时空的马洛,那原始的他去了哪里?另一个我又是谁?虽然隐藏记忆下的Alex曾描述,他认识淡金长发的我,俩人是结合仅一周的新婚夫妇,这点也在马洛口中得到过验证。照这么算来,我究竟又属于哪条时空线?难道根本不存在,也只是一段记忆?
这个问题,我想只有见到另一个我,从她嘴里才能获取答案,若她愿意的话,若没有被她杀掉的话。虽然希望渺茫,但仍值得一试。毕竟谁都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去。
高举步枪,我步步惊心向前走去,很快穿过石穴,来到堆积泥山的井口走道间。耳边不断传来高亢怪叫与獠吼声。只见石屋尽头,另一个我已发现了胖子,正角逐于缅床大屋的瓮门背后。两侧走墙上都是刀劈斧砍的爪印,烂泥间布满凌乱脚印。失去正牌女魔地位,另一个我也丧失了反重力悬浮能力,浑身沾满臭泥正与范胖打得难分难解。而我也没什么好,改造不完整,一旦超出了水银线控制范围,便只能脚踏实地,无法继续飞驰。
夺取Alex半截下身的范胖周身都很不协调,肥硕的肚子下晃着一长一短两条腿,显得十分滑稽。对新躯体的不适应,令其战力大打折扣。我站在泥山之上,一会儿将枪口指向另一个自己,一会儿又瞄准银色范胖,实在不知该偷袭谁。久而久之,我垂下手,默默地看着老妖们激战,什么都不做。银色范胖瞥见我,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兴奋地不住獠吼。
他表达的含义忒简单,归纳起来就一句话,邀我参战共同击杀另一个我,随后平分三颗心脏。那女魔似乎也能听懂,当见到我正阴惨惨站在高处,显得有些慌乱,她冲我一指发出天籁之音,既像打招呼又像是叫我滚开。我不明其意,打算走近些再试试返金线!顿觉身后爆出一团巨大白光,好似核弹当空爆炸!猛一回头,便见超级圣埃尔摩之火无端出现在圆窟石穴廊下。它忠诚地沿着轨迹朝前轮滚,瞬间闯进泥山。不过,这团大火球虽体积没变,但速度减缓了许多,我仍能勉强闪避。虽它伤不了我分毫,但每次接触便会被吸到半空,容易成为别人袭击的靶子,这点十分不利。
这团圣火并非无端生成,而是另一个我的招牌绝技。她正是依仗大火球轮滚,在迎战两只老妖前后夹攻时不落下风。但此刻新旧女魔交替,我成了这舱子的主人,并毁了扭转一切的缅床,她为何还能施展出这套把戏?圣埃尔摩之火速度大减,但依旧比车轮子滚得快,眨眼间便窜到俩人面前。我打算追过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银色范胖见圣火追着屁股而来,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蹿上了房顶,专找花岗岩缝隙躲藏。见我打算背后偷袭,喜得嗷嗷怪叫。另一个我也开始爬墙,一把抱住Alex的大腿往下猛拽,想要将银色范胖掀翻下来。然而当火轮碾过,虽然Alex早就描述过,我依然被愣在当场!大火球击中了她,另一个我伴随着尖叫,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滚倒在烂泥中的她,怀中紧紧抱着Alex的残躯,半侧身子焦黑发臭。银色范胖见圣埃尔摩之火掠过边墙渗进瓮门,便恶狠狠地跃下墙头,双臂撑起身子向她窜去。为何另一个我自己耍的花招,却将自己整得狼狈不堪?我实难理解这点。
见胖子如一团精银飞冲上来,我又距她不到五米,前女魔惊得面色煞白。我紧握双拳,却怎么都不忍趁火打劫。那毕竟是我,谁下得了决心斩杀自己?而胖子毫无心理负担,在他眼中只有心脏,其他都是浮云。
很快他飞扑上前,死命拧住前女魔的细长脖颈,探出阴爪狠狠斩去。我实在看不下去,便给自己一个理由,哪怕决斗,也应该讲些骑士精神吧?人家已经倒地你还不依不饶,况且她是个女子,也曾是自己的伙伴,这胖子简直是昏头了。敌我不分且不说,就连温善淳朴的个性也消失殆尽!我很难想象发狂的他,真会与我分享战果。我朝两只老妖爆喝一声,扣响扳机,铁莲子击中范胖额头,伴着大股鸭蛋黄的污油涌出,他一下子滚出老远。
“你至少等她起来再继续厮打,看在老天份上,那是个女人,也是你曾经的伙伴!”
