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警官,如果您还想再见到他,就别查不该查的事、说不该说的话。]
松田看着手里这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抿了抿唇,挪动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回复。
[我可以做到,请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那头很快拨来了电话,香椎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让他不要管自己,跟着被迅速地捂住嘴,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学得还挺像。
可是,如果香椎还好好的,他们为什么会找一个假的家伙来骗他?
松田的心狠狠地往下坠。他再次发去一个允诺的答复。
雪越下越大,松田不得不放慢车速,即便如此,还是因为路面上的冰雪出现了刹车不稳。
在旁边司机的惊叫声中,伴随着刺耳的摩擦音,对方的后视镜狠狠地在他车身上留下一道痕迹。
他没有时间顾及这些,抓着方向盘狠踩油门。
不到半小时,松田顶着一头碎雪三两步冲进了家门,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到底是哪里?
他抽开所有的抽屉,将衣服倒了一地,又挪开床和沙发等一切可能藏匿东西的大件家具。
最后,在被满地的杂物绊了一下之后,他磕磕撞撞地把电源线也拽了下来,整间屋子顿时陷入黑暗。
松田深吸了一口气,把脚从衣物中拔出,抬起头,看向从阳台窗户照进来的、外面的灯光。
这么慌张怎么可能找到东西?
他决定找个方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习惯性地从衣服口袋里掏烟,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来那盒新买的烟下午已经被送了出去。
而他日常生活中所有香椎能触及的空间里,每一支烟都已经被对方收了起来,就藏在阳台下头的砖洞。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
松田烦躁地反复开关着打火机的动作顿了下来。
——“一直找不到的地方。”
他两步跨到阳台的绿植边上,小心翼翼地先把那堆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盆栽们搬开,再坐到地上,掀开侧边的瓷砖,矮下上半身往里面看。
那个马口铁制的旧糖果盒静静地躺在里头,往外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儿。
松田再次深吸一口气,把盒子拖了出来。经过了这么久的积攒,盒子拿到手里沉甸甸的。
……好在香椎还记得往旁边放一些防腐剂和竹炭。要不然早发霉了。
他一边有几分失笑地想着,一边打开了铁盒。
一排排的香烟像是某种奇怪的糖果一样被码在里面,已经快装满了。
松田从空缺处拿起一枚被穿上银链的戒指,上面刻着缠绕的冬青枝纹。
戒指下垫着一张纸和一个GPS定位仪。
“请阿笠博士做了一些改装,前辈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我了![笑脸]圣诞快乐!!”
还真是打算当圣诞礼物的啊?
松田看着纸条上飘逸的两行字,嘴角翘起。
他先将项链戴上脖子,又从铁盒里摸了支烟出来,站起身点燃叼在嘴里,接着按开了定位仪,看着它初始化。
最后,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打了一封短信发给黑田兵卫。
做完这一切,松田盯着定位仪上的跳动着的标记。
信号不太好,那微弱而时断时续的红点仿佛谁的心脏一般,一点一点往远处去,已经快超出范围了。
他不再犹豫,再次拨通了电话。
-
百利的手机响了。
苦艾酒正在给自己被寒风摧残了半天的脸做补水修复,听到桌上的电话一直叮铃铃地吵着,她回头看沙发上坐着的琴酒。
虽然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就很吓人,但今天好像格外的阴沉。
苦艾酒可以理解他为什么心情糟糕。于是她也只是看看对方,那句“你不接吗”到了嘴边,还是被收了回去。
波本也往这个方向看了好几眼。
最终,琴酒伸出手拿过了电话。看了眼来电人,他皱起眉,按了外放接通,却一言不发。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所有人一愣。
“Baileys,那艘船有消息了吗?”
波本正在倒热水的手一抖,茶水一下漫上了桌面。但此时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常反应。
——因为那个声音是苏格兰。
对面没听到回应,疑惑地又喊了一声:“Baileys?”
琴酒向苦艾酒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刻放下一堆水乳面膜,坐到沙发这边,张口就是百利的声线。
“抱歉,刚刚有点事。现在可以了。”
“黑田长官那边收到了乌丸集团即将进行药物走私的消息,”苏格兰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地说着,“时间地址你搞没搞到?”
苦艾酒知道确实有这回事。她皱起眉,看向琴酒。
琴酒眼睛里的郁气一扫而空,转而露出一种嗜血的兴奋。他冲苦艾酒点点头。
“……我在调查了,之后发你。”苦艾酒顿了一秒,状若无意地问道,“那,你也会参加这次行动吗?”
苏格兰笑了笑:“很遗憾,奈奈小姐,我不在名单内,不过……”
真酒假酒们都竖起了耳朵。
“这次任务很重要,或许会成为决胜的关键。”苏格兰难掩兴奋,“黑田长官会亲自出马。”
苦艾酒勾起了唇角:“我明白了。我会查清楚的。”
电话被挂掉,琴酒豁然起身。
“通知基尔、基安蒂和科恩。”他对苦艾酒说道,“立刻赶到港口。除了船上已经安排好的炸弹,再做狙击准备。”
“那批药物呢?不用转移?”
