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8 Legacy(遗产)

Chapter78:Legacy(遗产)

落难者本已十分凶残的容貌,在手电斑驳的光影照耀下,显得越发狰狞。她缠着头绳还好,至多是个严肃的女性,一松开绑绳栗色长发便蓬然炸开,丝丝缕缕像飞舞的毒蛇。我原本就对她心怀芥蒂,聚谈时她最为轻贱我,问任何话都板着脸不答。见这狂妇一声不吭快步逼近,我已先怯了,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后退,打算窜走。

我并未对她有所不敬,只因坐着无聊才想知道纸张内容,谁知被她夺了去,结果闹出这等事来。会不会存在误会?她真要问话,为何一言不发径直窜来?我本打算看看其余人反应,以此判断她的动机,可惜锐眼被夺走,只有一群模糊的绿色人影。

靠得近了我注意到不同寻常,女圣维塔莱两只手掌明显大于常人,此刻伸到眼前就像蒲扇般呼呼生风,我心头大叫不好,忙侧身闪避,人还未站稳,她另一只手紧追而来,我只得足蹬山石一个前空翻,脱出夹缝,跃到泥地上摆好架势。

落难者暗自吃惊,眼珠瞪得滚圆,瞳孔上的暗金光轮熠熠生辉,难以想象我能躲过突袭。见我已沉着下来,便怪笑一声,放开手脚乱捞,我只得避其锋芒左躲右闪。忽觉头皮一紧,见自己碍事的马尾已被她揪在手里。这头柔滑秀发屡屡被勿忘我拧住,就像驱赶马匹的缰绳,我特别痛恨这一手,此刻被抓得怒起,便本能地反抽回去,结果落难者脸颊挨了一记掌掴,留下清晰可见的指印。

这可闯下了弥天大祸,我居然打了看押的牢头,这还了得。落难者也没料到,被抽了个趔趄。她一站稳脚根,便开始脱卸罩袍,将缠着沉重链条的黑色披风甩在地上,露出两条肌肉发达的猿臂,对我招招手。

我这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和这种人互殴?石壁前的正直者和妖妇们纷纷起立,六人将我们围成一圈,脸上带着讪笑与好奇,并不来劝,相反兴致勃勃。

“希娜,你别光是笑,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向她说明下,我并非有意伤她,这完全是误会。”我冲着布伦希尔蒂高喊,她却对我耸耸肩,要我学会自己的事自己摆平。

见喊不来援兵,我只得直面落难者。这个狂妇就像站在无形的拳台上做热身运动,见我手足无措,便挤了挤眼,虎躯一拱如利箭般刺出。脱去罩袍的她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身手快了至少五倍,几乎达到半神旋绕冲击的高速。两下一接触,我腹部就像被牯牛冲撞,瞬间翻出八丈远。这股力量是半神不曾有的,跪尸袭击时早已吐尽全身碎骨,它严格来说是块牛皮糖,并无多大份量。而若将她比作勿忘我也不合适,坏胚子虽出手狠辣,但体质身材苗条。但这狂妇却不同,她十分强健,常年苦练一身腱子肉,是个力量型对手。

与她相比,完全是在耗子斗猫,处在绝对劣势。随着她持续出招,我被打得全无招架之力,但同时也发现了自己的优势,那就是比她轻盈,更懂得在激斗中保持冷静。毕竟几天下来历经无数血战,累积了足够多的经验。如果实力不济,就在周旋中设法拖垮她,趁其露出疲态或破绽,给予致命一击;当然我还有一种选择,抱着脑袋跪地求饶,亲吻她脏鞋举手投降。好歹我也是弥利耶女郎,“老汉”嘴里称赞的神奇女人,怎肯低下高贵头颅?正像落难者自己说的,荣誉胜过一切。

狂妇见我身段灵巧,激起无名之火,蒲扇般的大手照面抓来,我被拧住衣襟,借着旋身闪避的离心力,扭住她手臂一个腾空翻从落难者头顶越过,探出悠闲右臂,给这女人又一记耳光!这就叫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谁都不欠谁的!

