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闻朝又问了些别的,完事儿勉励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将这次谈话放在心上,回去好好备考。
古玉恭恭敬敬地跟他行礼,从衙门出来之后,他没有回学院,而是回到古郎中在府城中租的小院子。
不管是秦少安那里还是赵香柚那里,到底是寄人篱下,不及自己的房子来得自在。
家里只有一个老仆,他不常回去,但老仆将他的房间还是收拾得十分干净。
“少爷回来了?”见到古玉,老仆十分高兴,他笑着迎了上去,古玉道:“帮我烧点儿水,我要沐浴。”
“是!”老仆先给他提溜了一壶热茶,这才去灶房烧水。
古玉枯坐在书桌前,他盯着窗户,脑子里一片空白。
“少爷,水好了!”老仆在门外躬身道,古玉就拿了换洗衣裳去净房。
古玉脱下衣袍,他的内衫湿透了。
他踏入浴桶中,水很热,但他还是将自己个儿整个人都埋进水里。
窒息感袭来,那是死亡的感觉,当他觉得自己个儿的肺快要炸掉时才从水里抬起头。
古玉大口地呼吸着,因着过于急促,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也没有办法。
他答应过爷爷要重整古家,就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在那种情况下他真的是没有办法,那个人是承恩伯府的公子啊,他怎么能卷入那样的漩涡中!
虽然跟着爷爷逃亡的时候他还小,可是那些逃亡路上的苦难他都记得。
到了下山村,他们爷俩是外来户,为了能立足,必须对谁都笑呵呵的,给村里人看病也是尽量能便宜就便宜。
好多不要脸的人欠诊费,欠药费,爷爷都一笑了之,并且跟他说,村民们欠的钱不多,他们能够承受。
需要钱,那就去大户人家赚。
毕竟,他们必须先在村里立足才能再说其他。
只有跟村里人把关系搞好了,才不会有人欺负他们,换句话说,有人欺负他们的时候,村里人才会护着。
他和爷爷战战兢兢地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小心谨慎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了……
留下秦少安的名字,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古玉不可能留下书院同窗的名字,因为他们在诗会现场,这样会很快就被识破。
而秦少安不一样,秦少安不在诗会现场,所以留下他的名字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当时肯定是跟施乐丞在一起,有施乐丞给他作证,他是不会被牵扯其中的。
古玉努力回想着应对阚闻朝的点点滴滴,他说的每一句话,阚闻朝的每一个表情,他都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终确定自己的回答没有一丝破绽就没再想了。
“古玉,你要把你的话当真,那就是真的了……”
他撩水洗了洗脸,然后微笑着起身,这件事他打算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包括爷爷。
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桂烨磊死了,爷爷跟刁大夫也被请去了衙门,他打听了,但没打听到爷爷的消息。
希望,爷爷能平安无事。
古玉换上衣裳,跟老仆说了一声儿就去了书院,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打起精神来。
这次乡试,他势在必得!
……
京城。
皇宫御书房。
皇帝的书桌上摆了一叠子弹劾荣国公府,弹劾施乐丞二叔的折子。
施乐丞跪在殿中,皇帝让他起来他不起。
皇帝挥退左右,叹息一声:“你这孩子,朕不是派了阚闻朝去接手这件案子了么?”
“你还不相信阚闻朝?”
施乐丞抬头对上皇帝的目光,他的眼珠子上布满了红血丝,嘴上一圈儿胡茬子,憔悴极了。
皇帝很是心疼。
又很是泛酸,这孩子都没这么担心过他!
“可是桂烨磊死了……”
“这是要将我四哥的罪给定死!”
“谁有这个本事?”
“皇上,有这个本事同时将伯府,国公府,西北军,甚至皇后和太子都牵扯进来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不多吧?”
“有这样的人在,不是草民不相信阚大人,而是阚大人面前挡着的是一座巨大的山,这座山遮挡了世人的眼……”
“草民求皇上帮忙,求您帮忙彻查这件案子!”
“草民相信我四哥说的话,他不会跟草民说谎,且他连通房丫头都没有,怎么会去调戏民女?”
“施文鼎那孩子是什么样的,朕知道。”皇帝走到他身边,弯腰伸手去拉他。
施乐丞还是不愿意起来。
皇帝叹了口气:“行了,朕让人偷偷去查可以了吧。”
“朕保证,保证不论用什么法子,都会保住施文鼎的命!”
施乐丞这才站起来,他道:“我要我四哥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皇帝:“……”尽给他找难题!
“朕尽量!”
“你就在这儿歇会儿,朕知道你着急,但你也要顾及身体。”皇帝喊来太监,让他带施乐丞去洗漱,就在御书房后头的暖阁里歇着。
施乐丞红了眼眶,他倔强地抬头,试图将泪花逼回去,皇帝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见施乐丞要拒绝,他便道:“你回京的事情必定被人知道了,若是这会儿出去,定然会有人去找你麻烦……这几天你就好好地呆在宫里!”
“多谢陛下!”施乐丞朝皇帝拱了拱手,跟着太监下去了。
他前脚走,皇帝后脚就叫来了心腹密探,将事情吩咐下去。
皇帝脸上的笑容褪尽,也在想这件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西北有敌来犯,这个节骨眼儿上主将的儿子杀人,杀的还是勋贵。
到底是戎人的阴谋诡计,还是某些不安分的人乘机搅风搅雨?
不管是哪样,他都不会放过!
“来人,带朕的秘旨速去云州府……”
……
京城风云变幻,暗潮汹涌,而云州府更是陷入了紧张之中。
阚闻朝将该查的都查了,又接到了皇帝秘旨,便决定带着施文鼎回京。
除了施文鼎,他还必将秦少安给带上。
因为这个案子势必会上金銮殿,秦少安这个所谓的证人就必须到场。
“马上就要乡试了,但是事情紧急,皇上又下了旨意,故而本官不能等到乡试之后才带你们回京。”阚闻朝叫来秦少安,他知道秦少安跟施乐丞的关系,故而也挺为他可惜的。
秦少安朝阚闻朝拱手:“学生还年轻,晚三年再考并不碍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