苦艾酒一边发消息一边迟疑道。
在琴酒嘴角露出的肃杀而嘲讽的笑容中,她了然了。
——药物本来就要被摧毁,连带那群贪心的买家。
降谷零读取出这样的信息之后,便也猜到了百利与森崎被“处理”到了哪里。
-
森崎不是一开始就申请进公安的,他本来的目标职业是一名检察官。
虽然实习时经常由于长得过于路人而被当成外包的服务人员,但他工作一直很认真。
而黑田正看中了他的这两个特质。
“公安警察就需要你这样丢进人堆里看不出来的。”当时,黑田兵卫用一种夸赞的语气拍着他的肩,“像你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所缺。”
——这句谎言在他第一次见到直属上司降谷零时就被拆穿了。
无论如何,森崎这个公安警察一直都这么干下去了。相较于降谷,他的工作风险小得多,薪资却没有打很大的折扣,因此他也并未萌生太多的悔意。
直至今日。
森崎很没出息地在那位长发恶鬼的审讯下晕了过去。晕倒之前,他看见了降谷那张帅得卓尔不群的脸。
他以为他可以在医院中醒来了,可是并没有。
一片摇篮一般的晃晃悠悠中,森崎再睁开眼,依然被捆得如同要被摆进烤箱的烧肉。
触目是一片阴冷的黑暗,耳边有海浪拍打的声响,鼻尖嗅到的除了海腥味儿,还有一股化学制物的味道。
这大概是个货仓。
森崎先本能地打了个哆嗦——这里太冷了。虽然是室内,但没有任何保暖设施,海水刺骨的冰寒透过金属的墙板像密密麻麻的针一样刺在他的身上。
他正打算挪一挪,找个其他材质的东西靠着,舱门外传来响动。
森崎赶紧蹬直腿装死。
还是那个方下巴、戴墨镜和帽子的倭瓜一样的男人。这次他拖着一个相对瘦小些的身影——看着也是个死人——动作还算温和地放在了他的旁边。
森崎等他赶快离去,男人却踟蹰在那里,看着新的这具尸体。
良久,他叹了口气,转身,锁上门离开。
确认男人不会回来了,森崎大着胆子,蠕动到尸体旁边,借着窗外雪光打量这位难兄难弟。
尸体从胸口处浸透着一大片乌紫的血迹。凌乱潮湿的头发上、绣着精致竹纹的和服袖子上、还有那发丝之下半张青白的脸上,多多少少地也都沾着脏兮兮的血痕。
真是惨呐。
森崎生出了一丝同情之心。
在这种时刻,即便自身难保,他也还是认真、努力地蛄蛹,让自己从躺着变成跪着,尽量向死者行一个肃穆的躬礼。
“很遗憾在这种地方与您相识,”他把头压得很低,“请您一路走好!安眠!”
抬头的一刹那,脏兮兮湿漉漉的发丝之下,森崎同一只从血痕中睁开的眼睛对上了。
“鬼——”他刚要发出尖叫,就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捂住了嘴。
“嘘…咳咳咳……”
尸体虚弱地发出沙哑的声音,一边说一边往旁边吐了几口血块出来。
“我是……活人。”
香椎抬起手便觉得没有任何力气。他艰难地想要从地上撑起来,却在系统的警告声中住了手。
【那颗子弹离你的心脏只有三毫米。如果你再动弹,即使活过24小时——现在只有20小时了,也没有人能把你救回来了。】
香椎能感觉到,随着动作,胸口那里的创口又开始往外冒血。
他不敢再动,伏在地上短促地喘息。虽然已经很用力了,但他的肺仿佛打算罢工,吸进气管的氧气如同进了黑洞,怎么都不够。
“……森崎警官?”
稍微缓过了劲,香椎看向那边被吓傻了的脸生警察。
理论上来讲他已经单方面见过这人几次了,但还真是没记住长什么样。
“是,是的。”
“我的腰带里有一把折叠刀。”他示意了一下位置,“用这个把绳子割断,然后…嘶……”
一波海浪打过来,香椎晃了一下,胸腔传来尖锐的疼痛。
森崎毕竟是公安警察,很快解开了绳子,赶忙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拖到货箱中间、相对温暖和稳固的窄小空间里。
他摸索着打开了手表上的迷你电筒,打算为临时队友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一拉开衣物,森崎愣住了。
还在往外涌着血的弹孔就在心脏旁边,而心脏的位置,浅浅地嵌着一个……戒指?
戒指的边缘微微扭曲。森崎猜测,子弹本来打的是心脏,但因为撞上戒指而稍微改变了方向。
但这不意味着眼前的人一定能活下去。实际上,这样程度的枪伤和失血,他还在喘气,甚至说话,森崎都觉得是一种奇迹。
他需要立刻送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