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郁不说话了。
只在心里暗道:陛下怎么就变了呢,一点也没以前好逗了。
两人腻在一起看了会儿书,沈郁突然想起一件事。
“陛下,开春了,我们要不要出宫踏青?”沈郁眨了眨眼睛,“当然,要是陛下没时间,我一个人去也行。”
“想出宫了?”商君凛问。
沈郁捧着脑袋点头:“春天的景致很不错,我每年都会去庄子上看看,如果今年不能去,挺可惜的。”
商君凛:“什么庄子?”
沈郁:“是母亲留给我的少数东西之一了,陛下您也知道我在镇北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有时候真觉得还不如一直住在庄子上,没那些糟心事。”
沈郁进宫前,商君凛让隐龙卫查过,确实如沈郁所说,身为镇北侯府唯一的嫡子,沈郁在镇北侯府过的可不是什么舒心日子,有如夫人和她那个和沈郁年纪差不多大的儿子在,沈郁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商君凛抚了抚沈郁的长发,柔声道:“贵君放心,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过去的事他无法改变什么,但现在及以后的事将由他一手掌控,他决不允许有人在他羽翼下欺负沈郁。
沈郁每年都会去某个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对外说是到清净之处养病,可堂堂侯府嫡公子,何至于养个病都要搬出去?
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真正原因如何估计只有本人心里清楚。
不知道商君凛脑补了什么,沈郁从他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心疼。
沈郁凑过去,与商君凛挨得极近:“陛下答应吗?”
说话间呼吸交错,商君凛眸色暗了暗,“要朕答应可以,贵君有没有什么表示?”
“陛下不应该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么,”沈郁装作听不懂男人的暗示,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陛下,我这也是为你着想,春天到了,大家都会外出踏春放松心情,陛下一天到晚忙于公务,也该找个时间放松放松自己。”
“贵君也知道朕很忙啊。”商君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因为有好几件事堆在一起等待解决,又牵扯上混淆皇室血脉这样大的事,商君凛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
“政事总是忙不完的,”沈郁按住商君凛手里的折子,“陛下养了那么多官员,有些事交给他们去办便是,何必事事亲为?”
“贵君说的有理。”虽然嘴上这般说着,商君凛却没放下手里的折子。
偌大一张书桌,本来被沈郁坏心眼地摆满了话本,商君凛的奏折只占了小半地方,后来沈郁将那些书摆成一摞,才给商君凛空出了更多放奏折的地方。
沈郁也知道,商君凛的习惯不是他一两句话能改变的,点到为止收了话题:“既然陛下忙,那我还是自己去吧。”
“贵君要将朕一个人留在宫里?”商君凛挑眉看过来。
“陛下究竟想怎样?”
“贵君要知道,以贵君的身份,是不能经常出宫的,贵君应当习惯,在宫里生活的日子,而不是整天想着要出宫。”商君凛语气淡淡。
“陛下的意思是不肯陪我去,也不许我自己去,是吧?”沈郁猛然站起来,转身就走,“行,我知道了,我会乖乖待在玉璋宫里,哪儿也不去的。”
沈郁说到做到,自此再也没提过要出宫的话,但跟在两人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和之前不一样了。
冷淡了许多,尤其是沈郁对商君凛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偏偏商君凛自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每天除了上朝,其他时间都照常待在玉璋宫里。
伺候的人搞不懂两个主子是怎么想的,只希望两人能快点和好,他们一点也不想每天都生活在冷凝气氛下了。
玉璋宫的事很快传到了宫外。
也不奇怪,玉璋宫前段时间太高调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与其说消息是被意外传到宫外,不如说是在刻意纵容下传出去的。
大臣们聚在一起,搞不懂前两天还如胶似漆的两人怎么突然就闹矛盾了。
“帝王恩宠本就是一句话的事,要我说啊,沈贵君当初就不该这么嚣张。”
“是啊,人心善变,寻常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要我说啊,这沈贵君的恩宠,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看未必。”
对于这个消息,大多数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事不关己,沈郁和商君凛之间如何,对他们影响不大。
对此反应比较大的,其一是越王,其二是镇北侯府。
越王是在查朝堂动静的时候意外得知这个消息的,心情非常复杂,沈郁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还没过去几天,转头就失宠了,他心里有一些痛快,也有一些难以言说的不满。
镇北侯府众人的反应截然相反,镇北侯恨不得当即进宫,问沈郁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清然母子心里畅快的不行,沈郁越早失宠他们越高兴。
这些人却不知道,皇帝贵君不合,并非是贵君失宠,若真要细究,不如说是陛下失宠了。
不错,在两人身边伺候的宫人都发现了,陛下对贵君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一样的,是贵君对陛下的态度。
“公子,为何……”慕汐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沈郁给花盆里的“君苓”松土,这草他养的精细,安稳活到了开春。
“是想问我为何与陛下冷战?”
