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泥菩萨(15)
你的小羊还在派送中,请稍后再来。这个男人真正像一条狗一样趴在他的小羊脚边,姿态很卑微,摇尾乞怜。
“小羊,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逼你那么做,你抬头看看我……”
听到的蔺怀生缩紧肩膀,他的尖刺在下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他尖锐反驳道:“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啊……”
发泄过后,他哭哑的声音仿佛把他自己撕裂开一个豁口,他的情绪、情感全部从这个裂口里流走了,剩下空荡荡的皮囊。蔺怀生他所有的力量就只够这一次的爆发。
再之后,c觉得自己仿佛失聪,他甚至都不能清楚听到蔺怀生的呜咽。
c急于弥补,他不能再顾他在爱情里够不够得体、够不够成熟,他握住小羊纤瘦的脚腕,从这里开始抱住小羊更多的身体,把蔺怀生紧紧融到自己的怀抱中。像在抱沙、抱雪,和流逝的爱人争分夺秒。
“会看见的。”
他终于抱住了完整的小羊,哪怕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得到小羊亲昵的回应。c的牙齿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内壁,但他对血腥味和疼痛熟视无睹,依然后牙紧紧咬合,发狠也发誓。
“我们这两天马上就走,东西拿到后,我带你去治眼睛。”说着,c的手抚摸蔺怀生的头,仿佛在确认那个导致蔺怀生失明、却早已无迹可寻的伤口,通过这种亲昵的方式,他希望能够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安抚与确信。
“最有可能是脑部淤血压迫视觉神经,等淤血散了,你就能看见。”c好像就是那个最终替蔺怀生治眼睛的医生一样,现在说着专业或不专业的判断,他唯一的标准,就是希望这个孩子快乐起来,如果再多些奢望,就希望蔺怀生能否重新施舍地爱他一点。
“你会好的。”
“怀生,你会好的,会看见的。”
c很少会叫蔺怀生的名字,他希望在这个时刻,能让蔺怀生明白他认真的决心。
男人维持着不体面的姿势,就抱着他的怀中羊席地而坐。他不敢动作,不敢松手,怕惊扰他的神祇,他的爱情。所以连吻都不敢,就只能无声无数遍,对着那个看不见的创口道歉。
在c不断的重复中,蔺怀生没有再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他好像已经死了,变成一座冷冰冰的雕像,对于c的表态也无所谓了。
c把蔺怀生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用身躯覆盖身躯,四肢缠绕四肢,男人银灰色的短茬头发,都想来遮挡一点爱人惊心动魄的伤痕和美丽。最后,纯洁羔羊暴露在外的,只有一双仰望黑漆漆天花板的无神眼睛。
……
主控室内,利昂已经就联邦发出的那个坐标(236,xxx)着手准备。
“狡猾的老东西们!”
不知道是有意安排,还是命运偏就这么巧
63、泥菩萨(15)
合,这个坐标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相距很远。如果能量核心的确就在那,c和利昂不可能做到在挟持人质的情况下前往。他们只能放弃对人质的控制。
寂静的主控室内,偶尔响起利昂一两声低咒抱怨,以及敲击触控板的声音。
枯燥、乏味、庸俗,充斥满了整个空间。而c的周身好像有一个无形的罩子,遵从他的内心,把他和这些东西隔离开。隔着这个罩子,一切显得虚幻不真实,看不清听不明。但这些还不够,或者干脆把坐在这里的这个人解剖,不重要的外表通通丢弃,特别是那个可憎的蜈蚣疤痕,一定要和它一刀两断。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肮脏的灵魂从躯壳里剥离出来,送到每一个宗教里代表惩戒的“地狱”中去,在无尽折磨中一遍遍淘洗。
“c,那两个人质怎么处理?”
