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拥有着当今天下最大的造船厂,堪称是江东首富的存在。
跟糜家不同的是,陆家不仅有钱,还拥有着世家的底蕴,家中藏书不少,各级官署中都有陆家人。
四大家族中,甚至是以陆家实力最为强盛。
像他这样的人,典默能猜想到的条件,无非就是跟当初的李严一样,要求释放了这些俘虏,既是为江东做了个大好事,也为陆家积攒了好名声。
典默扬了扬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请军师准许在下重返林历山,在下愿说服伯符来降。”
陆逊的话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咂舌,大概是深怕旁人想歪了,他赶忙解释道:“这些年江东战乱不断,各郡十户九空,我不想让江东子弟的血都流干了...”
“不行!”
没等典默发话,笮融双手一摆,喝道:“万一你回去把刚才军师的话告知了孙策,我们岂非又要虚度数月在此枯守?我是无所谓啊,可军师的时间多宝贵你知道吗?”
说实话,典默的心里也不太赞同。
江表十二虎将都死在了曹军的手里,再加上赤壁、两剑山和昨夜这一战,两家的仇恨太深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更何况对面不是孙权,是孙策,一个能带出麾下无降将的人,追求的是马革裹尸,宁折不弯。
他不担心陆逊会反水,但也不看好他此行能成功。
“军师,如今的江东已经是必败的局面了,在下还不至于愚蠢到在这种时候不明大势。
在下虽是一介书生,却也非贪生怕死之辈,之所以愿意归降,也是希望能保住更多的江东子弟,请军师相信在下。”
陆逊情真意切的乞求道。
“伯言啊,你此行有多大把握?”典默问道。
“不到一半。”陆逊倒也不遮掩,兴许是刚才真的被典默震住了,他觉得说谎并没有多大意义。
“行,既然你开口了,我就让你跑这一趟。”
典默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了陆逊的身上,“你若是真能办妥此事,便是收复江东第一功。”
“多谢军师信任!”
陆逊作揖后便看向张辽,道:“文远将军,能借一匹战马吗?”
张辽点头道:“跟我来吧。”
二人走后,笮融才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军师今日才初见陆逊,为何如此相信他,你就不怕他一去不复返吗?”
典默瞥了他一眼,“当初我让你从彭城跑到沛县去的时候,不也是第一次见你吗?你有一去不复返吗?”
笮融一怔,旋即讪笑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对魏王和军师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对军师的敬仰更是如滔滔江水...”
“滚。”
“得嘞!”
......
林历山上中军大帐处,坐在帅椅上的孙策一张脸比张飞还要黑,眼角不断在抽动,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天亮后都不见曹军来偷袭大营,他就感觉到典默肯定是猜透了这全盘的计划。
可他依旧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太史慈能凭借勇猛,带着一万人真的攻破了曹营,甚至擒杀了典默。
可惜直到正午时分也不见太史慈回来复命,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已经稳不下来了。
快要黄昏的时候,吕蒙回来了,把他最后的侥幸都给浇灭了。
辛辛苦苦唱了这么一出大戏,加上陆逊机智的临场应变却终究没能带回那批粮草。
也就是说所谓的三线布控,全部都宣告失败。
想到回不来的太史慈,回不来的胡综和徐祥,回不来的江东将士,他再也无法隐忍,满腔的怒火需要立刻宣泄。
他站起身子,缓步走向埋头不语的庞统。
“主公...”周瑜上前想要劝阻,却被孙策一把推开了。
最后,他站到庞统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道:
“按照公瑾的计划,此计多半是可以得手的,可你偏偏却要闹什么火烧山岗吸引曹军注意力,你变的好啊,一番变动就把子义和伯言的命都给搭进去了,还有那一万多江东子弟。”
庞统自己也很绝望,他隐忍多年,就想着一举证明自己凤雏之名,没想到却是一败涂地,他的心都快碎了。
江东本是巨大劣势,可这一战后已经不再具备对抗典默的实力了,唯一的一次出手,竟然成为了压死江东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庞统的名字只怕是要被世人写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了。
“是在下部署不当,在下甘领罪责。”庞统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傲气,闭着眼似乎任由孙策发落也不打算反驳了。
孙策本就看不惯庞统,此时近距离的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竟然瞬间失控,双手如鹰爪扣在庞统的肩头,歇斯底里的质问道: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句甘领罪责就过去了吗,你赔我子义!你赔我伯言!那是一万多江东子弟的命啊,你凭什么害死他们!
你个泼才,你连功曹都不配,你狂什么啊!”
“主公,保重身体!”周瑜、鲁肃和刚刚逃回来的吕蒙都纷纷拉着孙策。
孙策恸哭了起来,铿锵虎将在遭受了接连的变故后终于还是决堤了。
与其说是恨庞统,不如说更痛恨自己,就不应该轻信于他,当初诸葛亮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自己怎么会相信一个与诸葛亮齐名的泼才呢。
“士元,快走!”周瑜小声的催促道。
卧龙凤雏得一便可安天下这句话周瑜后来也听说过了,是不是真的能安天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对卧龙凤雏都说过了这一句:快走。
他们三个人却拽不住一个孙策,他像癫狂了一样,踢翻着中军大帐里的台案,摔着各种军报。
他心里太明白不过,太史慈没了,自己的臂膀都断了。
陆伯言也没了,后果更是恐怖,后方的陆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肯定会气的断了粮草供给。
再加上那一万多军士,孙策肝肠寸断。
他不怕败,也不怕死,他只是害怕再也没有机会为弟兄们复仇了。
黄公覆、程德谋、甘兴霸...
过了许久,他才算是安静了下来,一手搭在周瑜的身上,整个人一阵一阵的抽动。
可身旁的众人却不知如何安抚,只能默不作声。
最后,他猩红着脸,走向帅椅旁边立着的霸王枪,缓缓抚摸着玄铁打造的枪杆,苦笑道:“看来,真正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随后,他攥起长枪,转身看向众人,也不顾忌脸颊上的泪痕,如同一头发怒的猛虎,低沉道:
“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不管了,今夜,我就要带着寨内的弟兄杀向曹营,我要为弟兄们,报仇!!!”
咬牙切齿的喊出报仇二字后,又目光冰冷的扫视了一眼惊骇的众人,冷冷道:“谁若是要劝我,便自己跟我的霸王枪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