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朗知道席冶来过,是表演结束后。
他和苏清悦有单独的化妆间,比较靠里,清净,周围工作人员就算听说了,也没谁敢主动八卦。
还是经纪人给他发了微信:【[图片][图片],又来了,这席冶怎么阴魂不散的,我不在,你和清悦多注意点。】
十分钟后,对方又补了两条:
【……好像弄错了,席冶是去接顾琮的,他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啧啧,老牛吃嫩草,玩得花,亏我还联系了公关部。】
【总之你和清悦没事就好,合同我谈妥了,放心吧。】
手指滑动,薛明朗点开最上面两张高糊的照片,黑发青年打扮低调,却不在乎被拍,长身玉立,坦然从容,半点也没被外界的评价改变,哪怕没露脸,也能一下抓住别人的眼球。
……就像对方之前每次来找自己时一样。
微博上,他的粉丝正在庆祝席冶这个“恋爱脑”终于盯上了别人,纷纷祝对方和顾琮永远锁死百年好合。
薛明朗低头一条条翻过,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朗哥?忙完了吗?”化妆间的门被从内打开,苏清悦弯弯眼笑道,“先卸妆吧,老师在等着了。”
粉丝说的没错,他身上确实有种被锦衣玉食养大的矜贵气质,一言一行都叫人觉得优雅且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浑然天成,自然极了。
这是席冶曾经拥有又失去的东西。
微博正好划到一条席冶给顾琮化妆的视频,眼不见心不烦,薛明朗熄灭屏幕:“就来。”
车上的席冶却没空理会主角攻在纠结什么。
因为他困了。
保姆车的后排是连座,顾琮个子高腿也长,随着司机的转弯加速,时不时会碰到他的膝盖,虽然隔着两层布料,可他就是困了。
这人前世是什么强效安眠药。
半睡半醒的滋味实在难受,他想规矩坐好和顾琮划清界限,却又挣不脱疲倦的拉扯,不知过了多久,顾琮肩膀一沉,偏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青年轻轻合拢的睫毛。
手里拿着青年替自己争取来的代言合同,顾琮下意识放缓呼吸,整个人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对方。
席冶的睫毛很翘。
和他这个人一样,又细又长,偏尾端卷起一点,小勾子似的,撩得人心痒痒,顾琮虽然和对方同床共枕了几天,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
比之前化妆时的距离更近。
并且青年此刻闭着眼,遮住了那双颜色过深的瞳仁,呼吸清浅,无端透出几分平日罕见的柔软。
席冶喜欢阴天,自己坐的那一侧总是长久地拉着窗帘,此刻他大半身子藏在阴影里,唯有鼻尖和一缕额发被窗外五彩斑斓、流水般划过的灯光浸透,明暗交错,红艳过头的唇像荆棘古堡里的吸血鬼,又像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危险又漂亮。
约莫是头顶传来的目光太过炙热,黑发青年眉头微微蹙起,惊得顾琮喉结一滚,连忙移开眼睛,活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转移注意力地打开手机,顾琮瞧见的第一条推送,就让他抿紧了嘴巴。
#薛明朗点赞席冶#?
什么跟什么,席哥今天和对方有互动?
激情吃瓜的1101不敢说话,差点没憋疯:
谁能想到,手滑,手滑这么狗血的操作居然能出现在从未翻车的薛明朗身上,而且还不是对苏清悦,是对他宿主!
这要是原著剧情,读者肯定得炸。
【???薛明朗点赞席冶给顾琮化妆的视频?这什么操作?】
【肯定是庆祝自己甩脱牛皮糖。】
【哈哈哈,巴不得老牛嫩草打包滚蛋。】
【席冶看到了可别哭。】
【无缝衔接,床戏咖离不了男人是吗?】
刚在“自作多情认领探班”的事上被打脸,薛明朗粉丝压着一腔火气,难免有点疯。
然而除了把先前网上流传的黑料翻来覆去地拎出来嘲,他们竟找不到任何新的、能攻击席冶的点,只能踩着对方倒追薛明朗却被拒绝的“失败者”身份来找优越感,表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中心思想。
一直被动佛系的席冶粉丝终于坐不住了:
【席冶眼瞎我们认了,某家粉丝也眼瞎?】
【正儿八经的奖项一个没有,顶流?呵呵,到底谁配不上谁啊。】
【真搞笑,好像喜欢过一个人就要为他守寡,这人不还没死呢。】
【醒醒,大清已经亡了。】
【小奶狗他不香?】
该骂的地方,席冶粉丝不比旁人骂得轻,这也就导致薛明朗粉丝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也不痛快,反倒把自己气得够呛。
没办法,薛明朗拍过很多大火的电视剧,能拿出手的电影却仅有出道那一部,在娱乐圈,往往更认可后者。
1101:傻了吧,薛明朗拿最佳男主的电影,要录完综艺后才拍呢。
它家宿主的粉丝最少可以再嚣张一年之久。
网上冲浪了几个来回,当了自家宿主靠枕的顾琮竟还呆呆地捧着手机瞧,别说动作没变,好像连页都没翻。
按捺不住好奇,1101偷偷瞄了眼对方的屏幕,发觉这人竟丝毫没理会评论区的骂战,只一遍遍地将视频重复播放。
短短几十秒的偷拍,镜头又晃,有什么好看的?