她被我这记借力翻飞的空中狂抽打得原地转了圈,显得有些木然。我趁其未转身,腿脚一站稳,立即腾空跳踢,使用我稔熟的下段受蹬在她膝盖窝里,再上个前回踢揣向背部,一下将其踢飞出去。我还未站稳,便觉着脚下一紧,低头去看,双腿已被落难者缠上黑链。她舔了舔嘴角血珠,死命一拽,我便被倒拖到她胯下。见那双拳兜头砸下,我悲叹一声,索性毫无遮拦地任她撒泼,只可惜了我一张盛世美颜。

结果等半天,也没见落难者拳头落下,她伸手将我拉起身,便绑上自己头绳,抽身回去穿戴起沉重罩袍来。我不知这算什么风俗,懵在当场手足无措,正直者这才上前扶我,示意回石壁前休息,我与落难者的决斗业已结束,胜者是我。

“死希娜,你怎么不来帮手?还好意思自称是我朋友。”我狠狠捣了她一拳,问。

“我很想看看你的实力,原本我正寻机找你打一架,可惜被她抢了。”

靠上石壁,一股倦意浮上眼帘,我将正直者当作枕头,闭上双眼。她则替我捋顺乱发,在憨笑声道出原委。落难者语言不通,她基本是靠耳机翻译器念读音,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故而让人以为她冷漠。之前见我对其余圣维塔莱夸夸其谈,似有卖弄之嫌,便默记在心。刚才她过来,本意并非练手,而为了其他。结果却被扇了耳光,恰好提供她个合适理由,可以借机跟我玩玩,看看是吹牛还是真有手段。若不是靠黑链拖翻我,赢是必然的,但将会时间拖长,以此她判明,跪尸半神确为我所破。

“她想问你的是,这份文件剩下的一半在哪?”正直者指了指我前胸口袋,问。

落难者其实是想向我索要破纸的其余部分,她手上的两张,实为残缺的遗嘱,是老吕库古特地写给自己侄儿拉扎洛斯的财产分割,但文件并不完整,缺了另一部分。回想起藏品室一战,当时走得狼狈,四下烈火燎原,纸片纷飞,早就毁于一旦。

虽只有半面亲笔文书,但还原出了个在场人都不知道的惊天秘密。老吕库古可能并非是设下血色夜宴的始作俑者,最早觊觎厌头罗金匣,教唆他移植妖王脑组织的,另有其人。老汉实际是被当作牺牲品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当了解到这一切,老吕库古悲痛不已,打算利用分割遗产搞清亲戚里谁是叛党。这封书信或许是在其神智清醒状态下写就的,内里不断流露出他对拉扎洛斯勇探古蛮肠葬的赞赏,和在极端气候下丧失爱侣的忏悔,并将自己名下一座银矿作为补偿划分给了侄儿。这也道出所谓的兽皮记书,可能是在小吕库古固执的臆想下,将老头当成假想敌而写就的记录。只是这份文件不知因何缘故,并未交到一战英雄手中,最终成了一场遗憾。

因此,三零年代那一幕血月屠杀,可能是被操纵的,老吕库古除了要找出叛徒外,将亲戚义子聚集一堂的真实用心,没准就是单纯为了分割遗产。他已将名下产业划分停当,并变卖了其他地契,并决定在血月后出海远航,干下一番轰轰烈烈的伟业。至于此举目的以及前往哪儿?全都记录在另一半遗嘱里,其中也包括划给小吕库古的银矿,只在记录末尾残留下新英伦缅因州,究竟在哪尚不得知。

四周的黑寡妇都与吕库古家族有着姻亲关系,但这等怪事也是头回听闻,相较她们,我反倒成了这个传奇族裔的专家,竟纷至沓来询问,搞得我很是无奈。本来,我就对这座阴宅很厌恶,全由Alex这个人渣哄骗跑来,压根就不愿釐清其中秘密。不过既然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我也渐生好奇,开口询问酒吧女招待,吕库古家族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他们都懂某种密技或符文,也算是闻名遐迩。在其余黑寡妇补充中,她道出这支族裔的由来。

