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商君凛身上浓烈的侵略气息,沈郁呼吸微窒。
甚至有些茫然,他是说了什么吗?怎么突然就惹得商君凛兴致大起?
想了想,沈郁稍稍后退了些,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还是离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商君凛远一些为好。
觉察到他的小动作,商君凛一手拦在他身后,阻断去路:“阿郁躲什么?”
沈郁装傻:“陛下说什么?”
商君凛不欲为难他,收敛一身气势:“阿郁打算如何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商君凛对沈郁的称呼从“贵君”变成了“阿郁”,潜移默化中,沈郁逐渐习惯这个称呼。
“先把玉璋宫的掌事太监换了,再说。”
“都依阿郁的,新人选朕会先替你掌掌眼,同样的事,朕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这次玉璋宫的掌事太监出事,说到底怪他当初不看重,若是认命人选之前仔细排查,不会出现现在的事。
“谢谢陛下。”沈郁眯了眯眼,他一直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不要求在自己手下做事的人毫无缺点,却不能容忍没底线的人。
既然要做,沈郁吩咐慕汐将玉璋宫的人全部排查了一遍,以前他没想过自己会长久住在玉璋宫,对里面伺候的宫人要求不高,也不会差遣他们做什么要紧事,平时又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很是助长了某些人的野心。
沈郁得宠,玉璋宫跟着水涨船高,在玉璋宫伺候的宫人比宫人其他地方的有排面得多,宫里的生存规则一向如此,沈郁不打算改变什么,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借着自己的名头惹是生非。
孟公公很快挑好了人选,第一时间拿给商君凛过目。
目光一一从名单上划过,看到某个名字,商君凛顿了下,似笑非笑抬眸:“若朕没记错,这孟源是你干儿子吧?”
“是,是,”孟公公不敢说谎,“奴都是按贵君的要求找的人,孟源这小子奴自小看到大,人品如何奴比任何人都清楚,奴便斗胆将名单加上了。”
说完,孟公公略有些忐忑,补充道:“将孟源的名字添上,奴是存了一份私心的,一来知根知底,二来贵君是位好伺候的主子,孟源能跟在贵君身边伺候,是他的福分。”
商君凛摩挲名单边缘,眸中神色不定。
孟公公一颗心提得更高,心中苦笑不已,他实在是不愿放过这次机会,才大着胆子纵容了一回自己的私心。
“朕知道你对这个干儿子很看重,只一点,凡事不能太过,名单朕看了,都是符合贵君要求的,你将人给贵君送去,谁能留下,看贵君的安排。”商君凛淡淡瞥了孟公公一眼,将名单扔进他怀里。
“奴谢陛下恩典!”孟公公抱着书简,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去吧。”商君凛挥手。
“是。”孟公公抱着书简躬身退出去。
不敢有丝毫耽误,孟公公带着挑选的人来到玉璋宫。
沈郁正在打理商君凛送来的墨兰,这花不知怎么照顾的,即使花期将过,依然开的很好。
“公子,孟公公带人来了。”慕汐上前为沈郁净手。
“这么快?”沈郁净了手,拿过一旁的帕子擦干,“让人去正厅。”
慕汐领命而去,沈郁换了件外衫,出门。
沈郁到的时候,孟公公已经带人候在正厅了,沈郁走到主位坐下。
孟公公逐一为沈郁介绍带来的人。
“孟公公费心了。”
孟公公笑得和善:“贵君折煞奴了,贵君看看,可有满意人选,若都不行,奴再换一批来。”
“不必如此麻烦,这些已经很符合我的要求了,”沈郁指了几个人,“这几人先留下,其余人下去吧。”
另外几人行了礼,恭敬退下。
沈郁留下的人里有孟源,孟公公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沈郁对剩下的人考校一番,最终留下了孟源。
晚些时候,商君凛过来了。
“阿郁怎么选了孟源?”商君凛拥着沈郁走到塌边坐下,“阿郁知道孟源和孟常的关系么?”
沈郁摇摇头:“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选孟源是因为喜欢他的行事风格,玉璋宫太扎眼,底下的人须得有个稳妥的人来管。”
“那是孟常的干儿子,他心眼倒是多,知道玉璋宫是个好去处,巴巴将干儿子送来。”
“孟公公真有眼光,”沈郁倚在男人肩上,“看来陛下确实看中我,连御前大红人都觉得在我宫里做事有前途。”
商君凛本以为沈郁会不满,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朕以为你会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沈郁笑了笑,“人是陛下先过目的,若有问题,陛下也不会把人送到我面前来,是不是?”