“到了。”
稳稳将车停在席冶公寓楼下的停车场,司机习惯性地回头知会一声,却发现顾琮匆匆对他竖起了食指,自己的雇主则倚着对方肩头睡得正香。
这一瞬间,他忽然为自己先前的龌龊想法感到羞愧,原来席老师说的回家和放松,居然真的和字面意思一样。
相当懂事地指了指车钥匙和毛毯的位置,司机蹑手蹑脚下车。
“咔。”
车门轻轻开合一刹,有微风灌入,黑发青年的眼皮抖了抖,但没醒。
顾琮悄悄松了口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席冶才从无梦的沉睡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
“这什么声音?你在睡觉?”实在无法忽略对方沙哑的音色,周鸣额头青筋直跳,“什么时候了你还睡觉?顾琮呢?你把人带去哪了?”
他的嗓门太大,饶是席冶通话音量调得很低,也不免漏出了几句,听到自己的名字,迟迟未出声的少年凑近:“周经纪好,顾琮在呢。”
席冶被吓了一跳。
迟钝的感官随着神思的清醒而恢复,他这才发现自己靠着的“枕头”是热的,软硬适中,且有弹性,还会因为顾琮说话一下下地动。
电话那头的周鸣也瞬间收声,好似被谁掐住了脖子。
“……呃,其实没什么大事,等你处理完……再说。”明显误会了什么,他接连深吸了几口气,费力挤出一句话:
“注意安全。”
“挂了。”
自认和顾琮之间清清白白,可当周鸣说出这句话时,少年温热的呼吸正一下一下打在他的指背上。
太近了。
电话都挂了,对方还指望再和周鸣多聊几句吗?
“我睡好了,司机呢?让他送你回去吧。”食指指尖顶住顾琮的额头将人推开,席冶握着手机起身,紧接着,脖子便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顾琮眨眨眼:“……看来我现在还不能走。”
果然,倚肩膀睡很久还不落枕的暧昧桥段,只会发生在主角身上,作为标签上贴了惨字的反派,席冶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顾琮年纪小,却很懂得照顾人,不用席冶张口,对方就主动按下电梯楼层,高高兴兴地转头:“我上次来过。”
语调欢快得像炫耀。
席冶恍惚间又看到了一条晃来晃去的尾巴。
除了最基础的家具什么都没布置,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公寓有哪里好参观,连拖鞋都是一次性的。
但被他带进家门的少年似乎不这么认为,顾琮本就有些自来熟的外向,得了席冶的允许,没一会儿便摸清了整间公寓的大致布局。
“冰箱里有水,自己拿。”
听见青年慢了n拍的招呼,顾琮依言打开冰箱,偌大的保鲜层,只见到了各种各样的酒,和可怜兮兮挤在角落的三瓶纯净水。
从浴室里拿了瓶精油出来的席冶:“助眠的,很久没用了,可以吗?”
顾琮啊了声:“我去洗个手。”
肌肉放松,他昨晚练舞后自己还做过,此刻却无端有些紧张,尤其是瞧见席冶坐在沙发上等他时,这种紧张更是攀上了巅峰。
毫无防备地,黑发青年背对着自己,露出发梢与衬衫间的一抹雪色。
摆在茶几上的瓷盆里装着热水,天青色,原本应该是用来养些碗莲水仙,此刻却搭着毛巾,格外接地气。
“搬家时薛明朗送的,一直没用上。”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席冶猜到对方在好奇什么,翻了翻记忆解释道。
“哦。”顾琮想,原来是薛明朗送的。
特意用温水洗了手,沙发下陷,他在青年身后坐好,余光紧紧盯着那个天青色的瓷盆,指腹轻轻碰了碰席冶的后颈。
“白衬衫,会弄脏。”顾琮问:
“可以把领子拉下来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