银色范胖稳住身段后,极快地攀上天顶平板,开始在我头顶不住绕圈,发出响亮獠吼。听完这通怪叫,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脑海传来的讯息!
“末流女妖,我杀她怎么了?你不也想着杀她?若再敢干涉老子办事,我便活剥了你!”
“范胖,你什么意思?”闻讯我不由大惊,怀疑自己是否听岔意。范斯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厚道淳朴,哪怕丧失理智也不会张口喷粪。破窑之战时他被两条时空线搅浑,嘴里虽叫着你怎么敢骗我,但并没有进一步行动。这胖子蛮力无穷,还是被佐治亚一帮邪教贼娘们治得服服帖帖,内心怂得不行,压根不是好勇斗狠的个性。能说出这种粗口的,非要在四人里找,那便只能是Alex,他才是冲动个性,并且常常不顾后果乱发神经!
银色范斯没有回应,从天顶窜下一把拧住步枪,张开血盆大口噬来!我见其势不可挡,只得弃了家伙,几个后空翻退回到下舱泥堆上。
“是我错了,我不会再妨碍你,心脏也不敢要了。”我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解释道。
“最好是这样,若还有下一次,休怪我连你一块宰了!现在你给老子滚!”范胖狂吼一声,这才作罢,他狠狠地将步枪折断,甩在地上。
“你不是范胖!”我这才撕破之前萎靡的惊惧,举起喷火枪对准他,正色道:“你究竟是谁?我从未听他说过这种恶毒的话语。胖子是个本性纯良之人,特别怀旧之人,最看重朋友情谊,并愿为之两肋插刀!哪怕奔赴黄泉,也不会眨一下眼。范胖明明不懂啥叫Elche,却是贯彻gelche最彻底的人!”
他趴在原地,听得很不耐烦,当讲到义气仗义时,不仅满头满脸的困惑。作为一名顶级赌徒,我所说的每句话,都在设计语言盲点,尤其是处在这种敌我不明的状态下。两句美式中文是我特地编排进去的,目的就想看看他什么反应。结果浮现在碎颅者脸上的,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由此不用再抱有幻想,他压根就不是惨死的胖子,而是其他东西!
老实说,从他打巨大龟壳出来后,我就产生过怀疑,这新生的怪物令人感觉不到半点范胖的存在,显得尤为强大与邪恶。而打禅般僵坐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范斯。以其顽石般的体魄,参与决战法鲁克斯,就算无法战胜至少也能打平,这点不是难事。可我所见的,却是他半跪在黑水间,胸口破了个大洞,脑袋被扯咬下来。胖子冥冥之中,依旧记得碎骨骷髅,以及那段旷古未有的母爱。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向法鲁克斯挥拳,所以自甘落败,任由其处死。
同时,我也明白了另一个我弃法鲁克斯心脏不顾而追击他的原因,这都是本性使然。她的脑海中对Alex存有印象,或许并非全部,但至少明白法国小青年对自己很重要。见自己爱侣的躯壳被人夺走按在自己身上,另一个我便被彻底激怒了。争夺心脏反倒变为其次,找碎颅者算账成了头等大事。
可我就算弄懂这一切又如何?凭着一把烧草的破枪,破口的大砍刀,就能斩杀眼前这头妖物?我唯一能期待的,是另一个我此刻能携手相救。这东西明白真相败露后不由气得连声咆哮,我开始后悔自己暴露得太早,只得急急扭头,朝瓮门望去!
可谁知就在这须叟之间,烂泥中留下凌乱的手脚印,另一个我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见状我不由大骸,心头也似那东西万般后悔,为何要揭穿得这么早,搞得现在如此被动。同时也怨怒另一个我,这傻妞太不仗义,她有难我执言相助,我有难她却一走了之。但世上无后悔药,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两下一接仗,我才知实力相差悬殊,这头狂兽,气力起码在普通碎颅者五倍之上,而且比起之前,速度大大提高,能做到半神那种狂暴冲击。不论我怎么反击,都像拍在巨岩上,它纹丝不动。而且不论我怎么透,都瞧不见他那颗心脏位置,怪躯内部漆黑一团。我喷光燃油外加刀劈矛刺,却奈何不了他。这个古怪至极的东西不停发动獠吼,令人头脑昏晕。趁我不备凌空跃起,一下拍飞砍刀,将我压倒在地。张开大口便咬。
我浑身被冷汗浸透,慌忙举起安贡灰刺入其下颚,死命护住要害。但这东西气力太大,虽然我竭尽全力,他的脑袋依旧越凑越近。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对阵的女孩已与之前大为不同,短时间内无法速胜,便腾出阴爪向我脖颈劈砍,霎那间我细长脖颈被其斩开!
