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两人的影子渐渐叠到一起。
不知何时,沈郁换了个位置,几上的折子被衣袖扫落,这一刻,无人在意。
沈郁坐在商君凛怀里,微微仰起头。
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玄色衣服上,随着男人动作不断攥紧。
如风雨中的荷叶,起伏摇曳。
夜,越来越深。
朝廷的通缉令下达各地,汉州也得到了消息。
为了避免被发现,越王一行人到了庄子后一直龟缩在里面,他们得到消息,还是程家家主带来的。
“朝廷发了通缉令,眼下大桓怕是没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殿下封地那边还能回去吗?”程家家主冷静的外表下满是焦虑。
他知道越王是逃狱出来的,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虽然现在程家已经没了选择,但明面上跟着一个外人眼中的谋逆者,程家家主一时过不了心里那关。
“封地那边有本王养的兵,本王已经传了消息过去,让他们来与我们汇合,封地暂时回不去了,皇帝既然下令将谋反罪名安在本王身上,不可能在这之后放任本王回到封地上。”
越王如今是真的进退两难,他的势力大部分都在封地上,现在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谋反罪名已定,他也不可能回皇城,回去的话,不过自投罗网,死路一条。
既然商君凛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谋反的帽子落在了他头上,他坐实这个罪名又如何?
都是商君凛逼他的,不是吗?他只是想自保而已!
“你们在这边有多少人手?”越王转头问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中年男人。
“殿下想做什么?”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本王要做的,不是你们一直希望本王做的吗?覃先生何必装模作样?”越王没好气道。
“殿下能自己想通自然是最好的,我和我背后的势力都将为殿下效力。”覃先生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我程家也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程家家主跟着表忠心。
既然决定起事,越王这边火速行动起来,程家如今在汉州势力不小,汉州的不少官员也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突然发难,控制住了汉州大半势力。
朝廷派来的官员被他们关了起来,越王一行人正式入驻官府,将汉州当成了据点。
在汉州接应他们的人得到消息后进入汉州,这是一支有数千人的队伍,汉州驻军的最高将领是程家女婿,一向为程家马首是瞻,程家投靠越王,他跟着一起反了。
手下反对的一律被当众斩杀,血腥手段下,没人再敢冒险。
汉州彻底变了天。
越王给自己的人传了信,这些人是他早年布置的,并不是全部在封地上,得到消息后,他们暗中往汉州赶来。
谭先生的人也陆续进入汉州,转眼间,汉州汇集了几万兵马。
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
汉州到京城的消息被阻断,商君凛是通过隐龙卫得到的消息。
“商君越反了。”商君凛手指合拢,纸条化为碎屑落下。
“什么?”沈郁惊讶地站起来,“越王直接反了?”
惊讶过后,沈郁又觉得不怎么奇怪,越王一直有反心,如今不过是实施了心底的计划而已。
“他们到了汉州后,知道了朝廷对他们的通缉令,勾结上程家,直接控制住汉州,朝廷派去的官员下落不明,隐龙卫折损了一半才将消息送出来。”商君凛语气发冷。
“现在汉州的情况怎么样?”沈郁担忧地蹙起眉头。
“汉州的守备军一起反了,加上不知道从哪来的人马,汉州如今有八万军队,隐龙卫说,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马进入汉州。”
越王打了他们一个时间差,若没有隐龙卫拼死传来消息,他们知道的时间会更晚。
商君凛立刻召集了大臣议事。
御书房里,听到汉州的消息,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越王真有胆子反了。
“越王手里哪来的这么多人马?”一位大臣面露不解。
藩王是有权养兵的,只是规模很小,以越王的品阶,最多可养两千私兵,但现在的情况是,对方手里有不下八万之数,且在不断增加。
这些兵是从哪里来的?
不少大臣心中都有这样的疑惑。
“他既然早有不臣之心,豢养私兵不足为奇,眼下我们要解决的,是如何处理越王的事。”丞相出声将话题引回来。
“丞相说的不错,越王如今罪名坐实,可如今肃北那边还在和北漠人打仗,该派谁去平叛?”
因为先帝的祸祸,大桓如今能用的将才太少太少,总不能让皇帝御驾亲征吧?
