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穆婉宁喃喃自语着，阖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整颗心在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见她似哀似戚的神色，穆老夫人忍不住蹙了蹙眉，道：“宁姐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府中到底出了何事？”
想到穆婉宁方才提起的事，穆老夫人面色微沉，不悦道：“莫不是柔姐儿又惹了什么祸？”
穆婉宁苦笑着摇摇头，苦涩地道：“这一次，只怕不仅仅是惹祸那么简单了……”
穆老夫人闻言更是气怒，拍着院中的石桌道：“我早就同你父亲说过，柔姐儿是个心大的，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早就该开了祠堂，将她从我们穆氏的族谱上除了名才是……”
后面说了些什么，穆婉宁已然没了去听的心思。
如今最糟糕的猜想被证实，穆婉宁只觉得心底一片寒凉。
她闭了闭眸子，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后悔气愤都是徒劳，关键是在事态尚未发酵之前尽快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敛眸沉思片刻，对穆老夫人道：“祖母，今日娘亲回府之后，您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她拦下，不能再让她出府！”
顿了顿，穆婉宁又道：“若是这几日府中出了什么大事，还要劳烦您，亲自走一趟曹府，请曹阁老出面为我们说上几句话。”
穆老夫人有些迟疑，“这……曹阁老会愿意出面蹚这个浑水吗？”
这一点，穆婉宁倒是有几分信心的。
她露出个浅笑，宽慰道：“祖母放心，曹阁老为人刚正不阿，且与我们府上素来私交不错，我又曾在曹府宴会上护过佩宁，就算是看在佩宁的面子上，曹家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穆婉宁没有说的是，她隐隐察觉出，曹阁老与殷离之间关系匪浅，有这一层关系在，她才更加多了几分把握。
听穆婉宁说得有几分道理，穆老夫人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穆婉宁微微松了一口气，正待在说些什么，便见到巧心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惊呼道：“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些官差，是冲着小姐您来的！”
穆婉宁一惊，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巧心说话的功夫，慈安堂外便传来一阵兵戈之声，一行人冲了进来，各个身披软甲腰挎长刀，气势极为骇人，训练有素，眨眼间便将慈安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这是怎么了？”
穆老夫人被这般大的阵仗镇住了，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看到在一群带刀侍卫身后走进来的武安侯，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赶忙问道：“侯爷，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怎么能在我们府中如此胡作非为！”
武安侯面色有些发沉，对上穆老夫人担忧惊慌的模样，才缓了缓脸色道：“母亲，此事与你无关。齐嬷嬷，先送母亲回房。”
齐嬷嬷应声就要上前搀扶穆老夫人，穆老夫人却不肯就此离开。
府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如何能安心待在房中？
“祖母，”穆婉宁见状，上前帮着搀住穆老夫人，笑了笑道，“您忘了方才我同您说的了？府里的大事，您就听爹爹吧，爹爹心中都有数的。”
听出穆婉宁话中的提点，穆老夫人抗拒的动作才小了些。
穆婉宁忙给齐嬷嬷递了个眼色，让人先将这位老太君送回了内室。
送走了穆老夫人，穆婉宁面上的笑意便冷淡了几分，目光淡淡地扫过随武安侯一同前来的众人，冷声道：“诸位，此处是我祖母清修的院子，无论诸位是为了何事而来，都不该扰了老人家的清净，还请随我来。”
说着，穆婉宁抬步便要往慈安堂外走，全然将里里外外围着的侍卫视若无物。
随行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给穆婉宁让路，目光询问地瞥向负手站在一侧的慎王，等着这位主子的吩咐。
祁景川望着穆婉宁淡然自若的模样，温和一笑，主动退后一步让出路来。
“穆小姐一片孝心，本王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祁景川松了口，其余众人也不愿开罪武安侯府，纷纷后退。
穆婉宁神色淡然地从众人之间行过，一行人紧随其后，随穆婉宁一同回了宁然院。
待到众人在宁然院外站定，穆婉宁脚步微顿住，回身走到祁景川面前。
“慎王殿下。”
祁景川颇有些诧异地挑眉。
穆婉宁对他素来是不假辞色，今日却这般主动，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维持着君子的翩翩风度，祁景川颔首回礼，“穆小姐。”
穆婉宁微微勾唇，笑意温柔浅淡，出口的话却让祁景川的君子风度险些维持不住。
“就在几日之前，殿下答应过小女子，日后见到我都会自动退避三舍，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话落，慈安堂内外陷入一阵落针可闻的沉寂。
随行而来的一众官员明里暗里地将视线往祁景川身上瞟去，心中百爪挠心一般的，都在暗自猜测慎王殿下和这位武安侯府的二小姐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答应这么奇怪的条件。
祁景川的笑意僵了僵，险些维持不住，一时间不知该答记得还是不记得。
武安侯就在旁边看着，矢口否认是绝不可能的。但若是在这么多朝臣面前承认他要对区区一个女子退避三舍，日后还如何在朝堂中立威？
祁景川进退两难，穆婉宁却在一旁催促道：“慎王殿下？总不会这一两日的功夫，殿下就将自己的承诺忘了个一干二净吧？还是……殿下要反悔？”
“自然不是。”祁景川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的烦闷，道，“本王一诺千金，自然不会反悔。只是今日乃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因此……”
“哦，奉了陛下的旨意。”穆婉宁拖长了语调，一双眸子含着讥诮的笑意望向祁景川，“陛下是会特意下旨命慎王殿下出现在我面前？”
祁景川一噎，“这、这自然不是，父皇命本王监察……”
“嗯，原来是‘监察’。”穆婉宁重重地咬了这两个字眼，笑得眉眼弯弯，“也就是说，圣旨并没有要求慎王殿下必须出现在我三舍范围之内了。”
祁景川憋了半晌，只得咬牙挤出一个字：“是。”
穆婉宁露出个得逞的笑，伸手做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那殿下，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