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被武安侯气势磅礴的声音吓到,她连着后退了两步。
她和武安侯之间,恩爱几十年如一日。
当年生完穆婉宁,身子不太好,武安侯也怕她受苦,根本不提要生儿子延续香火的事,在他眼里,生男生女都一样。
宁儿没回来前,柔儿就被他们捧在掌心里娇养。
她几乎倾注了全部的心力在穆婉柔身上,一朝变故,告诉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早被偷天换日,她始终不愿意接受事实。
这个坎,在她心里过不去。
穆夫人眼里多了些泪花,湿漉漉的。
她本就美,这些年被武安侯用心对待,即使快四十岁,也像一朵盛开的娇花,惹人怜爱。
武安侯见不得穆夫人掉眼泪,方才强硬的态度登时软了下来。
他靠近穆夫人,轻揽穆夫人的背,还拍了拍,“那事已经过去了,你就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咱们俩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宁儿,你这样会寒了宁儿的心,要不是那个乳母那般过分,宁儿又怎么会受苦十几年才被我们接回来?”
穆夫人咬唇点头。
“如果你实在觉得穆婉柔埋在京郊有些可惜,就给她迁坟去黄陵吧,和慎王葬在一起。”武安侯彻底切断了穆夫人想把穆婉柔的坟迁回穆家的想法。
话落,他又态度坚决的补充了一句:“穆家,容不下她。她年纪轻轻,心思歹毒,坏事做尽,好几次险些害宁儿丧命,你都忘了吗?”
穆夫人替穆婉柔开脱,“她也是怕你和我不要她。”
“我有说过不要吗?接了宁儿回来,穆婉柔还是武安侯府的大小姐,你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眼见着武安侯生气,穆婉宁适时善解人意的表态:“爹,何必和一个死人置气。”
穆夫人眼睛有点红,咬牙:“那是你姐姐!”
穆婉宁冷笑,“我没有姐姐。”
“啪——”
响亮的一声在空气中乍然传播开,震颤着武安侯和穆婉宁的耳膜。
穆夫人抬手给了穆婉宁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穆婉宁头皮发麻,脸颊发红。
“你做什么!”武安侯气的声音都变了,他身形利索的挡在了穆婉宁的身前,怒目看着穆夫人,“宁儿做错了什么!”
穆夫人咯咯的笑,笑的肩膀都在抖动。
“她说的什么话?柔儿是被我们惯坏了,可宁儿当年被掉包换走,你就没一点责任了吗!我也想弥补宁儿,你看她对我的态度,给过我机会吗?”穆夫人歇斯底里的吼,完全没了往日温柔的样子。
这话把武安侯怼的哑口无言。
他本就对穆婉宁愧疚的无以复加,那种感觉与日俱增,现在被穆夫人一语刺激膨胀到了顶点。
穆婉宁不想在即将离京的日子,苏乐清出殡的日子,自己家却吵的不可开交。
对穆夫人,她麻木了。
“娘,你知道穆婉柔都做过些什么吗?如果不知道,我可以一件件的讲给你听,开诚布公,让你知道穆婉柔有多卑劣,有多恶心。”穆婉宁心平气和的开口。
穆夫人刚打的穆婉宁的右脸,她右脸火辣辣的疼。
她想着,既然和自己的亲娘始终有隔阂,那就得过且过。
没想到今日会面对如此糟糕的场面。
昨晚吹了一夜冷风,又熬了两个时辰的雨,这会儿穆婉宁感觉穆夫人那一巴掌下去,她全身都开始发热了。
腿上的力量也像瞬间都被抽走,她人开始发软。
身体摇摇欲坠……
巧莹眼疾手快,在穆婉宁倒之前扶住了穆婉宁的身子,她紧张的声音都在颤,“小姐,你没事吧?”
武安侯瞪了穆夫人一眼,“你这个想法从现在开始,抹杀掉,以后不要在宁儿面前提起穆婉柔,你自己也静静,等苏乐清下葬后,我们出发去忻州!”
穆夫人看穆婉宁如此虚弱,也不再辩解,她颔首,自顾自转身背对着穆婉宁和武安侯了。
“宁儿!”
穆婉宁晕倒之前,听见了武安侯焦急又担忧的声音。
可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灰暗。
再清醒时,已经黄昏了。
雨早就停歇,苏乐清也早就下葬。
穆婉宁浑身无力,头重脚轻。
“小姐,你感染了风寒,盛老开了两贴药,让你先养身体,等你好些了,明日再出发。”巧莹递给穆婉宁一杯温水。
穆婉宁喝了点水头脑清醒了不少,她盯着自己闺房的陈设,陷入了沉思。
巧心腿受过伤,为了她,不方便跟着她去忻州,把巧心放去曹佩玉和徐幸也的新宅子做粗活丫头她也不舍得,可没人会承着她的面子,养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在府上。
病了也好,刚好耽搁这点时间,她还可以给巧心物色一个不错的对象。
“让巧心进来。”穆婉宁清了清嗓子。
巧莹僵在原地,急切的解释,“小姐,盛老开的药是等你醒了才能吃,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了,所以……”
“想什么呢?”穆婉宁见着巧莹都快要给她下跪了,急忙抓住了巧莹的胳膊。
“我只是想给巧心找个好人家嫁了,去忻州她会受苦,不如留在京都。”穆婉宁温婉的笑了笑。
巧莹本来一张苦瓜脸,顷刻间又眉眼弯弯。
“小姐,你早说嘛,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不告诉你!”
巧莹胆子大了,调皮的朝着穆婉宁吐了吐舌头,快速的跑出了她的闺房。
“进来吧,别躲着了。”穆婉宁看向门边,对着虚无的空气说。
上官若在巧莹离开后进了屋子。
“这里是武安侯府,你是我朋友,没必要隐匿。”
“需要我帮你监视你娘亲吗?”上官若一点也不插科打诨,直截了当的问。
“需要,帮我看她都跟什么人接触,去了哪,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穆夫人不应该是不识大体,一次又一次挑战武安侯底线的人,突然提出迁穆婉柔的坟,莫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挑唆?
但穆夫人也不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除非有人故意要挑拨他们的关系。
穆婉宁不得不防。
倘若,一切都是穆夫人自发的行为,那穆婉宁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