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别驾,我为上次的鲁莽向你赔罪,也替大哥的无礼赔罪。”
曹丕去到驿馆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他还令人带了不少礼品表示诚意,拱手道:“军师已经见过我父王了,你与军师商定的事情,我父王也同意了,只因他身体抱恙,无法亲临特派我来向先生致歉的。”
不愧是麒麟才子啊,这效率是高,早上才跟他说的事,晚上就办妥了,还能让曹家公子上门赔罪,张松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了半辈子,总算遇上了伯乐,未来可期呀。.
内心的傲骨不允许兴奋的张松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他傲娇的冷声道:“公子客气了,在下也非小气之人。”
曹丕笑盈盈的再行了个礼后,才坐在了张松的旁边,叹了口气沉声道:“先生,你应该也知道我父王生性多疑,有些事情他始终不放心,所以也有意让我顺道问清楚一些。”
“还有何不放心?”
张松扭头看着曹丕,一脸不悦的说道:“请公子示下吧。”
“先生莫要见怪,你也知道,此去西川迢迢千里,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再者,益州有天险,山川险峻,只恐...”
曹丕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再加上有了‘曹操多疑’这种先入为主的概念,当即反驳道:
“我不是把西川地形图都给魏王了吗,再加上我与孝直为内应,益州天险根本不会对朝廷大军构成任何的威胁!”
闻言,曹丕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这...你不是去求他替刘璋发兵救援,而是要卖了益州?
难怪要在他的府上聊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对啊!
典默一直都没去面见父王,换言之,他把西川地形图给收起来了!
想到这里,曹丕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地形图加内应,益州是唾手可得的,但他典默竟然不把这件事告诉父王,莫非他想取益州为根据,之后以益州天险对抗曹家?
真要是如此,这件事的牵扯可就大了呀。
益州乃天府之国,连汉高祖都是从益州出兵夺得天下的,有升龙之地的称谓。
而他典默竟然看上了这里,这后果,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难道侯爷没将此事告知魏王?”
看着曹丕大惊失色的模样,张松有些狐疑的问道。
“噢,说...说了,说清楚了,只是现在从先生嘴里说出,那我便可以更加放心了。”
“那魏王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张松一脸不耐烦的问道。
“没有了。”
曹丕快速的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挤出一抹笑,道:“说到底,我们只是想在先生的面前确认这话没有传错罢了。”
张松吐出一口浊气,点头道:“请公子转告魏王,此行回川,我定会聚拢忠良之辈,为朝廷出力,免西川战火的。”
“如此,便辛苦先生了。”
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后,曹丕便离开了驿馆。
走出驿馆的他,内心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抓住了典默的狐狸尾巴,就凭这一点肯定可以给他致命一击了;惊的是,他确实没料到,典默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现在回想起来,肯定是曹氏亲贵重整三军让他感觉受到了威胁,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他疾步朝着王府而去,经过陈府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这件事是托福了司马懿才查出来的,还是有必要跟他先商量一下。
“你现在告诉魏王没用的。”
陈府内,陈群、司马懿与曹丕三人关着门在密探,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陈群与曹丕一样被吓的后怕不已,倒是司马懿心神颇稳,否了曹丕的念头。
“典默自立之心已揭,怎会没用?”
曹丕倏然站起,当即反问道。
没等司马懿做解释,陈群就已经捋着短须蹙眉点头道:“公子啊,仲达说的没错,到时候典默完全可以说并非不交,只是迟了一些罢了,毕竟这西川地形图是今日才到典默的手上。”
也对,这事,还真急不来,曹丕点了点头,又缓缓坐下。
这件事应该要拖上一段日子,再去告知曹操,那样一来,典默便没有了任何的托词。
他现在反倒是害怕典默会主动交出这份地图,让他丧失了绝佳的下手机会。
“不仅如此,就算时间到了,也不能是由公子来揭露这件事。”
司马懿双手插在衣袖里,像个老人一样沉稳道:“公子啊,我说过了,对于典默,你永远不能落井下石,他跟大公子关系过于密切,大公子必定会对他维护有加,你若穷追猛打,魏王肯定会疑心你在夺嫡。
公子必须记住,拔除典默一定是在魏王自己对他动了杀心后主动下手,而不能让魏王觉得有人在推波助澜。”
被司马懿这么一说,曹丕才恍然觉得自己确实冲动了。
幸亏自己没有过于冒进,找司马懿商量,确实是明智之举。
夺嫡之路步步惊心,没有这样的智者辅佐,当真是寸步难行...
他站起身子,对着司马懿行了个礼,恭敬道:“请先生赐教。”
“其实现在魏王已经有意削弱亲典势力,在下以为,此时宜静不宜动,就算没有这件事,魏王早晚也会收拾他,公子完全没必要卷入其中的。”
以苟为主的司马懿是很稳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都不想卷进去。
毕竟,就算是他,现在也无法肯定,曹操的举动到底是真的在削权,还是在清除反典派。
“先生!”
曹丕不甘的看着他,撇了撇嘴,摇头道:“若是不加干预,按我的估计,父王最多削权,念他多年功勋,又有大哥作保,典默可能最后能留下一条命。
我也并非一定要置他于死地,说到底,是想把他推入深渊,让大哥为此跟父王解下间隙,如此我才能有一线机会啊。”
这倒是实话,司马懿也明白这个道理,典默有危险,曹昂必然会想尽办法去保他,最终跟曹操产生正面冲突而失宠,这就是最好的取胜之道。
他叹了口气,在厅内来回踱步,眯着眸子沉思。
过了许久,他似乎终于拿定了主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要一击必中,仅凭此图还不够...”
他看向陈群,问道:“长文兄,我记得太常和洽与你是挚友吧,不知兄台可有办法说服他帮忙呢?”
陈群眼皮微沉,他不太明白这件事为什么要牵扯到司值宗庙祭祀的太常里去,眸子瞥向曹丕后又看向了司马懿,问道:
“阳士为人迂腐了一些,一点小忙没问题,若是要他参与其中,只怕就...”
“不会让他参与进来的。”
司马懿摆了摆手,“只需要他在每月尾向魏王禀报的奏疏里,稍稍改动一下内容便可。”
“若只是如此的话,不难。”陈群信心十足的说道。
“好。”
司马懿嘴角微微勾勒,旋即拿来一张帛布,奋笔疾书了一番,交给了陈群。
“就让他在奏疏中加入这些内容便可。”
曹丕与陈群对视了一眼,不禁双双面露惊骇之色,“妙,妙啊,这样一来,典默必死无疑啊,根本无需我们参与进去了!”
看来,那张不太稳定的王牌,也没有启动的必要了,曹丕拳心紧攥,已经预见了因为这件事,许昌城里必然是要血流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