一旁,利昂模糊的声音传到这个透明罩子的屠宰场里来。
c正在经历自我洗礼,因此回答漫不经心:“杀了。”
“这……”利昂有些犹疑,“里头有威尔逊的儿子。”
但很快,利昂的态度就转为对c的崇敬,是了,他们这种人,要是畏手畏脚怕事了,凶性被磨得差不多,那才是真正离死不远了。
“行。”
利昂一口答应下来:“等最后一次和联邦通话以后,我把那两个人杀掉。特别是伊瑟尔那个恶心家伙。”
说着,利昂似乎在和c的谈话中松懈了防备,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c,我们是一伙的,有的计划你得提前和我通个气,要是知道你就没打算让这些人质活着,我刚才还费力给伊瑟尔那金毛佬止什么血……还有今天一早的事……”
但利昂发现,c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这边。
哪怕对方依然对整件事运筹帷幄,但那只是他的一部分,残忍的本性好像天然可以运转,但真正组成tipede的存在,却全部投给了一旁的那些个监控屏。利昂感受不到c的心理异变,不知道自己的同伙才是这次绑架案里被一步步打压、摧毁自我的斯德哥尔摩患者,利昂只以为,c对那个亚裔人质老房子着火,迷得过头了。
在利昂的注视观察下,他身旁的这个曾经最凶残与诡谲的凶徒,现在沦落为眼睛一瞬也舍不得眨的毛头小子,做着背后守望的痴情行为。他特意把所有的监控屏方向进行调整,保证自己能够一心二用地去捕捉屏幕里爱人所有的身影,他病态地爱着一个由他亲手创造的“楚门”,但是他自己坐在这个小小黑盒子一般的房间里,每一天活在监控屏的蓝光中。
利昂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很快指责c的过失。
“你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利昂指着监控里独自在走廊上走动的蔺怀生。
利昂想表达的是,尽管这是个瞎子,尽管现在和他们是“一伙”了,但见鬼的,他就
63、泥菩萨(15)
是对这个小子特别的不放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c对他格外着迷,着迷得过了度。
c只盯着监控。
后来,他留小羊独处。尽管他那一刻什么都不想做,感情用事只想永永远远抱着他的小羊,最好时间一久,彼此的肉都长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可小羊他承受不了。蔺怀生没有办法忍受和一个凶手长时间地待在一起,他会紧张会恐惧,甚至脸色发白想要干呕,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
c为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而肝肠寸断,可男人明白,这是他畸形的爱的罪有应得。他如果还保留最后一点对这个世界的良知,那么应该用在小羊身上,他希望蔺怀生好受一些。
所以他离开了。
回到见不得光的主控室,继续做一个残暴的歹徒,用歹徒的外表包裹一个血淋淋才明白爱情真谛的心,窃窃地凝望爱人。
利昂受不了c这个样子。老实说,有点深情地让人发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还让人觉得发憷。
利昂都有些不能直视同伴脸上的那道疤痕了。要知道这道疤痕在过去就是tipede的象征,这些恶人们认可的是实力与残忍,谁会在乎有这道疤痕的脸其实本身有多么英俊。利昂也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好好观察过tipede的脸了,现在竟然觉得这个男人瘦了,脸色很苍白,同时眼睛因为眼窝更加内陷而深不可测。
“嘿,c,你别这副样子……”
然而c却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他在数数。”
利昂跟不上同伴的思路了,他现在的样子显得很愚蠢。
“什么?”
“他在数数字。”
c又重复了一遍。
透过小小的屏幕,他好像看清蔺怀生张阖的嘴唇究竟在说什么,在屏幕外,脚也踩着地板跟打拍子。一下、两下、三下……作战靴发出沉闷的声音,这只蜈蚣,有条不紊地撞击把他困在这里的这个透明罩子。
监控里,小羊在房间和囚禁室的路上不断地重复往返,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可能有几十趟,机械地重复着,嘴里始终念念有词地数数。他为什么这么做?也许他亲自数过这一段路需要179步,也许早晨c也让他走了10步,总之,他现在在无尽地重复着179步,他无数次抵达卧室和囚禁室,停下,驻足,但都没有进去,然后又转回头,继续数拍子。好像哪里都再也不肯容纳他,他在两边犯错,他两边都没有归属。
“他很难过。”
c言简意赅说道,同时,灰眸低垂。
“好吧,你够狠。”利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c,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利昂压低声音:“我总觉得他本人有点说不上来的不一样,和其他人质的关系不一般,比如说和那个伊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