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英杰年幼时,就已是明动皇城的「神童」。
他性子孤傲,瞧不上私塾那些同窗。
家人给他安排的书童,他也都不满意。
见过他的人,大多都认为他将来必成大器,能轻轻松松考入翰林。
不过,即便他那时年纪尚小,却也知官场多险恶。
他更加不屑掺和那些风云诡谲中。
他计划着,等自己长大了,就去外面游历。
他要做画集,开画馆,再挑几个有天分的弟子,把他的技艺传授下去。
他喜欢画画。
再美的景物,都会消失。
而画卷能够留住它们,供后世之人观赏。
并且,有些文字通过画作来进行描述,会更加生动。
不过,并不是什么人来求他的画,他就会给的。
他只会给有缘人画画。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可随着他长大,也没遇到过什么「有缘人」。
那些人根本不懂得欣赏他的画作。
后来,在他十岁那年,家中遭遇了变故,这也令他的人生产生巨变……
父亲阮昌盛身陷危险,需要一大笔银两。
他知晓这事后,觉得自己理应出点力,就把自己的画拿了出来,允许他们拿出去卖。
当时,父亲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了他,可谓是热泪盈眶。
到了第二天,父亲就用画换了好多银子。
可父亲还是愁眉苦脸地叹气。
「不够……还是远远不够啊……」边说,边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阮英杰懂那眼神,用力握了下拳头。
年仅十岁的孩童,已然像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父亲,我还有几幅,先帮家里度过难关,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再赎回来。」
他画画要看心境,所以迄今为止,总共就画了二十多幅画。
就算全都拿出来,也不够填补阮昌盛的亏空。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危机,阮英杰很忧愁。
为了能弄来更多的银子,他就没再去私塾,每天都在房间里画画。
可是,在这种心境下作出的画,根本卖不了多少银子。
一来是因为画作本身不够好。
二来是频繁卖画,遭到了恶意压价。
即便如此,父亲仍然每天摧着他画。甚至还规定,每天至少要花多少幅。
渐渐地,阮英杰不再像以前那么喜欢画画了。
但为了家人,他还是强撑着。
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大多都用来作画卖钱了。
本以为,只要他画的足够多,早晚能等来柳暗花明。
没料到情况越来越糟糕。
眼看着距离交账的日子越来越近,父亲竟然去赌坊借银子。
这一借,就把他这个儿子赔了进去。
阮英杰第一次被送到那赌坊的暗馆时,害怕得直哆嗦。
暗馆内都是凶神恶煞的守卫。
经过每间房外,都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他被带到其中一间房。
一进去,就看到里面那肮脏污、秽的一幕。
床上的情形,他不敢看。
他就看到,离床边不远,有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
那男人面前摆着长案桌,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
阮英杰那时已经吓得无法动弹,被一个彪形大汉拖到那画师身边,还强行撑开他的上下眼皮,让他
仔细观看。
画上的内容更加肮脏!
阮英杰当时就恶心得想吐。
那年轻画师面色麻木,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后,也没说别的。
后来,他被那画师教了几天。
再后来,他就能「独当一面」,一个人负责一间房。
暗馆的经历,让他彻底厌恶上了作画。
赌坊的人看管着他和家人,年少的他根本摆脱不了。
他只想着,早日帮父亲还清欠款。
但这一天来得太迟了。
在那之前,他就「病」了。
其实,他向爹娘求助过。
但,他们看不到他的痛苦。
即便看到了,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刚开始那阵子,他崩溃过,逃了。
讽刺的是,将他抓回去的,不是赌坊那些人,而是他的家人。
从那以后,他没再想着逃跑,任由那「病」越来越重。
几年后,他还清了父亲的债。
他恢复自由身那天,正好是父亲荣升鸿胪寺卿的日子。
父亲穿着官服,红光满面。
母亲着华衣,佩戴着昂贵的朱钗,在一众妇人中间显摆炫耀。
连他的妹妹阮清荷都用上好的衣料。
她吃那些点心,尝一口,觉得不好吃,就全丢了。
看到其他女孩戴着的红玛瑙手串,她格外认真地说道。
「这有什么!我也会有的!」
然后,仅仅过了一天,他就在阮清荷手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手串。
那一刻,阮英杰笑了。
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捂着双眼,笑得前仰后合。
那笑声穿透力很强,令人听得很不舒服。
阮清荷问他怎么了。
他放下手,双眼泛红,妖冶病态。
「看到你们都过得这么好,我可太高兴了……」
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当天晚上,他就将一个婢女折磨死了。
那婢女是阮清荷身边的。
主子指缝里漏一点,都能让她吃香喝辣。
她临死的时候,手上还戴着阮清荷戴腻的镯子。
自那以后,阮英杰越来越不受控。
他甚至还在自己院子里建了个密室。
等到阮昌盛发现这一切,为时已晚。
他的儿子已经变得残暴不仁、阴险毒辣。
但他也自知亏欠,不敢干涉。
在家人心照不宣的助纣为虐下,阮英杰魔怔了。
他享受着折磨人的快意,也伤害着自己的身体。
最严重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危险中游走。
他能够眼睁睁看着亲妹妹在水中呼救而无动于衷。
他喜欢看人临死前的恐惧表情。
他想,他或许会死在自己手里。
而这一切,在他遇到安阳公主,变得更加有趣了。
或许公主瞧不上他,可在他心里,公主是他的挚友。
他从未后悔过为救公主而死。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死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