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拿捏着这么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在皇帝面前,分享的欲、望格外强烈。
但她就是故意吊着他,分明已经将人逼至悬崖边,还想让人体会那步步临近死亡的恐惧与折磨。
皇帝的脸色阴沉沉的,好似乌云密布。
慕卿卿的身世,他暂时不做任何猜测,脑海中却浮现出诸多可能性。
慕辞没有纵容他的沉默。
她一脸认真地反问。
“父皇,儿臣特意去查过。
“母后给昭阳姐姐批命用的生辰八字,和记载在宫册上的相比,约莫早了两个月呢。
“宫册上记着,您还是皇子的时候,迎娶萧家嫡女,儿臣的母后为侧妃,婚后不久,侧妃就有了身孕。
“事实却是,早在嫁给您之前,母后就已经怀上孩子了吧?
“难怪您那般急匆匆地把人迎进府呢……”
皇帝顿觉面上无光。
事实确实如慕辞所言。
当年萧定山刚正不阿,不肯掺和皇子们的夺权之争种,而皇后是萧家唯一的嫡女,他知道她倾慕自己。
为了尽早得到萧家的势力支持,他假意带六皇弟一同造访地处偏僻的萧府,期间让六皇弟打掩护,他则离席去找萧家女,同她商议,先私定终身,等生米煮成熟饭,不怕萧定山不答应。
他们约定在夜间会面,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就那么一回,萧家女便有了身孕,他就更加有理由把人收入后院。
但这种手段始终是上不得台面,会遭人诟病的。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未再提起过。
这也是为什么,在卿卿刚出生那几年,他并不待见她了。
后来,她越长大越讨人喜欢,他才渐渐释然。
而今旧事重提,皇帝格外恼火。
“安阳,你放肆!朕与你母后的事,岂容你这般妄言抹黑!”
慕辞只当他是恼羞成怒,全然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当年您和几位王叔明争暗斗,都想要拉拢外祖父。
“可外祖父根本就不想行结党之事。
“所以,您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夺人清白的手段,逼得外祖父不得不把女儿嫁给您?这也太无耻了吧?
“父皇,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您的一世英名,恐怕就……”
慕辞都故意用言语激他,却没有把话说完,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威胁性甚强。
如果是平时那个威严镇定的皇帝,肯定没这么容易被激动。
但因瘫痪在床,先前又带着被安阳惹恼的情绪。
忽然面对这样的指控,皇帝虽不愿承认,但为掩饰自己的卑劣行为,当即脱口而出。
“朕没有!朕,朕那是被人算计的!”
当年那事过后,他细想起来,觉得破有蹊跷。
表面上看,目的不纯的他才是主动的那方,可萧家父女当真不是顺水推舟吗?或许他们早有阴谋,使了一招“请君入瓮”也未可知。
否则,一个身份尊贵的萧家嫡女,怎会同意那样荒唐的提议,那般爽快地献身于他?
好啊!
这么多年,黑锅都让他一人背了,他还担怕旧事重提,永远都被萧家父女拿捏着!
多疑的皇帝想到这种可能,顿时气急败坏。
其实,他这是潜意识里维护自己的形象,为自己所做的无耻之事,以及拙劣手段找理由罢了。
慕辞顺着他这话,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被算计的啊。
“那这就怪不得父皇了,毕竟您也是无辜的嘛。”
她说了这么多,皇帝最认同的就是这句。
他确实是“无辜”的。
毕竟当年那事明明双方你情我愿,他又没有强迫皇后。
而且当时黑灯瞎火的,他害怕被萧家其他人发现而坏了事,所以根本就没有发挥好,期间还被一只野猫给吓着了,整个过程仓促慌张,稀里糊涂的,只知道蛮横地往前冲,根本没留下美好的体验。
细算起来,他还真没占到什么便宜。
事后他也很快就走了,现在想起来,都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狼狈。
慕辞却不管他是不是真无辜,饶有兴致地问。
“父皇,儿臣猜测,您当时应该没有仔细看,自己到底欺负了谁吧?”
