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椎盯着那花纹看了几秒,明白过来,脸也跟着腾得红了。
他咔得一下阖上盖子——差点夹到松田的鼻尖——回身飞快地想要溜走。
“前辈我去找个地方把它收起来!”
松田扯住他的格子围巾:“喂,等等!”
他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会错了意,用力地干咳,一本正经道:“再给我看看!上面有什么线索吗?”
“没、没有啦!”香椎不太敢看他的脸,左望右望的,“只是发现妈妈还留了东西……”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或许,她是希望我活下来的吧。”
松田脸上的热度褪下去了一些,耳尖却还红着。他一言不发地用围巾在香椎脖子上系了一个大蝴蝶结,长长的头发被他勾得东一撮西一撮的。
“一定是的。”他语气肯定地安慰道,顺便摆出自己最温柔英俊的笑容,打算说点什么好听的情话。
香椎突然把鼻子从围巾里艰难地□□,嗅了嗅,疑惑道:“哪来的糊味?”
松田也闻到了。
两人找了一圈,便发现如同核反应实验堆一般的微波炉。
“!那个牌子的包装壳不是不带金属吗?”松田手忙脚乱地去拔电源,香椎则跑去找棉手套。
“啊,我忘记和前辈说了!”香椎有点心虚,“山本之前给了我一些折扣券,这些是刚买的错版包装,好像餐具被放在里面了!”
他们还是和机动组的那些同事保持着联络的,香椎跟着山本入坑了各种省钱的小妙招——然后买了不少没用的东西回来。
“……”
松田真的非常无语。
“你说你,”
他一转头看到香椎没找到棉手套,脱了围巾试图缠在边缘去端出微波炉里那堆废墟的动作。
他赶紧制止这种蠢事,从柜子中翻了个铁夹出来。
“折扣券的优惠连你那条围巾的一根流苏都买不到吧?”
他跟着就把锅又往糟心的前下属头上扣:“山本那家伙!一天天的到底在干什么!”
香椎不高兴了,他辩解着:“可是省下一两百块钱很有意思啊,这种乐趣前辈是无法体会到的!——而且前辈不要说我,前辈不是还蹲了三天和男高中生抢限时折扣的签名宝可梦卡带?”
“重点是签名啦!签名!”松田难以置信自己会面临这种指控,“不要说得和你没有抢过去玩好吗?!”
两个人吵闹着互相指责地收拾完灾难现场,灰头土脸地跑到楼下的简餐店里。
“好吧,所以,那块宝石被藏在哪里了呢?”
松田大嚼完了一份猪排咖喱,总算腹中有了底。在等待第二份的时间里,他吸着汽水,开始引导香椎的思路。
“一块方形的、比硬币略大一些的珍贵宝石。如果是你,会怎么藏起来?”
香椎叉着一块布丁,作沉思状。
“放保险柜?或者嵌到别的首饰上?”
“那样还是很显眼啊。”松田盯着桌边摆着的漆器调料罐,“会不会考虑把它伪装成什么别的东西?”
香椎开始冥思苦想。
“方形的、坚硬的……竹板吗?难道会被嵌进我们家挖糖浆用的调羹里?”
听起来很硌牙。
松田摇了摇头:“算了,慢慢想,先吃饭吧。下午不是还要去拜访一位大人物?”
那确实是。
“对了,那个戒指。”香椎突然很小声很小声地起了个新话题。
松田竖起了耳朵。
-
还是这一天,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多,在家过周末的警视总监白马正太郎迎来了两位客人。
“这位是松田君吗?”白马总监是认得香椎的,但松田阵平第一次见,“黑田君和松本君对我提到过你。”
等松田见过礼,他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你们要找的东西我已经拿出来了。”
白马示意了一下桌上那个被绢布包裹着的磁带之类的东西。
跪在茶几另一边的香椎闻言偷偷用眼神询问松田:[你找人打过招呼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害得他一路都心虚地低头,生怕白马探和他老爹告状说自己欺负小朋友……
松田也一脸不在状况:[我没有啊,不是你吗?]
两边你来我往对眼神的小动作被白马正太郎看在眼里。他笑呵呵地喝了口茶,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磁带机也被贴心地放在了一边。松田犹豫了一下,见白马没反对,便伸手把磁带拆开,放进机器里。
里面是一段音损严重的录音,透着上世纪的磨砂质感。
背景大概是吵吵嚷嚷的酒局。除了模糊喧闹的人声,还有酒杯碰撞的脆响。
“和树呀,你可真是聪明!”