慕汐点头,担忧看向沈郁:“公子在宫里生活,不是更需要对陛下好吗?”
“你当初不是不希望我入宫、对陛下也不看好么?”沈郁放下松土的小铲子,挑眉道,“这么快就‘叛变’了?”
“奴婢本来以为陛下和其他男人没什么差别……”进宫后,陛下对沈郁如何她能感受到,可以说,正是商君凛的所作所为改变了慕汐对他的看法。
“陛下和其他人自然是不同的,”沈郁捏了捏“君苓”细长的叶子,“但是慕汐你要知道,一味的纵容是会让男人变坏的,要想和陛下长远的走下去,就必须要经过各种磨合,而不是一味的迁就。”
商君凛是一个很合格的帝王,同样的,他身上也有很明显的帝王特征,重活一世,沈郁不打算为任何人勉强自己,即使那个人是皇帝,也不行。
慕汐似懂非懂,他并不知道商君凛和沈郁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见自家公子心里有主意,便不再过问此事。
沈郁心情也有些复杂,他总觉得,商君凛并不知道他在意的点在哪。
或许是从前对他不怎么在意,商君凛对他做什么都不会有太多意见,沈郁也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彼此都留有一条线,互不侵扰。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商君凛跨过了那条线,他开始试图掌控沈郁,即使表现的不算明显,沈郁还是感受到了。
沈郁不想被人掌控,从知道自己存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而自己被看不见的意识操纵爱上越王开始,他就对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感到恶心,他想和商君凛退回安全界限外。
可是很明显,商君凛不想。
商君凛看了会儿折子,烦躁地将笔丢到一边。
“陛下可是在为贵君的事烦心?”孟公公跟在商君凛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从未见商君凛为什么事烦心成这样过。
沈郁对商君凛的态度转变他看在眼里,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陛下不说,他身为一个下人也不好主动去问。
“朕想不通,贵君到底在因为什么生气,”商君凛揉揉眉心,“总不能是因为朕不答应陪他出宫吧?”
商君凛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他是皇帝,沈郁是贵君,玉璋宫才是他们的家,成日惦记宫外算什么?
上次沈郁要出宫看焰火,他带他去了,这才过去几天,又要出宫踏青,是不是几天之后,又会有新的理由要出宫?
“陛下不如直接去问贵君?陛下与贵君是夫夫,夫夫之间的问题外人总是不好插手的。”孟公公提议。
“夫夫”二字取悦了商君凛,他站起来:“你说的不错,朕想太多猜不到点子上一样白搭,不如直接去问。”
“陛下驾到!”
沈郁将花盆摆好,才不慌不忙站起来请安。
“贵君不需多礼。”商君凛疾走两步,拦住沈郁动作。
“你们都下去。”商君凛一挥手,宫人陆陆续续退下。
慕汐担忧地看了屋里一眼,被孟公公拉走。
“孟公公,不会有什么事吧?”慕汐焦急地站在屋外,不肯离开。
“慕汐姑娘不必担心,陛下和贵君的事总需要由他们自己来解决,旁人插不了手,”孟公公出言安慰,“你当相信贵君,贵君知道怎么做的。”
对于这场交锋,孟公公旁观者清,看得清清楚楚,占上风的一直是那位不显锋不显水的沈贵君。
他们陛下啊,输的彻彻底底。
“陛下这是做什么?”沈郁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问。
“朕为之前的事向贵君认错,”商君凛扶着沈郁坐下,“贵君不要生朕的气了。”
“我没有生陛下的气,身为贵君怎么能同陛下生气呢?”沈郁顺从地坐下来,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朕哪里做的不好阿郁直接同朕说便是,”商君凛半蹲下来,对上沈郁清亮的双眸,“阿郁告诉朕,朕是哪里惹你不快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