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主簿在一旁听着,面色有些不自然。
这位殷公子可不是单单是个寻常书生那么简单啊。
就将人扣下的这几天,武安侯府,曹阁老,甚至宫中都几次派人过来询问,言辞之间催促着他们快些放人,要不是太子殿下在背后撑腰,就连他们大理寺都要撑不住了。
他也不明白,区区一个解元,怎么就能劳动京中的这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如此关注?
但此刻看着太子詹事难看的面色,徐主簿也只能附和着,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
太子詹事发泄了一番怒气,面色好看了些,对徐主簿吩咐道:“殷公子在牢中这几日,你叮嘱下面人,让他们带点眼色,好生招待着,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来日这位当真飞黄腾达了,在太子面前说些什么的时候,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提个醒儿。”
徐主簿忙点头哈腰地应下:“大人您放心,小的明白,一定好生伺候着。”
太子詹事见他这幅谄媚的模样,神色愈加倨傲,徐主簿赔着笑将人送出了大理寺狱,见人走远,才对着他的背影呸了声:“什么东西,一个阉货,也敢跟爷耀武扬威的!”
身旁的小吏凑上前来,低声问道:“大人,牢里这位您看怎么办?”
“这都要问我?刚才那阉货怎么说的你没听见!”徐主簿抬脚踹了人一脚,不耐烦道,“还不快去置办一桌酒菜给人送去。”
小吏被踹得哎呦了一声,忙不迭应道:“是是,您说的是,小的这就去,那和这位关在一起的另一个……”
徐主簿这才想起来那间牢房中是关押着两个人的。想起入狱那日殷离坚持要两人同住在一处的情形,徐主簿神色间露出几分不屑,道:“不过是个兔爷儿,既然殷公子喜欢,咱就一块供着就是了。”
大理寺狱最深处的牢房中,殷离被差役送回来的时候,穆婉宁早已回来许久了。
她被带走之后,只是走过场似的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她一一如实说了,衙役也没有难为她,就将她放了回来。
倒是殷离,被人带走这么长时间,看来可和她不是一个待遇。
如今见人被恭恭敬敬地送回来,穆婉宁上下打量了殷离一番,挑眉道:“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殷离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然呢?”
穆婉宁一怔,她不过随口调笑一句,依着殷离这几日的性子,应当不会理会她才是,没想到,这人现在竟然回话了。
穆婉宁来了几分兴致,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半认真半玩笑道:“我还以为,他们这一趟将你带出去,不从你身上榨出点什么东西来,是不会将你放回来的。可如今看来……”
穆婉宁啧啧两声,玩味道:“怎么,难道殷兄是答应了什么条件不成?这可不像是殷兄的作风。”
早在两人入狱那日,穆婉宁就从徐主簿的态度中看出,他们这场牢狱之灾,自己是被牵连的那个,人家想要针对的根本就是殷离。
先是冷了他们几日,直到今日才有人前来审讯,分明就是要殷离先吃吃苦头,才好施以恩惠,拉拢也好威胁也罢,届时都要好说的多。
只是……
穆婉宁扫了眼殷离,这人因着几日的监牢生活,眼下染了些青色,整个人也清瘦了一圈,略显出几分疲惫来,但言行举止间的风华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折损,反倒是更添了几分凌厉冷肃,瞧着越发不好招惹。
今日这一出,只怕来人是讨不到好处的。
殷离一掀衣摆,席地而坐,姿态潇洒闲适,淡声道:“各取所需罢了。”
穆婉宁目光微动,笑道:“哦?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是何等人物才能让殷兄说出‘各取所需’这四个字?”
话音刚落,穆婉宁便对上了殷离骤然望过来的目光。
被这般锐利的目光看得怔了怔,穆婉宁好容易才维持住面上的笑意,挑眉道:“殷兄这般看着我作甚?”
殷离并不急着回她这话,只是这般沉沉地望了穆婉宁半晌,才道:“你似乎……很是信任我?”
“什么?”穆婉宁一怔。
殷离望着她的目光颇为意味深长:“殷某不过区区解元,以你的身份……”
他话音微顿,将这身份略过,接着道,“京城哪家人物发个话,也不是殷某可以抗衡的,你方才那话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疑问,已经藏在殷离心底许久了。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殷离就发现穆婉宁对他的态度很是不同寻常,像是畏惧中又带着中莫名的信任。
而让殷离最不解的就是,这种没来由的信任。可能穆婉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似乎下意识的笃定,殷离是不会伤害她的。
这般矛盾的态度,不得不让殷离起疑。
他很确定,在悯安寺的佛堂之前,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丝毫的交集。这么说来,穆婉宁对他莫名的态度,就更让人生疑了。
殷离的目光紧紧锁在穆婉宁身上,似乎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出答案来。
穆婉宁微微侧开身子,目光闪躲,“殷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弟自然是信任殷兄的,殷兄这般才学过人,来日高中状元指日可待,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吗?”殷离微微眯了眯眸子,只道,“那便承阿宁吉言了。”
穆婉宁正心虚着,生怕被殷离发现什么,连他又唤自己阿宁也不顾上了,哂笑了几声,正寻思着寻个什么话题将殷离的注意力从自己这里移开,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快点快点,后面都跟上!”
吆喝声由远及近,待到人到近前,穆婉宁才看出来,正是徐主簿。
徐主簿上前打开牢房的门,对殷离躬身笑道:“殷公子,这些日子有所怠慢,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这不,小的特地派人给您送了上好的床榻和被褥来。”
他催促着身后跟着的人进牢房来将东西放好,又指着摆放在牢房内小桌子上的酒菜,道:“还有这个,这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做的,我听手下说您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怎么成呢?您快用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