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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又是做什么?」
「娘亲知你爱重若浓,可又何必如此?」
宋弶梨哭得睁不开眼,只能连连用帕子按住眼睛,不过一会儿那帕子便打湿了大半。
卫若兰反复安慰,很有耐心。
往日他最怕自己娘亲的眼泪了,便是远远看见她眼中泛红都要赶紧跑着躲开,可今日却是如看不够般,一遍遍哄着。
「卫冕年岁还小,日后少不得人照顾,您同祖母要多劳累了。」
「我若去了,您同家里人都莫伤心,孩儿实在是……活得太痛苦了。」
卫若兰抬起胳膊按着眼睛,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头晕乏力,脑中疼得厉害。..
这样的疼痛他尚且能忍,但日日看着至亲至爱之人为了自己担惊受怕,才是他最为难过的。
为了自己,整个宁国公府都仿佛笼罩在悲伤之下,他母亲同祖母两鬓斑白,父亲疏于朝政,若浓则许久都不曾好好休息。
为了他,府上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哪里惹了这群主子不满。
整个宁国公府暮气沉沉,活像个活死人坟墓。
他以前最喜欢热闹了,实在不想看见这种场景。
卫若兰想了许久,发觉只有他死了方可皆大欢喜。
他死了若浓便可早日离开国公府,不用日日伤心担忧。
他死了爹娘祖母不必时时害怕,整日提心吊胆。他死了卫冕便可名正言顺回府,替他孝敬爹娘祖母。
有卫冕在,这个府里才会恢复生气,爹娘有了孙儿分散精力,早晚会从这丧子之痛中振作起来,再培养一个更好的国公府继承人。
而他自己,也不必再承受这么多痛苦。
卫若兰擦干眼泪,喃喃道:「娘亲,孩儿太累了。」
「整日瘫在榻上连想要出去走走都做不到,实在是太难受了,尝不出这茶点的味道,也品不出香茗的醇甘太痛苦了。」
「看着你们整日小心翼翼,放下了所有只为多照顾我,陪着我,哄着我,太痛苦了。」
「日日头痛到无法安睡,又不敢告诉任何人,太苦了……」
「娘亲,孩儿太苦了。」
「兰儿你别这般说,你千万别这般说。」
宋弶梨把卫若兰搂在怀中,死死抱紧了他。卫若兰今日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扎在母亲心头上的尖刀。
他痛苦,可她这个做人母亲的更为痛苦。
她恨不得将卫若兰感受的一切,都加诸在自己身上。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地狱中挣扎,她却是连援手都伸不出一下。
抱着他哭了许久,直到宋弶梨眼睛肿得睁不开后才堪堪作罢。
这一夜,宋弶梨一直抱着卫若兰不曾放手,她生怕自己松开,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儿子。
可好在一夜过去,卫若兰除了双眼哭得酸痛外再无其不适。
宋弶梨照顾着他吃了早饭,要送他回房的时候被卫若兰拒绝。
「母亲累了一夜便不要送了,您快些去休息,再因孩儿劳累下去便是孩儿不孝。」
推拒了许久,宋弶梨想着昨日那些话,生怕再给卫若兰添了什么负担才勉强点头。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让身边贴身的丫鬟亲自送他。
「去观花园看看。」
出了宋弶梨的院子,卫若兰并没有回他跟若浓的住处,而是让下人抬他去了宁国公府的其他院子。
下人不疑有他便中途改了路线,可刚走了一半卫若兰便说自己不舒服,让人扶着坐在了石凳上。
望着远处隐隐能看见团花紧蹙的观花园,卫若兰勾起唇角。
他觉着这地方很好,若是自己进了观花园,想来日后娘亲再也不会去到那里,那可实在是浪费了府里花匠的一番苦心。
环顾四周,卫若兰很是满意。
观花园不好,他又怕吓到若浓,倒是这里最为合适。
卫若兰一手撑着石桌,奋力想要自己站起来,府上下人去帮却被他呵斥离开。
鼻端一股熟悉的温热感流下,卫若兰抬手遮住使劲站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伴着剧烈头痛,让他险些吐了出来。
他早就发觉自己脑中那异物,应当是愈发严重了,但凡他用力亦或用脑过度,都会有着极其强烈的反应。
看着远处的繁花,卫若兰忽然放松了身体直直向后倒下。
悠蓝晴天映在眼前,触地的一瞬间,卫若兰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了。
护送他回院的下人只看见自家少爷在石凳上小坐片刻,不过刚起身就直挺挺摔倒,接着口鼻便涌出大量血迹,了无声息。
几个下人傻在当场,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一声凄厉叫声响起,整个国公府都听见了那句少爷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