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津渡口的营寨里,八万大军在枕戈待旦,各营都已将铠甲、武器准备好,一副随时要动身的样子。
因为在一个时辰前,要夜袭曹营的军令从将军下到都尉,再到百夫长,最后传到了每个军士的耳朵。
可是,这么重要的信息,身为八万大军指挥监军的沮授竟然毫不知情。
他火急火燎的跑到大帐问道:
“公子,你们今夜要偷袭曹营?”
“公与先生也知道了。”还未满二十岁的袁尚得意一笑,还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得到了确定答案的沮授当即瞪大双眼,质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公子为何不与在下商议?曹军什么部署公子可知,我方贸然出击被伏击了怎么办,主公可知此时?”
灵魂三连竟然让袁尚有些懵。
这货毕竟从小就是在袁绍的溺爱中长大,因为太过受宠,军中人人对他都是礼让客气。
就算是起初支持袁谭的郭图,也得恭敬的捧着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质问。
见袁尚不善言辞,作为刚刚改弦易辙从袁谭那头跳到袁尚这里的郭图难道不应该表现一番。
他失落的叹了口气,“这军营到底公子是主,还是监军是主?”
篡改谈话的核心内容一向是郭图所擅长的。
沮授果然语塞,怔了数息才指责道:“我等皆为主公办事,既领监军之责,难道不该指正公子错误?”
“对,监军大人说的对,公子的,一定是错的,只有你监军大人的,才是对的。”
被郭图阴阳怪气怼的哑口无言的沮授气的满脸通红,指着郭图骂道:
“我何时说过公子的一定是错的,郭图,你素爱献媚,我本不愿干涉,可公子年轻,不知战场凶险,你不加劝谏也罢,还敢在此鼓动,安的是何居心!”
“年轻?年轻怎么了?古有甘罗十二封相,公子马上就二十了,今夜若建旷世功勋,可比肩甘罗,后世说不定将二人列为一谈。
至于说我安的什么心,主公在上,公子在侧,他们自然明白我的用心良苦,我只愿主公和公子能尽快破曹,以图成霸业。
而你呢,除了会说小心,会说要缓慢伐曹,还有何建树?
现在,公子胸怀破敌良策,眼看破曹在即,你却要横加阻挠。
曹操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断为他说好话?”
袁尚就是个绣花枕头,竟然敢跟甘罗比?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瞎子都看的出来当初自己和田丰的建议是正确的。
可这货不仅没有半点反思,还说自己通曹...
这一刻,沮授只觉得血脉喷张,气血沸腾,身子被气的颤抖,指着郭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图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你以为你是笮融吗,敢在我的面前逞口舌之利。
“先生不必恼怒,此事与公则先生无关,是我自己的打算。”
袁尚虽然是个二世祖,但他也明白夺嫡之路的不容易,不想把沮授得罪的太狠了。
更何况,他可是监军,按照袁绍的吩咐,五百骑以上出营都是要监军同意的。
袁尚站起来走到沮授面前,扶着快被气晕过去的沮授坐了下来,说道:
“先生可知高顺?他拜入曹营后,因为旧怨一直被笮融打压,你也看到了,笮融现在可是位居九卿,可见曹操对他的重视。
几个月前,在许昌的时候,笮融便以待客无礼痛骂高顺,高顺没忍住动了手,便吃了八十军棍,还贬为了步卒。
高顺深知在曹营他是没有出头之日的,所以他一早就归顺我了,现在,他可是我在曹营的内应。”
袁尚很得意,拿出了胜利者的姿态沉吟道:“我与他约定,今夜三更,举火为号,他会打开寨门引我,然后带着陷阵营围定曹操的中军大帐。
曹操一死,曹军必乱,到时候我八万大军一鼓作气冲进去,大事可定!”
沮授并没有像袁尚想象的那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反而不屑笑道:“公子啊,如此简单的诈降计你都没看出问题吗?”
“何意?”袁尚有些不爽了。
“陷阵营是什么部曲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陷阵营骁勇善战,装备配置精良,马战、步战、射技、枪法、刀法样样精通,是当世一流的部曲。”袁尚一副你别欺负我年轻的表情。
沮授沉声道:“公子既知陷阵营是精锐中的精锐,那请公子试想,一个不被重视的武将,凭什么还能统领这支如此精锐的部曲?”
袁尚一愣,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眼看袁尚表情不对,郭图又来了,“监军大人有所不知,陷阵营只忠于高顺一人,这一点曹操是无法改变的,也正因为如此,曹操才没杀高顺。
诈降计,如果这是诈降计,那典默是不是太妖孽了,几个月前就开始部署?
依我看不是典默太妖孽,是你沮授心怀异想,因为在你沮授的眼里,曹营上上下下都是诡计,触之即亡,若我军人人如你,曹贼只怕要猖狂一世了。”
“你...你个泼才!”
沮授失控了,冲上去双手抓着郭图的衣领骂道:“你会害死三军的!”
“他急了,公子快看,他急了,肯定是被我说中了啊。”郭图不慌,反而露出机智的笑。
“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拉开啊。”袁尚看着一旁的魁梧男子说道。
那男子名叫吕威璜,军职校尉,是张郃麾下的副将。
他一上前就轻松的分开了二人。
“监军,我已说过,此事是我一人之意,你若不同意也无所谓,不过父帅那里,你可分不得半点功劳。”袁尚彻底失去耐心了。
沮授看了一眼大帐外,天还没黑,只要自己快马赶去官渡大营,肯定还来得及,于是他冷哼道: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去面见主公了。”
“放肆!”
袁尚觉得没必要再忍,喝道:“我已对你礼让有加,你安敢欺我年少,父帅既让我领军驻守便是相信于我,若事事都靠请示父帅才能动手,如何退敌?”
喘着大气的沮授只好耐着性子转身走向袁尚,语重心长道:
“公子雄心壮志,在下可以理解,但是你知道我们的对手是谁吗?是曹操,是典默,此人心计、城府、谋略、兵法,俱是百年罕见。
他取徐州,借助天力,败袁术,甚至可不动一兵一卒,似这等奇才,怎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恕我直言,高顺若是真心投降,便会书信主公,为何要书信公子?正是因为典默看透了公子年轻,立功心切啊。
此人用心之深,令人惊叹。”
“给我拉下去,派人看着他,等我破了曹贼,再把他押到父帅面前治罪!”
“诺!”
袁尚怎么可能听得进沮授的这些话,明明是高顺知道自己是大位继承人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当监军。
看着被押走的沮授,郭图徜徉道:“公子今夜建功,必威震大汉,到时候看他怎么说!”
“这个自然,不过也还需公则先生多多教我。”
“公子放心,郭图别无所长,但在韬略上还算有所建树,定当竭诚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