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贺君。”
夏目千绫礼节性地打招呼。随后,她先回答了加贺利明的后一个问题,为加贺利明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太宰治。”
“太宰先生,这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加贺利明。”
加贺利明十分热情地对太宰治伸手:“太宰先生,你好,你好。既然你是千绫君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太宰治扫了一眼加贺利明。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身上还带着初出茅庐的意气风发,更显得他有种锐意进取的自信。这种人,太宰治见得很多。他不讨厌跟这种人打交道,因为随随便便就能从他们想要博取关注的心理中套取价值可观的情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央大臣里有一位就姓加贺。更重要的是,加贺是典型的敌视港口Mafia派,力主从港口Mafia的控制里夺回近海航海权。
原因么,也很好理解。加贺家背后的公司原本从事海运,可惜近海航海权落到港口Mafia手里后,海运产业被卡死,近乎停滞。
太宰治只初初接触了下加贺利明的手指,就收回手,话音平和而疏离:“我也一样,很高兴认识加贺先生。”
加贺利明?他想想,好像是加贺家的长子,跑到横滨来做什么?
夏目千绫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加贺君怎么在这里?”
“我高中同学在三溪园举办婚礼,我过来参加。”加贺利明指了指身后的人群,重新问道:“千绫君呢?”
“我来横滨旅行。”夏目千绫无意将玲子外婆的信件宣扬得到处都是,只简单说了一个缘由。
听到夏目千绫的话,加贺利明不由得“嘶”了声,皱眉,说:“千绫君,你最好还是换个地方旅行吧。横滨最近恐怕不太安宁。”
太宰治眉梢微挑,就连泉镜花也看了一眼加贺利明。
夏目千绫问:“加贺君为什么这样说?”
加贺利明没有留意到另外两人的细微表情,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千绫君,我们是同学,我才跟你说实话。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大学里,大家说过的港口Mafia?就最近几天的事,家父参加政府会议,会议内容就与港口Mafia的首领的大动作有关。”
港口Mafia的首领有大动作?太宰治偏了偏脑袋,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明明最近这段时间,可谓是港口Mafia四年来最安分的时期了。
泉镜花更是默默低下头,盯着地上的花花草草,别问她,她更不清楚。
加贺利明继续说:“你是不知道,好几个势力都折在其中。再这样放任下去,恐怕港口Mafia还要继续向外扩张。”
——哦,是那天晚上的事啊。
太宰治想起来了,看来上次的外出确实把他们吓到了。
对于加贺利明的好心,夏目千绫心领了。但她此行不全是为了旅行,加之自身武力值和猫咪老师在身边的底气,她暂时还没有离开横滨的打算。
尽管如此,夏目千绫也没有当面反驳加贺利明,只是转移话题道:“那加贺君呢?参加完婚礼也要走了吗?”
“我?我不一样。”加贺利明脸上露出几分富有朝气的得意和野心:“我来横滨是为家父分忧的。放心吧,千绫君,我肯定能保护好自己。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趁早离开横滨比较好。”
为家父分忧?还能分什么忧?太宰治略微勾起唇角,就是不知道,加贺利明打算采取哪种手段,来迫使港口Mafia放弃近海航海权呢?
夏目千绫不打算深问其他人的私事,因此对于加贺利明的话,她只是给予祝福:“我知道了,祝加贺君此行顺利。”
“我肯定会顺利的。”没等到夏目千绫的追问,加贺利明只能自己说,他眉飞色舞道:“因为港口Mafia的专/制/强/横,很多组织都心生不满,只要能集结他们的势力,港口Mafia的首领也得低头,交出到嘴的利益。”
夏目千绫委婉提醒他:“这种事,说给我听不太合适吧?”
加贺利明眼神漂移了下,支支吾吾:“反正、反正我只告诉了你们,没问题的。”
他开玩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难不成千绫君和太宰先生是港口Mafia的人,会去给港口Mafia通风报信?”
太宰治毫不心虚地答应道:“当然不会。”
泉镜花:“……”他当然不会,因为他就是首领本人啊。
夏目千绫蹙了蹙眉,很快又舒展开,到底没有当面纠正加贺利明,比起寄希望于让其他人保密,倒不如自己保持沉默,给他留了点面子。
她礼貌地略一颔首:“总之,谢谢加贺君的提醒,我会考虑的。我还有其他事,先失陪了。”
“太宰先生,镜花酱,我们走吧。”她说着,牵起泉镜花的手。
临走前,夏目千绫好心劝说了一句:“加贺君,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说得太多。”
加贺利明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夏目千绫的意思。
太宰治的视线极轻而浅地从加贺利明身上掠过,嘴角弯了弯:“预祝加贺先生有所收获。”
说完,他三两步与夏目千绫并肩,顺着小径离去。
听着太宰治的话,不知怎么的,加贺利明突然觉得浑身发冷。直到旁边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哟,加贺,怎么了,傻呆呆地站在这里?”婚礼的新郎满脸诧异道:“我那边结束了,都没看见你。”
“刚刚碰到一位大学同学,所以过来聊几句。”
新郎用胳膊肘撞了撞加贺利明,揶揄道:“怎么?是喜欢的人?这副魂不守舍的表情。”
“不……好吧,是有一点。”加贺利明有些丧气道:“但是,她身边还有其他人陪同。”
“那有什么?对自己有点信心啊,加贺。”新郎冲他挤挤眼:“只要你这次能够成功,难道还怕吸引不了那位小姐?”
