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裘把玩着一把短刀，漫不经心地说道。
“昭阳公主，哦，不对，如今只能称你一声左夫人……
“你知道，我当年离开天启时，发过什么誓吗。”
慕卿卿心里一惊。
同时，她也对他有几分期待。
蒙裘当年对她又爱又恨，肯定是发誓要得到她吧。
而现在他若真能帮她离开军营，她也不是不能暂时跟了他。
蒙裘看懂了她眼中的期望。
是以，他就要出口的话突然一转，变成了……
“你可愿意跟我走？”
慕卿卿内心欢呼雀跃，表面上还要稍稍矜持一下。
她故作为难似的，咬了咬唇。
“可……可我是罪奴之身，你能带我走吗？而且，你不嫌弃我吗？”
嫌不嫌弃的，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天启的男子重礼教，喜欢纯洁的女子。
但漠王庭的男人就不同了。
他们民风开放，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女人跟过几个男人。
子承父妾，弟继兄妻，这类事层出不穷。
所以，蒙裘又怎么会嫌弃她呢。
慕卿卿边说边落下几滴眼泪，朝蒙裘投去悲戚的目光。
蒙裘转了转手里的刀，眼神中隐着几分戏谑。
“怎么会嫌弃呢。
“我可是……记挂了你很多年呢。”
面对这样大方真诚的蒙裘，慕卿卿甚是感动。
“蒙裘，我要跟你道歉。
“对不起，当年我并非有意欺骗你的。
“我当时心里有别人，容不下其他男人。
“现在我对那人死心了，也很后悔当初对你那么过分。
“就算我那时不想嫁给你，也应该跟你好好解释。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这个朋友……”
“左夫人，我可不想当你的朋友。”蒙裘打断她的话，言语生硬。
慕卿卿愣怔了一下，抬眼望着蒙裘。
而后又垂下眼帘，有些羞涩似的。
“你若是能帮我离开这儿，我会很感激你的。
“但我们之间的关系要如何发展，你……你容我考虑考虑吧。”
说着，又怕蒙裘没这个耐心，半推半就地补充道。
“不是我不想接受你，是我怕你心里有刺。”
蒙裘原本还想逢场作戏一番。
可看着她那副自作多情、虚伪至极的模样，他根本就没这个兴致。
再听她说下去，他晚间吃过的饭都能吐出来。
啪！
蒙裘将短刀丢到了案桌上。
随后，他两只手自然搭在腿上，姿态随性又放肆。
“哈哈……真是有意思，慕卿卿，你真以为我会要你啊？”
慕卿卿脸色骤变。
方才还含羞带怯的，现在满眼惊愕。
“你……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炎热的九月，她却像是受冻了一半，舌头僵硬打结。
以前她惊讶，表情很灵动，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可现在，蒙裘只觉得嫌恶。
看着她这副鬼样子，他笑得越发放肆。
“哈哈哈……”
帐篷里回荡着他的笑声，令慕卿卿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不知道蒙裘到底在笑什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等到笑够了，蒙裘一手扶着额头，稍稍平复后，眼神突然变得很冷。
他抬起那锋利的双眸，目光慑人。
“你的事，我可是都听人说了。
“谋杀亲夫，被发配到这儿还不安分，跟这儿一个兵长厮混……”
慕卿卿当即哭着解释。
“我是被逼的！蒙裘，你听我解释，我那个所谓的夫君，他对我一点都不好，这场婚事我不同意，当年父皇母后强逼着我嫁给他……
“我不想杀他，是他想要掐死我，我情急之下反击……是他自食恶果……我是正当防卫啊！
“到了军营，我一直本本分分，但有人陷害我……
“就是那个莫离——我曾经的侍卫，他对我怀恨在心，伙同那些人算计我……
“蒙裘，我求你信我……你帮帮我……”
慕卿卿又哭得柔弱无助。
蒙裘无动于衷，还反问她。
“我怎么帮你？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我可不像其他人，能被你三言两语地蒙骗过去。
“你从前就对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现在还能变成一个正直人？
“得了吧。就没听说过狗能改得了吃屎的。
“现在的你，可不值得我冒险，惹得一身骚……”
他已经坚决不会帮她。
而慕卿卿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在这偏僻的北境，已经指望不上任何人了。
“蒙裘，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真的值得……”
她急切不已，眼神中透露着渴望。
蒙裘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随即，他略微弯下腰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我当天发的誓言是——他日攻破天启，我绝不会放过你……”
闻言，慕卿卿汗毛直立。
紧接着，一股寒意顺着脊柱，蹿升到头皮。
她全身发麻，手足无措。
蒙裘直起身，看着她那张不再清纯美丽的脸，冷笑。
“很可惜，我如今没有本事攻破你们天启。
“但幸运的是，你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慕卿卿身体发颤，不敢直视蒙裘。
“我当初年纪小，一心只想着得到温瑾昀的喜欢，无形中伤害了你……蒙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
“以后、以后我绝不负你……”
这话，蒙裘半个字都不信。
这些年，他经历了太多背叛。
北疆政权覆灭后，他被哈尔赤所控制，成为一个人人都能欺辱的北方王。
见过这么多人情冷暖，他这颗心早已凉透了。
蒙裘掐住慕卿卿的下巴，恶劣十足地笑道。
“我时常回想，当初怎么就被你给骗了呢。
“仔细想来，就是因为你这张嘴，真的很会说。”
慕卿卿心生恐惧，使劲摇头。
她一直说她错了。
但蒙裘没有半点心软。
……
裴护知道蒙裘私下见了慕卿卿。
他也知道蒙裘当年和慕卿卿有过一段情，因而担怕蒙裘会帮她逃跑。
是以，他亲自来找蒙裘，要告诫他几句。
刚到帐篷外，裴护就听到了点奇怪的动静。
他走上前，询问守门的侍卫。
“北方王歇息了么。”
侍卫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旋即，裴护强行掀开帐篷帘子，迈腿进去。
侍卫们不敢拦。
只因，对比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掌握兵权、又深得大汗信任的裴将军更加不好惹。
而裴护进去后，见到的场景令他顿感意外。
只见，慕卿卿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看样子是被点了穴。
蒙裘则蹲在她身边，手里还拿着把铜手钳。
钳子上沾满了鲜血。
他手上和地上也都有。
而慕卿卿脸上的最多。
血水正从她嘴里冒出来……
裴护再定睛一看，才见到地上不止有血，还有几颗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