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皇宫内,躲在董贵妃寝宫里的刘协瞪大了双眼,嘴角抽动,双拳攥的指甲都要扎进手掌肉里去了,渗出了一丝血渍。
“败了?怎么可能败了!”
一般情况下刘协说话是不敢这么大声的,可这一回他真的压制不住了。
刘备三度北上勤王救驾,每一次都这么接近,尤其这一次,典默不是说好不插手了吗,为何还会败!
董承想让他小声一点,又不敢,只能沮丧的把整场战争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刘协。
一般人听来,第一反应都是惊叹于典默的智计,就算是他董承也不例外。
可是气的瑟瑟发抖的刘协却不是,他根本不关心这些,双眸时而猩红的要吃人,时而眼眶湿润满是绝望。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的董承和董贵妃也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原本以为这次是龙出升天的时候到了,最终等来的还是这个结果,即便是已经失望过无数次的刘协,也忍不住心头绞痛。
“呵呵,哈哈哈...刘备啊,这是第三次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要给了朕希望后又将这个希望抹杀,到底是为什么啊。”
刘协癫狂一般在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见状,董贵妃心疼的靠了过去,温柔的捋扫着他的后背。
而董承则是失落道:“陛下,皇叔已经尽力了,他也断了一条臂膀。”
“该!”
刘协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让董家父女呆呆望着他,意识到失态后的刘协又软了下来,像个虚弱的病人一样问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往刘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董承能比笮融说的还多,从曹操身边人开始,说到天下诸侯,可是这一回,他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了。
陶谦死了,刘备败逃,吕布爱认义父,四世三公的袁家兄弟,一个称帝一个暴毙。
留下来的几个实在拿不出手,孙策占据了江东几个郡,但那点实力怎么斗得过如日中天的曹贼。
西凉的马腾韩遂最近势头挺猛,在羌人部落里的威信极高,他也是忠臣伏波将军马援之后,还参加了反董勤王之战,应该是忠的。
问题是,他似乎无心救驾。
西凉要到中原必经关中,可关中这几年乱的一塌糊涂,有心救驾的话,早就该带兵收拾了乱局,先占据三秦之地,这样便可俯瞰中原。
可是他没有,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刘璋?更扯淡,多年来连朝贡都没有送来,整日沉迷于犬马声色,真不配姓刘呀。
倒是还有个张鲁,盘踞汉中,也有些兵马,近年来甚至对益州几度动手,但那是为了报家仇,其余时间里,张鲁都在传扬他的五斗米教义,跟笮融一样积极。
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救刘协啊。
没了,真没了,董承想着哪怕说点谎话来安慰刘协也好啊,可是真的找不到任何的话。
想了许久,董承才欲哭无泪的看着刘协,怯懦道:“微臣觉得,还是只能拿典...典默下手。”
没办法呀,除了典默,其他人刘协压根就接触不到了好吗。
可是对于这个名字,刘协已经不想再听到了。
刘备三次无功而返,其中两次都是拜典默所赐,让他如何能不恨。
刘协嗤笑一声,抹去眼角的泪花,不想再说话,指望典默,还不如指望刘备更实在。
起初以为他封了个东观令,应该是对曹操很大成见才对,可慢慢的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哪个被冷落的部下可以留下来镇守后方,并且掌握着军政大权,这几乎就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对方。
呵...
东观令...
想着自己这些年的坎坷,想着未来要面对的处境,刘协的心底充斥着悲戚,他估计,大概自己要成为亡国之君了。
大悲无泪,他像是被卸了力一般,摇晃着站了起来往外走。
“陛下,陛下...”董家父女连着呼唤了几声,也没有回应他。
“父亲,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董贵妃噙着泪水问道。
董承似乎也大彻大悟了,浑浊的眸子里覆上坚毅,沉声道:“或许,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董承转过身去,背对着狐疑不解的董贵妃,呢喃道:“我饱食汉禄,世受皇恩,绝不允许奸贼逆党篡国!”
“父亲...意欲何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想干什么,但是,屋檐下低头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听出董承的话里透着悲壮的决绝。
刘协离开了董贵妃寝宫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宫,而是去了伏皇后那里。
“陛下来了,臣妾正好让人煮了莲子汤,这天气闷热的很,正好解暑。”
看到刘协走进来,伏皇后便温柔的关切道。
她没注意到此刻刘协的神情恍惚,明显不太对劲。
等她端来莲子汤走到刘协面前的时候,后者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突然狰狞,质问道:
“你不是说已经说服典默了吗!为什么他还要阻止刘备入京救驾,为什么!”
端着莲子汤的伏皇后愣住了,呆呆看着刘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陛下是说...典默他又...”
话说一半,她便拼命摇头,出水芙蓉般的脸庞上满是委屈,摇头道:“不会的,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
“什么不可能!”
压抑了许久的刘协在这一刻彻底失控,他一把打落伏皇后手中的莲子汤,扬起手怒道:“刘备已经被打跑了,典默也带着大军凯旋班师,需要朕领你去看看吗?”
伏皇后并没有躲闪,只是失了神一般呢喃着:“不可能的,臣妾明明说服他了,说服他了...”
刘协扬起的手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是恍惚道:“为什么要给朕希望,再让它破碎,朕宁愿从来都不知道这一切,就做个安分的、被人挟持的帝王吧。”
这显然是认命了,一个平日里总喜欢用卧薪尝胆、秦王为质的典故来激励自己的男人,终于也破防了。
不折腾了,折腾一次,失望一次。
他过来好像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末了,便颓然道:“无朕传召,不许你来朕的寝宫,朕不想看到你。”
面对少数还能听从他圣旨的人,他的旨意就是断绝往来。
伏皇后并没有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如星辰的眸子带着幽怨,心道:典默,为何要辜负本宫,不行,本宫要去见他,要亲耳听听他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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