吕库古家族历史相当悠久,他们是古希腊时期的斯巴达王族,在世界各地都有旁支,但属于中心直系的就二十四人,迄今为止已有两千一百余年的传承。这支家族出过许多名士,有才思敏捷的政治家、有眼光卓越的战略家,有口吐莲花的演说家,还有镇守一方的军阀。中心直系实际操纵着古城邦国,吕库古家族的人都精晓喜克索斯印痕与吕库古通技,并将两者融合得完美无缺。他们拥有瞬间产生兽类的力量,也是暗世界体系建立前最早存在的六大家族之一,叫做噬星魂。

吕库古家族有着古老信仰,他们认为自己不是地球人,而是在武冕长城万星战争中被打败,流放到低星上的罪人,亦是从万千星辰大爆炸中产生出来的星云之屁,高于人类却又卑微潜伏,目的是不被自己宿敌发现,暗中营建发展势力,为末世代决战做准备。

“星云之屁(Starfart)?这不是在骂自己吗?哪有人给自己取这种绰号。”虽然我几乎快要睡过去,但听到这个名词还是笑得连连咳嗽,不过旁人们却不觉得好笑,她们说这里的屁并非生物排放肠道废气的含义,而是成为粉末再度融合成躯壳的意思。俩个女圣维塔莱也没在笑,希娜说在她们本阵里,就有一个屁者,或许屁原意并非贬义。总之无论这份遗嘱内容有多古怪,都不影响它被落难者交给大团长泅水之星。

大团长接到这份东西显然大吃一惊,因为文件内容与流传至今的传闻有着天壤地别的差异,便找来世界之子的小“老汉”,问他有什么其他看法。但这么一来,他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我身上,觉得或许我还藏有更多隐而不宣的秘密,神情间很是不悦。其实站在他的立场去想,我与勿忘我身为獍行原本是不被赦免的刑徒,虽然世界之子个别人不赞同斩首,但力排众议将我俩保下来的却是胡子老汉。他当然希望俩个女獍行能对他开诚布公坦白所有。结果我却时不时丢出一件件影响他破阵的诗词或文件,大团长也慢慢失了耐心。他喝令正直者与落难者将我扒光搜身,不论我愿不愿意。

就在我即将暴露在帐篷内十几双眼睛之下时,一个家伙举着个双肩背替我解了围。瘦子听看守说这里有希腊人,便想到黑色双肩包里存在大量未知之谜,首当其冲便是那本薄本子,他原本是打算活着出去后请导师来辨析,现在省事了。掀开门帘他正巧见我衣不遮体,不由愣在当场,不知屋里的人在狂欢什么。当大团长获知他是特地跑来提供线索的,便对两名圣维塔莱一挥手,示意带我出去。

“吕库古小姐,如果你还藏有东西,最好立即交出来。瓦莱松最反感的就是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到时我和欧罗拉只能撕下脸硬来。”正直者推着我来到个人群稀少的角落,显得有些焦虑,问:“当然你也可以交给我保管,或者说说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我见那个物件显然是藏不住了,便只得从内衣里掏出来,提到她手中。同时将起先犹豫再三的缘由一五一十说了。并对她抱怨,不论当代社会还是暗世界,女性都应当被尊重,适才那一幕,根本就没将我当人看待。

“这是什么?哪儿找到这东西的?”布伦希尔蒂举着别针,正盯着怪珠打量,问。

“在地坑某条泥洞里找到的,它几乎埋进了土里,很难被人发现。”我苦着脸说。

“好吧,你确定再没有藏着掖着其他东西了吧?我陪你过去,就对他们说搜身查完了,只找到这个别针。”正直者扶着我肩头,领着我往蓬帐去,道:“说句不好听的,女獍行在暗世界人眼中,就是放浪的妓女,是什么都可以卖的女人,所以没人会顾及你会有什么感受。暗世界是个绝对的男权社会,女性大多是战士,与男子毫无区别。所以你别抱太大希望能叫那群高高在上的男人们有所改变,尽量按他们说的做就行了。我不是看守,我喜欢你,我才不管你是魅者还是獍行。”