我在心中哀叹,同时又怨恨另一个我的自私自利,在她心中只有爱侣其余都是浮云。恰在此时,打过道深处扑来一大团光亮,圣埃尔摩之火又绕了个往返,心急火燎滚来助战!那东西惊得浑身乱颤,慌忙松开阴爪,蹿上走墙躲避。
这团光亮转瞬来到眼前,我这才辨清,那不是大火球,而是无计其数曼舞的羽蝶。它们果然是雷音瓮正牌女魔的帮凶小间谍,见自己主子蒙难,便打四面八方赶来救火。羽蝶们立即飞扑上前,将爬在墙头的他兜了个浑身金光。那东西不住惨叫,依旧无法挣脱出来。趁此良机,我抱着血如泉涌的脖子往回逃窜。化作老妖后的我,生命力果然不同凡响,但不代表杀不死,这样脑袋崴在一侧,沿途黄酱飞溅,不但走得踉踉跄跄,视线也开始变得昏黑模糊,浑身那股好不容易聚起的气,一下子泄了。
俗话说的好,人活全凭一口气。老妖也一样,没了血气就丧失血胆。当我窜回圆窟石穴,远远瞧见个人影站在走道中央,迎着我过来,不由又气又急。此番断无生路了,两只老妖都判明我是最弱的一只,或许打算暂时联合,先将我斩杀掏心再继续为敌。我对另一个自己而言,是抢夺她情老公的小三!
既躲不过,那就只有拼死一战。想着我扶正歪倒的脑袋,挺举安贡灰,向黑影扑去!
“小姐,是我,你怎么满身血污?”谁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由惶然,忙移出第三瞳打量,绿线聚成个瘦削高大的身影,他干练短发,手持两把刮刀。见迎面狂奔的正是我,显得尤为激动,便走边问:“你在跑什么?让我来帮你!”
这个人,竟是另一个误闯者,打木偶世界跑来的稻草男孩!可是,我已说不出话来,气管正在脖腔外乱颤,若我不赶着回去,便真得血溅三尺,命丧黄泉!
你问我这是要狂奔去哪?我的目的地便是回到法鲁克斯身边,虽然她死得仓促,未将全部秘密道明,但我深知那些船蛆长虫能救人性命。身为老妖,对自己身体最熟悉,许多本能要诀无需口耳相传,自然捻熟与胸。妖怪的世界也如人间,往往无师自通,并掩藏各种奥秘与常识。她们只是与人不同,心智逻辑都还在,Alex总说人比妖魔鬼怪坏多了。转战三天,沿路遇见的碎骨骷髅、法鲁克斯、包括另一个我,哪个不是凶残无比却又个性鲜明?
