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录像
起码对于聂凉来说是这样。
初次审讯进行了三个小时,聂凉身为埃兰斯诺的副官,对审讯的流程非常清楚,无疑是先将人弄的虚弱不堪,遍体鳞伤,再进行永无止境的精神折磨。
上将显然也清楚,所以在受刑的时候,神色平静到漠然。
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痛感。
除了逐渐苍白的唇色和慢慢汇聚在处刑椅之下的血迹之外,他就像是和平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办公。
砰——!
枪走火的声音吓了蓝州河一激灵。
“卧槽!你小心点,我还要付房租的!”
他赶紧手忙脚乱的把视频暂停了,“行了行了,你别看了。既然是知道他在审讯室里,你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现在人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聂凉笑了笑。
蓝州河:“……”
和聂凉相处这么些年,他最害怕看见的就是聂凉这种似乎发自内心的笑,比看见虫族还瘆得慌。
聂凉一边笑,一边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埃兰斯诺唇边缓缓流下的血迹,那血色似乎映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段视频最后,审讯结束,有人过来给上将戴上了口枷。
他们怎么敢!!
就在蓝州河以为聂凉要发疯的时候,他突然关掉了视频,然后继续往下滑,点开了有埃兰斯诺画面的最后一个。
蓝州河:“你干嘛?”
“有关于上将的记录只有四十三天,最后一天在两天前。”
截止到两天前,审讯室里视频的记录就消失了,那么上将不是被带走了,就是……
聂凉止住那个令他感到恐惧的想法,点开了最后一个视频。
他看着上将倚在角落里,一只腿曲起抵在腹部,就知道这是上将胃病犯了,而且很严重。
聂凉只想知道上将的去向,压下心疼,点了快进。
直到兰遐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他?”
上将的哥哥。
聂凉拧起眉。
这个角度背对着审讯室里的监控,兰遐将监控挡住了大半,他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
不过,兰遐把上将带走了。
上将告诉兰遐他的身份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很快就被聂凉否决。
不可能。
上将之前说,要等他带着宝石回来,才会和哥哥相认的。
正当聂凉焦躁的时候,统领府负责星网一块的连妖,发现了审讯室又被人入侵过的痕迹。
“谁这么大的胆子。”
连妖嘀咕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致。
他一边通知了阿尔杰,一边进行反向追踪定位。
阿尔杰收到通知很快赶了过来,“怎么回事,数据库被入侵了?还有人能突破你的拦截墙?”
“这个人的技术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会是灰河的人吧……”连妖越想越觉得像,“如果是隶属灰河的人,不会这么大的胆子,应该是外部附属人员。”
灰河的外部附属成员,不完全受他这个灰河的首领管辖,一般都是为了钱,能力极强,有很大的自由。
阿尔杰:“比你强?”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找到他确实需要费点时间。”
阿尔杰有点想不通:“入侵的是审讯室的数据库……”
审讯室在统领府就有十个左右,虽然是审问机密的地方,但是要是真的审问到了什么东西,是绝对不会上传到终端进行备份的。
就算是被造访,也不会造成损失,所以这里的防御会相对而言弱一点。
“成功!”
连妖写完最后一串代码。
一张极其绅士的脸出现在蓝幕上,似乎是察觉到他们,抬起头,唇边带笑,可是眼底的红血丝极其骇人。
连妖:“!!!”
他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聂凉?!!”
这一声惊叫,蓝幕瞬间黑了下去,刚才出现的人好像是他的错觉。
“是聂凉,埃兰斯诺身边的副官,”阿尔杰沉眸,“这个人出了名的有病,他入侵审讯室,八成是已经知道了埃兰斯诺在这里。”
连妖:“保不齐录像也看过了,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冲着埃兰斯诺来的,这几天多注意点,统领府周围加强防备。”
聂凉在被通缉的名单上,只是一直找不到他,但是他银乌鸦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在黑市里这名字响亮的很,所以通缉一直没有人敢接手。
连妖:“我听人说过,他很讨厌旧联邦,所以对人类联盟应该也会有收敛吧……”
总不会直接拖着星夜弹过来炸了统领府。
阿尔杰:“埃兰斯诺在这里,一切都很难说。”
-
“这里不能待了,快走!”
蓝州河冷着脸,快速将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收拾了。
刚才反追踪过来的应该是他那组织的老大,不然一般人没有这个速度,还好他找的这一间出租屋里面没有监控设备,加上他自己躲得快,没有被发现。
不过聂凉那张脸应该被瞧的一清二楚。
聂凉:“你光脑打开。”
蓝州河打开:“做什么?”
聂凉把自己卡往上面一贴,卡面闪了一下,约定好的数额从卡里划走,“钱给你了。”
他提着一个黑色的生物保险箱,转身就走了。
蓝州河喊他:“去哪儿啊你,别冲动!”