五分钟后,我被勒令站在门帘外,别针由落难者提进去。伴着一声吆喝,我被她推到案桌前。马洛正将黑色双肩包内物件一件件细数,供大团长研究。世界之子的小“老汉”正将东西归类,并说这只包里的东西并不全属于小吕库古,他的物件只占一部分。譬如金属筒胶卷就是他人之物,在他那个年代,这种类型的胶片还未问世。

而疑点最多的薄本子,里面记录的公式,与世上任何物理数学概念的学问皆无关,属于完全看不懂的学问,或许是难以分析的密码。不过,簿子某处被人写了短短几行拉丁文,却是调制出能发挥巨大弧光的易燃物,没准就是尖椒玻璃泡的配方。但写下它的人,却并不是簿子主人,这东西经手过许多人。总之他认为,这本簿子尚存许多未知,以他的学识也不足以驾驭。而最令人叫绝的是,装廉价戒指的麦秀雷顿匣子并非中古货,而是当代商品,出厂日期是2006年,未来的七年后。

我见掘墓人面具也在其中,本以为定会被泅水之星中饱私囊,可他却还给了瘦子,说东西已被使用过多次,认同了Alex是其主人,没了丝毫价值。这件东西现在除了被当作观赏品外一无是处,也就是说,法国小青年可以正大光明拿到黑市卖钱去了。

泅水之星说完这些,便团起手,脸色铁青地打量着我,似乎在等我交待罪行。我不敢直视他那两道暗金光轮,忙垂下眼去,心头局促不安,不知胡子老汉究竟在盘算什么。

“我不能容忍别人对我隐瞒任何事,虽然你这件东西暂且不知有何用途,但这等事,往后还是不要再次发生。”瓦莱松沉默许久,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在我面前绕来绕去,问:“你还想赎买谁?所有人都被赦免,难道你想赎买自己?这不可能,你目前是我的俘虏,能放你自由,只有我能点头。”

“我不是为了自己,我真正想赎买的,是铁布利希的稻草男孩,契约破坏者。”

“这个你得问他,如果他不同意交易,那赎买便无法成立。”泅水之星朝边上的小“老汉”努努嘴,叹道:“我至多当个公证人,判定交易通过。可世界之子好像对你这件东西并不感兴趣,这得他说了算。你的愿望虽然很美好,但恐怕会很失望。”

“我要举报,我来交待一些事,”门前一片骚乱,有个家伙硬闯进来,将我一把拉到身后,挡在前面叫道:“别继续为难她,我也不知她何时忽然就成了獍行,此前她并不是这样。当然这不是重点,在附近还躲着其他獍行,分别是两男两女!”

“我已向大团长交待过了。”瘦子转过脸朝Alex笑笑,举着褐皮本子,说:“这已经不再是秘密,现在大家都已知道。看,这是我描述她们特征的图片。”

“好你个眼镜,咱们原本可以一走了之,但就是为了捞你才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沿途每时每刻都在血战,连命都不要了!你怎能不通个气就将大家全卖了?”Alex怒不可遏,一把拧住瘦子衣襟,将他提遛起身,叫道:“你坑咱们都算了,难道还想害死艾卡?”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解救小老妹,你刚才混哪去了?你才是个畜生,对自己老婆不闻不问,反而在勾搭弥利耶女士!”马洛争锋相对了半天,问:“谁是艾卡?”

“连真实姓名都全有,看来藏起来的獍行一事确认无疑了,果然隐匿着什么秘密。”小“老汉”站在边上,拿笔按人头在图片边添加人名边问:“俩个男獍行又分别叫什么?”

大团长见在场之人情绪激昂,便大喝一声,是说要打架就出门左转,如果打算把各种怪事交代清楚就好好坐下,并强调现在我们迟迟送到的讯息已搅乱了其原先部署,整件事开始变得混乱,不得不一件件釐清。

就这样,勿忘我很快也被请了进来,他们想搞清的第一件事,那就是现场忽然冒出那么多獍行,究竟在图谋什么?我们是否是安插在此的细作?为何会抛头露面顺利被他们活捉,其用意是什么?难道为了与世界之子、圣维塔莱开战,也在觊觎“兽突”?