总归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平叛一事朕心中有人选,除了汉州,目前还需要担心岳州会不会也出问题。”商君凛淡声道。
岳州是越王封地,商君凛原本派了人暂时接管岳州,如今越王起事,岳州恐怕也不会太平。
“岳州富庶,又是先帝留给越王的封地,越王不可能轻易舍弃,朝廷必须早做准备。”
“先让周边地区的驻兵严加看守,如发现有挑事者,一律就地解决,朝廷也要尽快派人过去接应。”
岳州。
越王谋反的罪名下来,岳州陷入一片慌乱,越王在岳州经营多年,与当地势力牵扯颇深,若越王一事是真,他们也逃不过事后清算。
“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岳州各大势力聚在一起,商讨大事。
“殿下这么久不回来,原来是被困在了京城,如今京城又逼殿下反了,我们深受殿下恩惠,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弃之不顾。”
“说得在理,殿下这些年本本分分,岳州在他的治理下也是一派欣欣向荣,没有越王,也不可能有如今的我们,不论怎样,我们都要站在越王身后!”
朝中各大臣的担忧不无道理,为了自己,为了利益,越王封地上的那些势力,都不会轻易和越王撇清关系。
好在朝廷应对及时,小规模的暴动被按了下来。
商君凛点了朝中一名将军,带兵征讨越王。
天气越来越冷了,沈郁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廊下,蓬松的毛领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小了。
“与北漠人的战争,快结束了吧?”
沈郁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到他手上,很快化去。
商君凛从身后将人拥住:“快了,天气越冷,北漠人越难以坚持。”
和北漠人的战争胶着了一个多月,是时候结束了。
“转眼,我都快认识陛下一年了。”沈郁收回目光,眼眸微微下垂,掩住眼中的情绪。
商君凛:“才一年而已,以后的每一年,阿郁都会和朕一起度过。”
沈郁:“汉州那边如何了?”
因为汉州事发,本该被处置的许家人如今还住在大牢里,等待命运最后的宣判。
商君凛:“城门紧闭,越王一直龟缩在城里,不肯应战。”
沈郁:“汉州多了这么多人,粮食能坚持多久?越王总不可能一直带人躲在里面不出来。”
商君凛:“这是他要考虑的问题,朕只想早日揪出藏在他背后的人。”
先帝留下的后手,始终是商君凛心中的一根刺。
汉州。
越王没想到商君凛的动作会这么快,快到他还有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就被困在了汉州城里。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如今手里除了兵,什么都没有。
好在程家愿意付出,汉州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下,粮草暂时不用担忧,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汉州被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他的主要力量都在封地,情况不明。
“殿下。”
“是谭先生啊,”商君越负手而立吗,如今这些人倒是对他多了丝恭敬,“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谭先生摇摇头。
“本王当初就说要趁朝廷没反应过来早点离开,谭先生怎么都不肯承认,难道如今你我都被困在汉州,也在谭先生预料之中吗?”越王没忍住心中的怒气。
在发生汉州有隐龙卫的踪迹后,越王就要带着军队离开,被谭先生制止了,说让他再等一等,等来等去,等到了朝廷派来的大军。
若非他是被谭先生等人救出来的,他都要怀疑这是商君凛的人在耍他玩了。
“殿下何须着急?如今朝廷被北漠人牵制,能腾出多少人来这边?我们的探子出去探过,外面最多五万兵马,比我们的人足足少了一半,若要出去,仅凭那些人马,能拦住我们不成?”
“本王劝你别小看了商君凛,当年他以少胜多的例子还少吗。”
商君凛的战绩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以少胜多的事,是他将进犯大桓的人彻底打服,才换来了大桓多年的安宁。
“殿下安心便是,想要成事,光凭我们手里这些人怎么够?殿下不是也给自己的人传了消息吗,等人都到了,好戏才正式开场。”
商君越眸光闪了闪:“谭先生说的是,是本王着急了,本王只是担心被困的日子太久,汉州百姓会心生不满。”
直到现在,商君越还没弄清楚这些人手里有多少底牌,他们看似是在帮他,但显然目的也没那么纯粹。
商君越是被从牢里匆忙带出来的,身边能用的人太少,想要成事,只能仰仗谭先生和他背后的人,至于以后的事,等事成之后再说也不晚。
“区区蝼蚁,不听话的杀了便是。”谭先生不在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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