加贺利明打起精神来:“你说得对。或许我应该先做出点成绩来,再跟她讲述这些事。我这就去联系那些名单上的人。”
来横滨之前,在父亲的指导下,他总结出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可以拉拢的势力。
然而进展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几乎每个势力头目听完他的来意,都会露出惊恐的表情,近乎粗鲁地把他赶出来。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勉勉强强地松口,表示可以详谈。
加贺利明前往赴约,到达目的地时,却没有见到人影。他猛地察觉出不对劲,转身想跑,后颈传来一阵痛击,嘴巴被塞进什么东西,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
昏昏沉沉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加贺利明听到有人恭敬地称呼着“首领”。
首领?
加贺利明悚然一惊。然后,皮靴踏过地面发出的声响由远及近。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被镣铐限制了行动能力。铁链清脆的碰撞声在地牢内回荡,来人“唔”了一声:
“你醒了?看来剂量刚刚好。”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加贺利明猛地抬起头。
地牢内没什么光线,黑发青年更是融于黑暗之中。黑色的风衣与白天所见没什么两样,唯有他披在颈肩上的红色围巾,如同流淌的血液,泛着不详与死亡的色泽——那是,港口Mafia首领的象征。
“太、太……太宰……”
加贺利明极力想保持镇静,舌头却像打了结,吐不出完整的词句。他怎么也想不到,白天见到的太宰治竟然会是港口Mafia的首领!
他看到太宰治慢慢走近,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像虚无缥缈的仙人,浅淡而漠然。“加贺先生,夜安。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太宰治在他面前站定。
加贺利明的脑子“轰”地混乱一片,最终从牙缝间挤出:“你这……你这该下地狱的魔鬼!”
“谢谢你的祝福。”太宰治淡声道:“但加贺先生更需要认清一个事实,身处这里,只要我想,加贺先生会比我更早下地狱。”
“你——!”
太宰治微笑着打断他:“加贺先生最好不要让愤怒和恐惧冲昏你的头脑,否则,令尊将失去他引以为傲的长子。”
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来,加贺利明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性命捏在别人手里。
太宰治打量着加贺利明,不紧不慢道:“不得不说,加贺先生确实年轻有为。以参加高中同学婚礼为正当理由,进入横滨。又看清横滨内一干势力对港口Mafia的不满,试图形成一个同盟,来带走我的头颅。”
仅仅让港口Mafia交出近海航海权?这怎么喂得饱饿了四年的野兽?当然是杀了他,混乱之中,攫取到的肥肉才更多、更美味。
不过,和他一样,加贺利明没有对夏目千绫直言这样弱肉强食的真相。
“可惜,上个这样做的众多组织,他们的下场,加贺先生应当知道。”太宰治状似困惑地问道:“那么,为什么你会认为,其他组织愿意重蹈覆辙?”
加贺利明从喉咙里发出冷笑:“谁叫他们内讧了?当时多好的机会,竟然硬生生被他们弄丢,简直愚蠢到家!只要有共同的利益目标和足够有话语权的领导,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容我提醒加贺先生一句,落到这种下场的你,在我眼里,和他们一样愚蠢呢。”
加贺利明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你利用千绫君!”
“对!”仿佛找到有力的支撑,加贺利明拔高音量:“如果不是你以千绫君朋友的身份出现,我怎么可能会毫无防备?”
太宰治挑了一下眉毛,有些索然无味。
“千绫酱明明提醒过你,这种事不要说得太多。你却认为,失败的原因在于我以千绫酱的朋友身份出现?真可悲啊,加贺先生。”
“在吸引千绫酱的注意力前,不如先仔细考虑考虑说出口的话。”
“好了,加贺先生,接下来,请你安分地待在这里。我会和令尊联系。放心,尽管你没想让我活,但我却没想让你死——只要令尊足够看重你。好在你是令尊的长子,想必令尊一定能给出令港口Mafia满意的筹码。”
“你就不怕留下我的性命后,我告诉千绫君你的身份?”加贺利明大声喊道:“千绫君肯定不知道你的身份吧?她绝对不会喜欢你这样连血都是黑色的家伙!”
“嘘——”
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唇边:“加贺先生,你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建议?如果你真的学不会在开口前先动动你脖子上的那个装饰物,我可以帮你去掉用来说话的东西。”
加贺利明还想说的话戛然而止。舌尖好像蹿上一股寒意,带着冰冷的血腥气。
“既然你提到千绫酱,那我也就再多说几句好了。”
太宰治唇畔的笑意没有改变,唯有蓬乱散漫的黑发下,那只露出的鸢色右眼宛若幽暗的黑洞:“加贺先生,事实上,对于白天你劝千绫酱离开横滨这件事,我很不高兴。”
“你应该庆幸,千绫酱没有听你的建议。不然,令尊一定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之后,假如千绫酱从你这里得到一星半点的提示……”
太宰治微微一笑,温和地吐出残忍的字句:“一个字,一根手指。不知道加贺先生有多少根手指,让你学会这个教训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加贺利明咬紧腮肉,才勉强使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失控。他在心底对夏目千绫道了声歉,颓然地说:“我……知道了。”
太宰治轻笑一声:“谢谢你的配合,加贺先生,希望令尊也能如你这样识趣。那能为我节省不少时间。坦白说,我的时间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