“不知行踪的四名獍行目标是为了活捉一个‘老婆子’,如果办不成就顺势刺杀。”我见适才还气氛融洽的会议瞬间变得杀气腾腾,便将怎么遇上他们,怎么知道两名女郎名姓的前因后果交待出来,并指着薄本子道:“那个发出巨大弧光的东西是个尖椒玻璃泡。之前我们曾捡到过几个,但在斗杀铁仙女、半神、嚎灵以及云诺虫时消耗完了。”

“老婆子?那是谁?”果不其然,他们也同样困惑,俩个老头正在判断这个新冒出来的名词,会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妖怪,但一番阔论后,皆不知所以然,世界之子认为假若真有这样的东西,早就该出现了,现在大家都已逼近水银心瓣黄金屋,它还未现身,那便是子虚乌有,我们想要开脱胡编乱造的。

“四名弥利耶我向你保证绝对与她俩无关,那些人仿佛来自未来,就像簿本子一样无法解释。”马洛指天发誓地叫道:“我还被他们中俩个女郎毫无缘故打了个半死,拖着扔到这里。如果统一部署,为什么事先不协调通气,而是在各干各的?”

小“老汉”盯着我扫了数眼,附耳泅水之星低语几句,瓦莱松摇了摇头,向勿忘我指了指,说:“哪怕打到奄奄一息也不可能撬开獍行的嘴,这群女魔都受过特别训练,如果扛不过就会吞毒自尽。至于吕库古小姐还有大用,你也无需马上明白,她们真想隐瞒也藏不住,铁布利希的人马就快到了,他们才是专业干这个的,先拿这獍行开刀。”

“小不点说的都是真话,老娘没任何可隐瞒的,我甚至比你们还纳闷这整件事,安道尔老鼠洞的鼠辈想来就来好了。”勿忘我冷笑数声,对看押她的世界之子一拍肩膀,自己踱出门帘,满脸视死如归的决然。

我很想陪伴勿忘我度过她这煎熬的时光,一想到她形容的安道尔老鼠洞或妓院就毛骨悚然,不过我也是自身难保,就算追出去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个人陪她挨鞭子,或遭人轻辱。胡子老汉冷血至极,在他眼中我们根本就不是女人,只是会呼吸的行走工具罢了。

当他们打算继续盘问时,帐外欢声雷动,泅水之星立马撇开我探头张望,脸上露出欣喜神色。他对小“老汉”一招手,俩人踱出门去。他们久候的人马,铁布里希兄弟会十一人此刻已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马洛生怕独自留在帐内会遭到Alex为难,忙追着大团长逃出门去。

“很遗憾,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原本以为能说服他们,结果,我一次,又一次地将所有事都搞砸了。”Alex出神地望着我,掏出Weed猛吸一口,眼眶变得湿润,说:“这趟旅程,我实在没想到会成这样。种种苦难,都不曾让我感到如此揪心。我就像在领略无数次的爱恋,有些触手可及,有些连照面都不曾有过。天哪,你真的站在面前,但那已经不再是你,你究竟又是谁?无法触碰,也不能明瞭你的心,更不能大声呼唤你的名字。未来要怎么办?如何面对Chris?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我起先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但现在丝毫印象都没有了。”望着他,我也同样感到哀伤,不由叹息:“在被带走后,我无数次渴望能重回你们身边,想要找回遗失的记忆,但真正见面后,却觉得你与脑海中先前印象截然不同。相比之下,我更对不起你,因为有太多的情与恨,都集中在身上,我对弥利耶以及稻草男孩都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爱,你反而显得无足轻重。我在心中默默流泪,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如果你实难接受现状,就将我当作恋人好了,我会尝试用各种办法,呼唤你回来。”他伸手替我整理破衣,抚着我的脑袋呜咽道:“曾经我希望你永远是现在的模样,但现在又竭力想要忘记你的容貌,我该怎么办?”