先冒出来的是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音。
“别人都没看出来我和陆朗的关系,倒是你这小子,鼻子灵得很啊!”
百田陆朗,前任警视总监。松田当然记得这个家伙。
他和香椎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说话,继续往下听。
跟着是一个温厚年轻的男声。略顿了顿才开口。
“您谬赞了。只是刚巧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罢了。”
这是香椎和树的声音。
年长者问道:“那,和树,我当然可以向陆朗引荐你,毕竟我们……”这段出现了不知是有意无意的干扰杂音,听不清说了什么。
有一些女服务生娇俏的劝酒音夹在其中,明明确确地喊了几声“和树君”。
声音再次清晰时,年长者语带示意地说:“不过,再大的面子,和树,也还是需要付出一些东西的吧?我记得你妻族很有钱?”
和树平静中带着兴奋地回答:“我明白的,多谢您!”
录音就这么简单的几句,但两人的行事都已交代清楚。
“——最后这里不对。”
松田突然开口。
白马总监示意他说下去。
松田倒放了几秒,卡到和树那句“我明白的”之后,将声音放到最大。
一个齿与舌尖的摩擦音开头便隐隐约约露了出来,大抵在“す”与“せ”之间,元音尚未吐出,便戛然而止。
但是,由于音质太差,这听起来也很像是磁带因为年久失修造成的啸音。
“对面是河源家主是吗?”
白马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河源家主的名和姓都不是这个发音开头的。”香椎明白了松田的意思,“有可能是,父亲说出的称呼被剪掉了——‘先生’或者‘前辈’之类的。”
他就差报北野光睦的身份证号了。
“或者这一整段录音都是伪造的。”
松田看着白马总监说出了这句话,而后者神色平静,毫无意外。
“年代久远,没有技术手段可以证明你们的推论。而且,河源治朗的供词里承认了这段录音的真实性。”
白马正太郎慢悠悠地指出。
“最关键的是,有记者拍到了香椎和树向河源送礼的画面。”
松田和香椎知道这件事。它们被写在关于香椎和树的案件档案里,而一些关键证据甚至是黑田兵卫亲手查出来的。
“磁带我准备了拷贝版,你们可以带走。”
总监简直是堪称一条龙服务。
最后道别时,香椎没忍住问道:“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调查这件案子的?”
白马总监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却狡猾地没有从正面回答:
“我听说财务省的北野君正在接受秘密调查,而他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此事。”
他看着这两位年轻人,目光柔和下来。
“总之,二位还需要小心一些。”
白马正太郎目送着他们离开,回到客厅,给茶杯又续了一些热水,打开电视放起足球赛,一边喝一边安闲地等着什么。
“……”
白马探在里隔间憋了半天,见老父就跟没发现自己这个人一样,只能干咳一声,主动走到了茶几边上坐下。
他爸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去喂华生了吗?”
华生是他们家的宠物隼。
“管家喂过了。”白马探状若无意地说道,“客人都走了?”
“走了,手牵着手走了。”
白马正太郎一边说一边就看到儿子拉下了脸。
他决定不逗他了。
“好了,小探,别这副表情。”
正太郎给儿子也倒了杯茶,秋天了,是该下下火。
“东西都给他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白马探不太喝的惯这种传统的日本苦茶。他皱着眉咽下去一口。
“父亲,我不太明白。您知道磁带有问题,为什么不在当年公布出来呢?”
白马总监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稚嫩、骄傲的男孩子,在心里叹气。
“小探啊,你想过吗?这份证据不足以扳倒谁,反而会有很多人因此受累。”
“可是,”白马探只觉得这世界上不存在解不开的谜题,“只要结合黑田君和鹤见警视正那边的……”
“我拿到这份磁带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多年。”正太郎打断了儿子的话,“鹤见夫人早已因病退居家中,黑田自己就是当年的负责人,而北野背后的靠山,我至今都没有摸清。”
他说着想到了黑田给他带来的消息,眼中露出一丝鹰隼一般的光芒。
他最终拍了拍略显得垂头丧气的儿子的肩膀:“小探,别着急。只是等待而已。你不是经常说那句话吗?
“——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