我一头撞开挡道的大个,朝背后扬了扬,要他先周全性命再来管我闲事。就这般我来到范斯肥头轰裂的瓮房中,瞧见另一个我正拖着Alex断躯不紧不慢地走着。对她而言夺回躯壳便代表完胜,无须继续纠缠不清。
她满目沧伤,对我视而不见,只顾自己漫步。我见第三瞳副作用正窜上脑门,天旋地转的极度难熬即将展开,便不再顾她,只管加快步伐。十数秒后,我回到法鲁克斯的尸体旁,象头恶狼般扒开胸腔,揪出草茎端在指尖吞吃。这东西与心脏大相径庭,不仅腥臭无比,而且满是肉膻味,简直将我熏晕过去。与此同时,本身的眩晕正汹涌袭来,我被两股难受交叉攻心,瞬间昏厥在地!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眼前黑雾散尽,终于逐渐清朗。我长吁一口气,伸手摸向脖根,这长虫果然神通,打锁骨到颈椎全部闭合,皮肤又恢复如初散发柔美薄光。再看向身边的法鲁克斯,那原本白净的肌肤正慢慢发灰,不久变得如同石雕般坚硬。而残留胸腔内的长虫们,也皆已死去,化作粘稠难辨的稀糊,滴滴答答垂落满地。
我一骨碌爬起身,按着原路回去,打算携手稻草男孩,一起迎战那只气吞山河的东西。他虽英勇善斗,但对此间毫无概念。若没有老妖在旁指点,恐怕优势尽失,落得个白白送命的下场。这个雷音瓮绞肉机已经搭进去太多人命,不该再增添殉葬者。
不过说来奇怪,按说狭路相逢你来我往这是必然,可耳边丝毫拼杀呐喊声也没有,寂寥如故,仿若踏走死蜮。来到廊下,见得稻草男孩正坐在马洛骨灰前,用碎布擦着血迹斑斑的刮刀。而在更远的圆窟下,站着两个沉默的女人,也在翻找散落各处的包囊。
她们便是木偶世界我的左右护卫,正直者希娜和落难者欧罗拉。望着她们,我已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就如Alex和马洛刚见到我时,感觉自己早已被世界遗忘。
“你们怎么也闯到了这里?既然能来,为何不早点到?知道吗?要能早来一个半小时,所有人都能活下来!”我一时心头千思万绪,站在道口冲着她们大声抱怨。这实在匪夷所思,若我被拖拽至此,实有老天安排,可这三人又算干嘛的?而且离奇的是,黑水波纹不起,走墙也完好如初,四周没有半点搏杀的痕迹。
“我刚才明明见你被砍断了脖子,”稻草男孩并不计较这些,走上前来一把拧住我手腕,往圣维塔莱身边倒拖,说:“这么重的伤,不到十分钟就愈合了,你俩来看看什么情况?”
希娜托起我下巴左右端详,欧罗拉则团手靠在一侧,三人观察了一阵,神情渐渐黯然,最后便松开手,彼此相望叹气,继续沉默不语。我想他们可能已经明瞭,我成了只老妖。
“那只精银般发亮的东西呢?难道你们没有遇上?”我显得无比尴尬,见泥山那头羽蝶们纷纷飞来,便探出胳臂,让它们停满全身,岔开话题不解地问。
“已被打跑,现在不知蹿哪去了。”稻草男孩哀叹一声,盯着自己皮鞋傻看,掏出支烟为自己点燃。就这么抽了两口,忽然唾了口扣税,骂道:“结果还是成了半妖,太该死了!”
虽然他不知我遭遇了什么,但很清楚已不再是过去的女孩,想着我也渐生感伤,雷音瓮大战实在过于惨烈,我即便拼尽全力,也避免不了全部同伴战死,并成了只人人得而诛杀的老妖。望着熟悉的人们,一切已是时过境迁。想到此我不由勉强露出微笑,摇晃大个胳臂,道:“我也知道很糟,但时光无法倒流。虽然遗憾,但你们看,我就算成了老妖,也应该是妖中丽蝶,不是吗?如果非要杀我,还请容我片刻,我还有未竟之事要办。”
“杀你?为什么要杀你?”希娜抬头扫了我一眼,苦笑道:“我才舍不得杀你。”
“你们几个索命般追来,不就为了逮我回去?”我抹去泪滴,踢了稻草男孩一脚,问:“究竟怎么回事?我下到这里快两个多小时,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尸鬼女王呢?”
“你别去管那头妖物,她终将被除去,只是时间早晚的事。现在你该多担心担心自己了。”希娜思索片刻,示意我先坐下,道:“我们到此的目的,是想趁事情未糟到无可挽回之际,将你捞回并设法送走。身为圣维塔莱,我俩都知这背离原则,可怎能眼睁睁见你被人献祭?”
“献祭?我已不是活人成了行尸,只不过会说人话罢了,哪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还记得在密道前我曾经说,若所有人都死于首涅尸鬼缠斗,未尝不是件好事吗?我所纠结我所痛苦的,正是这点,可惜千盯万防,结果仍然发生了。”
希娜说得没错,还在修罗之松前,我便想问明缘由,但烂事接踵不断,始终没寻得机会。
“你还不是老妖,但实际情况比成为老妖更糟。现在的你,不再是吕库古小姐了。”稻草男孩长叹一声,道:“你现在的身份成了‘兽突’,让我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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