“如果俩人中必须要死一个,我希望那会是我,从被弥利耶带走的那一刻,我便不再属于自己。不论他们将来对我做什么,你都别来插手。我所遗失的你必须承载,替我照顾好Chris。”相比较他,我并不心事重重,也没有太多欲言而止,反倒将他当个小孩般哄着:“也别太绝望,你应该学学马洛,对自己说,一定会好起来的,未来会更好。”

“眼镜吗?范斯认为,现在的他已不是之前的眼镜,他可能早在两个关键时间点就已经挂了。”Alex朝门帘看了一眼,叹道:“不插手那是不可能的,这些人我不觉得有多厉害。但你说的对,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或许我俩的大限还不至于来得这么快。”

此刻的山缝前,站着一群穿着好事者黑衣的男男女女,泅水之星带着世界之子头目,正与他们热情地打招呼。我朝他们背后望了望,洞开着的“仙境”入口,彻底消踪了,这亦表示,想要逃离阴蜮的最后机会,已偷偷流逝,变得彻底无望。如今,只存在一场战争,不是修罗之松战胜众人,就是在场一百人击败它。

虽然在全部人马聚集起来前,发生了许多预料之外的状况,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即将发起的袭击,那就是破除百鬼潭。两相计算下来,这在时间上不容拖延。而对弥利耶的逼供也同时进行,皆不能耽误。善良公羊的头目是个四十来岁的矮小男人,有着两名好事者同样的黑皮肤,他朝远处巨柱扫了一眼,也得出同样结论,那便是“兽突”依旧没被人夺走。

拉多克剃刀正在自己同僚前说着好话,为稻草男孩开脱,并接受Alex的馈赠,拿着掘墓人面罩提出赎买。这些人纷纷摇头,又故作姿态不去看他,不断追问“库里亚人”要求的事办得怎样?稻草男孩默不作声,用眼神逼视着他。剃刀支支吾吾了半天,向他们一摊手,说虽有一个自称是目标的法国人,但不论特征样貌都与描述不合,最大的怀疑对象在追捕中不幸坠下山沟,许是已跌死了。总之,交易这件事,基本算黄了。

见自己派出的两名干将白白忙活半天,什么都干不成,善良公羊们立即成了暴怒公羊,对他们施行起残酷鞭刑。一种缠有钢刺的松木鞭随便在空中飞舞便呼呼作响,抽在人背脊上是何等疼痛,我只能紧闭双目捂着耳朵蹲倒在地。大约抽了十下,酷刑结束,头目矮男人说先寄下一半,其余鞭数要靠他们建功来赎买。话音刚落便在山石弯道架起一道厚重毛毯,扭着勿忘我进去,办成一间简易拷问室,并将四周闲人都轰赶开去。我作为弥利耶女郎,被剩余的几个安道尔鼠辈们看押,跪在毛毯前,等候上刑逼供。

一个头发红如烈火的铁布利希狗贼,正在我身旁绕来绕去,一双贼眼骨碌碌打转,死死盯着我破烂外衣露出的肌肤。我倒并不在意被人看,只是这家伙的发色如此鲜艳,显然就是焗染的。原以为好事者都是修士,岂料这里头竟有这等赶时髦的潮人。

我总道拷问一般都是杀猪般嚎叫,和皮鞭抽得噼啪作响,各种骨头砸碎的断裂声,以及大滩鲜血蔓出来。可跪在山石前,里头却静悄悄的,只有穿梭耳边杂乱无章的低语声,其中还伴着勿忘我的呢喃声。这算怎么回事?难道这些男人在里头,正干着某些不堪入目的事?这种杂音大约响了十多分钟,善良公羊才踱步出来,个个铁青着脸。他们对自己头目耳语片刻,这个矮男人便走到大团长和小“老汉”跟前,摇了摇头。

“通过问询,女獍行所说都是真话,她确无任何隐瞒。”矮男人指了指我,问泅水之星,说:“但至于剩下的一个,是否要多花些功夫?就由你决定好了。”

“不行,她当前身份是吕库古小姐,在成事前不能动她分毫,你只负责将人严加看管就行了。”胡子老头摇了摇头,特别重申道:“要杜绝男人触碰她,之后就随你们乐意了。”

