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色衣摆自素眉低垂的视线中略过,一道低沉凉薄的声音淡淡问道:“穆婉柔如何了?”
素眉不敢抬头,低低垂首道:“回公子,穆婉柔被太子妃当庭责打一百大板,孩子是保不住了,至于性命……奴婢还不知。”
上座之人淡淡应了声,一挥手,将素眉带进来的那侍从便掏出了一沓银票来,放在素眉面前。
“这是一百两银子,你拿着,带着你的弟妹远远离开京城,寻个地方生活去吧。”
素眉一惊,这位公子出手便是一百两银子,节省些足足寻常百姓一家用上个十年八年的。
这她如何敢收?
素眉连连摆手,推拒道:“这万万使不得,公子替奴婢报了家仇,奴婢感激公子还来不及,又如何能再收公子的银子呢?”
“我家公子给你,你就收下。”侍从将这一沓银票直接塞到素眉怀中,说道,“这银子你也不是白拿,关于我们公子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往外透露,否则,别说是这笔银子,只怕是你的弟妹都要被你牵连。你可听明白了?”
这话听得素眉心头直跳。
今日之事,她本就觉得有些古怪。
这位神秘的公子是如何知道,太子妃会在今日上门来的?
而偏偏又是今日,王爷恰好出京办事去了,一时片刻根本赶不回府中来。
这么凑巧,难道都只是巧合而已吗?
素眉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多想下去。
攥紧了怀中的银子,默然片刻,她咬了咬牙,重重对这位公子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跑出了院子。
片刻,将素眉送来的马车缓缓从小路驶出,直接将人送出了城去。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两道身影从方才的宅子中缓缓走出,当先一人丰神俊朗面若寒霜,周身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矜贵。
正是殷离与他的长随明砚。
主仆二人拐过一个街角,便转入了人来人往的长安街上,隐没在人群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方才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可惜,凡事总有例外。
两人行了没几步,便被人唤住了。
“殷公子!”
一道爽朗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
殷离脚步一顿,暗中给明砚使了个眼色,明砚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先行离开。
他今日并未易容,不宜让旁人见到。
明砚刚刚转身离去,一道轻快的身影便快步跑到了殷离面前。
苏乐清扫眼了明砚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来意。
“苏小姐,好久不见。”殷离淡淡开口,瞬间便将苏乐清的视线吸引了回来。
见到殷离这张许久未见的俊秀容貌,心情便好上了几分。
她笑着道:“确实是许久未见了,我这几日虽爹爹一同出京办事情去了,今日刚刚回京,便在这见到了殷公子,这可真是缘分。”
苏乐清望着殷离的眸中满是纯粹的欣赏与喜悦,但殷离却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道:“苏小姐若是无事,殷某便告辞了。”
言罢,不等苏乐清开口,便径自从她的身旁走过。
“哎,殷……公子……”
苏乐清开口想要将人唤住,但偏偏殷离的脚步看似悠闲却并不缓慢,一会儿的功夫便汇入了人流中,再寻不到踪迹。
苏乐清懊恼地皱了皱眉,暗自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将人拉住,哪怕是能够多看几眼殷离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也好啊!
“小姐!小姐!”一行人呼喊着朝苏乐清这里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啊!刚才您突然就不见了,可是将奴婢吓死了。”
“行了行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不过是随便转转。”
侍女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也不敢反驳,苦着脸道:“小姐,太子妃娘娘还在宫中等着您呢,您快些随奴婢回去吧。”
侍女这么一提,苏乐清才想起自己回京的大事。
她本就不愿在这规矩重重的京城中待着,总是一有机会就往外跑。这一次若不是听说了表嫂小产的消息,也不会匆匆忙忙赶回京来。
思及此,苏乐清忙收回落在殷离身上的心思,转身上马,扔下一句“跟上”,便一挥马鞭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东宫,太子妃所在的寝殿中。
“表嫂,表嫂!清儿来看你了!”
苏乐清一扔马鞭,还未进殿口中便叫嚷了起来。
在殿内转了一圈,却没见到太子妃的人影,苏乐清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抬手唤了个在太子妃宫中服侍的宫婢来,问道:“太子妃呢?怎么不在寝殿中?”
“清妹妹,我在这儿呢。”
不等宫婢回话,一道清雅的声音便从殿内传来。
太子妃容色苍白地被嬷嬷搀扶着走入,见到苏乐清,便笑了笑道:“我在殿外便听到你的动静了,多大的姑娘了,还没个正形,以后看谁敢娶你!”
“表嫂。”苏乐清见到太子妃的人,忙上前将人扶住,担忧地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色,不由问道,“表嫂这是出去了?你身子尚未大好,怎么能随意走动?”
越想越是担忧,苏乐清沉下脸来,对太子妃身边服侍的宫婢呵斥道:“你们是怎么服侍太子妃的!太子妃的身子如今尚且虚弱,你们却敢在这个时候带太子妃出去,若是留下了什么病根,你们哪个担待得起!”
宫婢们齐齐跪了一地,垂首不敢多言。
“好了。”太子妃抚了抚苏乐清的手,低低咳嗽了几声。
苏乐清一瞧登时急了,也顾不上旁的,忙搀扶着太子妃回了寝殿。
等到扶着人在床榻上躺下,又让宫婢们生了暖炉拿了汤婆子来给太子妃抱着,好一通忙活之后,苏乐清才勉强放下心来,在太子妃的床榻边坐下,担忧地望着她道:“表嫂,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太子妃浅浅笑了笑,语气平静地道,“你也不要怪这些下人们,是我自己想要出去走走的,不该他们的事。至于病根……呵,我这身子左右也是个不中用的,落不落下病根的,又有什么区别呢?整日里关在这冷冰冰的寝宫中,倒不如出去走走,来得心情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