“阿郁这张嘴啊,比谁都会说。”商君凛捏着沈郁下巴转向自己,拇指摩挲了一下沈郁唇瓣。
沈郁眨了下眼:“实话实说罢了,陛下为何这般看我、”
“朕在想,阿郁是不是从一开始心中就有了人选,绕这一大圈,只是为了让孟源名正言顺主动请缨来玉璋宫?”商君凛眸色渐深。
这事不难猜,若非如此,身为贵君,沈郁想要什么样的掌事太监没有,绕这么大的弯子,无非是那人身份有异,不好明着提出来。
沈郁揣着明白装糊涂,无辜眨巴眨巴眼:“陛下在说什么?”
“小狐狸。”商君凛凑近,吻了吻青年眼睛。
沈郁被突然靠近的气息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眼上一热,温热触感落到眼皮上,来不及说的话被彻底抛在脑后。
看沈郁呆愣愣的样子,商君凛眸色越发深邃,唇渐渐往下滑。
即将靠近唇瓣的一刹那,孟公公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
“陛下,方大人求见。”
像是从梦中惊醒,沈郁猛地挣脱束缚,不自在地开口:“陛下既然有事,先去忙吧。”
商君凛暗叹错失良机,揉了揉沈郁脑袋,起身离开。
沈郁在软榻上呆坐了会,眼中迷茫逐渐淡去。
考生在考场期间是不允许出考场的,吃住都在里面,并不知道,短短几天,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商君凛的人终于寻着线索抓到了幕后主谋,朝堂上,方大人沉声禀告查到的东西,最后深深鞠躬:“请陛下定夺。”
举座哗然。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动摇国之根本的事,方大人会不会弄错了?”
方大人怒目而视:“阁下是觉得本官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话的人讪讪闭上嘴。
“证据确凿,望陛下严惩!”
看着义正言辞的方大人,众大臣恍惚觉得回到了张御史被掺那日。
窃窃私语中,商君凛冷冽声音传来:“诸位大臣不妨先看看方大人的证据,再说话。”
御前伺候的太监捧起卷轴,高声朗读。
从如何拿到试题,到如何命人接近学子,引诱学子步入陷阱,每一桩,每一件,都说得清清楚楚。
一阵静默后,商君凛不紧不慢开口:“不知太尉大人有没有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要说?”
证据确凿之下,辩无可辩,太尉颓然跪下:“臣知罪。”
太尉是前朝留下的老臣,因为站队及时,在权利更迭中并未有什么损失,反而因商君凛即位早期朝中无人一举成为重臣,活跃至今。
商君凛从龙椅上站起来,不带丝毫感情地俯瞰下方:“太尉先别急着认罪,同朕说说,先帝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十几年后还肯为他办事?”
“臣不敢!”太尉心头重重一跳。
“你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很后悔当年下手太轻,没让朕死在战场上,好让越王趁势登基?”
商君凛一语落下,引起轩然大波,万万没想到,一起未遂的舞弊案,还能牵扯出昔年隐秘。
商君凛登基不久后,确实在一场大战中受过重伤,只是在人没好之前,消息隐瞒的紧,知道的人不多,知道里面另有隐情的就更少了。
“陛下,臣冤枉啊,是臣鬼迷心窍,在这次科举中动了手脚,但陛下所说的事,臣真的没做过啊!”太尉心下骇然,仅凭前一件事,就足以让他全族获罪了,若加上后一件……
更何况,他当年一心想在朝堂站稳跟脚,根本没心思也没能力突破重兵把守对商君凛下手!
看着抖如糠筛的人,商君凛嘴角隐隐勾起,他当然知道事情不是太尉做的,故意说出来不过是为了通过朝中耳目传给某人,他知道当年的事不是意外,也会将之彻查到底!
太尉惨白着一张脸被带下去,散朝后,唯有方大人留了下来。
两人在御书房谈了一下午,方大人离开后,大理寺开始着手处理太尉一事。
沈郁隔着衣服贴上商君凛胸膛,“所以,陛下上次是在骗我么?这道伤不是小时候留下的?”
“是朕的不是。”商君凛苦笑,他和沈郁说了今天上朝发生的事,没想到沈郁的重点会在这个上。
“竟有人在陛下登基后还对陛下下过手么?”沈郁想了下,又觉得不奇怪,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越王不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么。
原本沈郁以为只有一个越王觊觎皇位,现在看来,远非如此,除了明面上的,暗地里觊觎的人不知凡几,不过是碍于商君凛的强大,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沈郁依着记忆的位置,按了下伤痕处:“陛下疼么?”
商君凛握住沈郁放在他胸前的手:“阿郁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