围在身旁的一群好事者听闻此话,贼眉鼠眼地开怀起来,伸手往胳肢窝一撑,将我拽起身来,揭开厚毯边走边问:“你知道什么叫随我们乐意?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安道尔的老鼠洞,畜生公羊的伊甸园,当然知道,除了被强暴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怒目而视,任由他们给我上镣铐,骂道:“别担心,我会服侍得你们舒舒服服,在最想不到的那刻,送你们全部上西天。”

几只畜生公羊嬉笑一番,没少在我身上揩油,锁完便勾肩搭背走了。

山石弯道静悄悄的,只有我和勿忘我四目相对,在这简陋的拷问室里,既没斑驳血迹也没森冷刑具,只有一片供罪人躺卧的毛毯。勿忘我姐妹没受丝毫冒犯,衣着妥帖,神态闲然,就连发丝也很妥贴,此刻正似笑非笑望着我。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没碰你?”我大吃一惊,努力爬向她,问。

“我看你就像回了老家般幸福,这些狗贼很对你胃口吧,小骚狐狸。”她虽然嘴里依旧如故,但暗中却向我扬手,示意靠近些。当我在她身旁坐定,勿忘我眨巴着眼珠,向厚毯透了片刻,确定无人后,说:“他们当然不会碰我,那些都是修士,犯女色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铁布利希的畜生公羊逼供不靠刑具,而是靠读心。我本就照单读本,毫无保留,这些白痴当然问不出。放心好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我那只是气话,事实上我也无计可施。”我用手肘狠狠顶了她一下,说:“你有调侃我的时间,何不想想法子?用弥利耶的手法隐藏踪迹伺机逃跑?照此下去,我们迟早得死。你能不能传授于我,毕竟我也不想死在这里。”

“小傻妞,你根本学不会,这需要长时间锤炼,更何况这里受了诅咒,任何手法都掩饰不了,我失去视觉这件事,你也知道。”她歪着嘴奸笑:“我才不打算离开呢。”

“为什么,就因为‘兽突’?这究竟是个人还是一件物品?为什么对你如此重要?”

“‘兽突’当然是个人,它对在场所有人而言,是最大的动力,甚至连装模作样演戏的泅水之星,也同样想得到它。‘兽突’现在尚未出现,它就存在于眼前这百人之中,到时你就明白。实话告诉你,淤泥池竖着的巨柱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了,但为了能等到最后,不能让你知道太多。畜生公羊深知打死我也问不出答案,所以会从你身上找缺口,这才是他们擅长的,你最终会受不了把什么都吐露出来。”她向我眨眨深黛闪亮眼睛,手指心房道:“一旦夺取了‘兽突’,我就能重振弥利耶,让它再度成为暗世界的王者!”

“拜托你别再讲这些梦话了,你连自己都半死不活被人拘禁,谈什么复兴之路!”

“所以我才需要你。今天会死许多人,而死的人越多我获取‘兽突’的机会也越大,最终将只剩下有标记的人。这么做的原因并不全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未来。我没你那么年轻诱人,早已不是魅者,所有人都贼眼溜溜盯着你,并对你想入非非,所以你才是最大的机会。”勿忘我摇了摇头,哀叹一声:“之前我独自伤感的原因,就是想利用你来发动一场骚乱,这才是最痛苦的。随着修罗之松崩塌,你无法控制滋由心生的恶念,将变得越来越邪恶,虽然一切都是天注定,但却是我亲手毁了你,我的愧疚,胜过整个世界。”

恰在此时,厚重毛毯被掀开,打外面进来几个好事者,将我俩拧着头发拽起身来,推搡着赶到干泥地上。此刻,时针指向了正午十二点,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热身做准备。我们被解除镣铐,一同站在人堆里,看着胡子老头带着铁布利希的一群人在淤泥池前做着古老仪式。他们撒香的撒香,跪地咏叹的咏叹,当一头黑山羊被利剑开膛破肚,活生生剥下皮后,大团长便将剑硬生生折断,挥舞着梅萨罗信典,嘴里开始发出高大摇曳的进攻宣言。

一场击破百鬼潭的凌厉攻势,如架在弓上利箭,势在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