聂凉:“别管,有事光脑联系你。”
-
外面风波不定,小院子里岁月静好。
审讯室遭到入侵的消息,阿尔杰并没有告诉兰遐。
所以埃兰斯诺也不知道。
他昨天被兰遐背回来,一晚上心情都很好,连带着身体内部不时传来的虚弱感和一直持续的疼痛他都可以完全忽略。
从床上坐起来的那一刻,他头昏昏的发晕,埃兰斯诺没在意,稍微缓了一下就起床了。
衣柜里多了一些符合他身体尺码的新衣服,同样是刚送过来的。
埃兰斯诺有过两任副官,副官精通的不仅仅是处理军区事务,还有插画、烹饪、穿搭、收纳……等等一系列七零八碎的科目。
所以不管是康犬还是后来的聂凉,埃兰斯诺的饮食穿衣从来不用他自己挑选操心,都是搭好了直接送过来的。
风格都偏向于制服类型。
现在满柜子里的日常风,颜色倒是很亮丽。
埃兰斯诺随手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服。
昨天晚上哥哥说他做早饭,现在应该到时间了,他早点出去比较好。
前后两个花园的小院子,走起来并不算小,埃兰斯诺的房间和兰遐的房间一个东一个西,隔得很远。
兰遐房间有锁,他进不去,里面没有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埃兰斯诺在兰遐房间周围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窗台上放的花盆上。
花盆很精致漂亮,就是光秃秃的,不知道里面种的什么。
他起了好奇心,绕了一圈,走到窗台前。
埃兰斯诺撑着下巴低头瞧了很久,自言自语道:“好像是颗种子……”
他本来不想动的,可是越看这颗种子越觉得眼熟。纠结片刻,他伸出手,打算把不碰种子,只把土壤稍微往下压一压,这样他就能看清种子的全貌了。
可还没动手,他就听见了一声含着冷意的熟悉嗓音:“你在干什么!”
埃兰斯诺一僵,猛地缩回手,可是不小心碰倒了花盆,花盆摇摇晃晃摔了下去。
他下意识去接,却没接到,想动用精神力,精神域瞬间席卷的刺痛叫他冷汗顿时下来了。
砰!
兰遐也没赶得及,花盆直接摔在了地上,土壤被摔的散开,刚才还能看见的种子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
埃兰斯诺:“对不起,我……”
兰遐看都没看他,直接蹲下来,紧抿着唇伸手在土里翻找。
埃兰斯诺:“我帮你。”
“不用了,请离得远一点,”兰遐避开他,虽然语气还算平静客气,但是仍然紧绷着,“……我自己来就好。”
埃兰斯诺剩余的话就都被堵住了。
他喉间一滚,咽下涌上来的甜腥,安静的站起来,很听话的和兰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种子很小,兰遐找了有一会儿才找到。
他将种子放在掌心检查了一下,微微松了口气。
兰遐抬眸:“抱歉,刚才失态了。”
埃兰斯诺紧紧盯住他手里的种子,嗓音干涩:“这是……”
“之前在审讯室和你说的,我种了许久都没开花的种子,”兰遐顿了下,“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给我的,刚才是我反应过激了。”
他小心地把种子收起来,然后重新准备了土壤和花盆放在了窗台,同时在旁边设了一层浅浅的精神屏障。
动作间不难看出珍视和爱惜。
等到一切处理完毕,兰遐紧皱的眉才松开,指腹摩挲着花盆的边缘,可以窥见的温柔。
埃兰斯诺看在眼里,喉间宛如堵了一团棉花。
他眨了下眼睛,轻声道:“种了这么多年都不开花,可能它就是种不出来呢?”
他认出来了。
这是他当初在神怜殿磨出来的小石子。
石头,怎么会开花。
“不会的,”兰遐摇头,“它一定会开花。”
“如果不开花。”
兰遐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那等到人类联盟权力更迭稳定后,我就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找到给我种子的那个人,承认自己太没用了,他大概会抱怨几声,然后……”
然后什么,他就没再说了,或许是觉得他和埃兰斯诺之间的关系,远远达不到他可以随心说这些事的程度。
埃兰斯诺知道,在哥哥的认知里,他已经死在了神怜殿。
所以,哥哥说去找他,是……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绝对不行!
他说:“种子,有存留了上千年的都可以开花,这个也一样。你既然已经种了那么久,不如就多等一等。”
“不说这个了,”兰遐出了会儿神,洗净了手,“我做了早餐,这次你吃了应该就不会胃疼了。”
“走吧,我带你去。”
埃兰斯诺抿了下唇,心中盘算着去哪里弄朵紫罗兰,一边跟在兰遐身后。
走过拐角的时候,他膝盖一软,脑中空白了几秒,倏地扶住旁边的墙壁做支撑。
他的脸色比之昨天的苍白好了很多,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埃兰斯诺轻微甩了甩头,把那股昏沉的劲压下,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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