皇帝脸色一沉。
他总觉得,这话有另一层意思。
果不其然,少女的嗤笑声再次响起。
“父皇,萧家表姐和昭阳姐姐同岁,临盆的日期也很相近,您说,她们是不是很有缘呐。
“可是为什么,舅母一直藏着表姐,从来不让她这个晚辈入宫拜见母后,也从来不让她见宫中远客呢?
“父皇,您不妨猜一猜?”
听了这番话,皇帝那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父皇,昭阳姐姐是谁的孩子,儿臣不确定,但舅母所生的女儿,极有可能就是……”
“胡说!你简直胡说八道!荒唐至极!”
皇帝彻底慌了。
当日他如约去了萧家女的闺房,行事之时“萧家女”的确并未多言,难道……
慕辞偏不给他缓神的时间,继续刺激道。
“父皇,儿臣也只是有此猜想嘛。
“说到底,儿臣也是不想让您被人骗,白白帮别人养女儿。
“您说您这么宠爱昭阳姐姐,万一她不是您亲生的,您得多伤心啊。
“父皇,儿臣很心疼您呢。”
她这些话,无异于将皇帝惹得更加愤怒,甚至要失去理智。
“不可能……
“卿卿怎会不是朕的孩子!
“她和朕长得很像,她肯定是朕的女儿!
“不要再说了……安阳,这事到此为止!!!”
见他还想要自欺欺人,慕辞冷笑着道。
“父皇,与其说昭阳姐姐和您长得像,不如说,她和某位王叔长得像呢?”
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脖子用力,青筋暴起。
“朕不信。怎么偏偏就这么巧,这么巧会有两个孩子,这么巧……这,这不可能,朕不信!!”
皇帝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尽全力得吼了出来。
而他之所以这么失控,皆因他想起,当年萧府之行,只有他和六皇弟是外男,他太了解六皇弟的为人了,正因为六皇弟沉迷于美色,无心争皇位,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才放心带上其同行。
但如今安阳说的这些,不得不让他怀疑——难道……难道当日还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这种未知的恐惧令皇帝愈发茫然恼火,深陷于猜忌中,不知所措……
皇帝觉得那晚同时弄出两个孩子,是件不太可能的巧合。
然而慕辞却不以为然。
她那位舅母只说那晚中药后身不由己,但这些日子,她看的医书也不少,自然能知晓个中缘由。
某本医书上提到,有些媚药,本就是很容易让人怀上孩子的。
只不过,这些确据,她懒得跟她的父皇提起,毕竟,有些事想不通才是最心累、最折磨人的。
父皇这些年也安逸够了,这脑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了吧。
不然,但凡他肯动动脑子多想想,也不会稀里糊涂地被信王哥哥害得瘫痪在床,却毫无半点头绪。
……
慕辞离开寝殿时,还听到身后的皇帝怒吼不止。
她走出殿门,斜看了眼一脸茫然的于公公,冲其粲然一笑,看着天真无邪、单纯又无辜。
“于公公,好好照顾父皇哦,我盼着他长命百岁呢。”
于公公的眼中多了几分慌张。
明明公主看上去很关心皇上,可不知为何,听着这话,他竟有些不寒而栗。
皇上的怒吼,他也听到了,就是不知公主和皇上说了什么,使得龙颜震怒……
于公公一开始没有多想,只以为安阳公主和昭阳公主一样,都是来向皇上抱怨诉苦的,连他这个奴才都清楚。皇上现在已经病入膏肓,禁不起任何刺激,就算有天大的事儿,公主也得憋在心里啊。
可眼下,听着殿内还在继续的吼声,又偷偷看到安阳公主那凉薄冷漠的模样,心头不由得颤了一下。
一阵寒风吹来,于公公打了个哆嗦。
看样子,这是要变天啊。
阴霾密布下,于公公心神复杂地走进寝殿,同时,格外心疼这个他伺候了几十年的皇上……
宫外,慕卿卿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她更加料不到,次日入宫,她面临的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