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昀只是装作不经意的一瞥,就被丹娘看在了眼里。
丹娘深谙男女之事。
往往对方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想她,抑或是在想别的女人。
是以,哪怕只抓住温瑾昀一眼,也瞧出了点异样。
但起初,她并不确定。
于是,她刻意试验了一番。
“公主,这儿太阳大,会晒着您的,要不我们坐到那边去?”
慕辞抬头瞥了眼丹娘,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
丹娘心虚地垂下眼帘,悄声解释道。
“公主不是让奴婢多看看那些夫人小姐吗?奴婢觉得,那个位置看得更清楚。”
慕辞正好觉得这边太闹,便站起身,走向了别处。
丹娘虽跟在公主身后,注意力却一直在温瑾昀那边。
当公主换了位置,丹娘惊奇地发现,那边的俊俏大人又往这边瞧了一眼。
哪怕如风过无痕,仍逃不过丹娘的眼。
正式开宴后,男女分席而坐。
慕辞不喜欢吃别人做的东西,只坐在矮几前,什么都没碰。
……
半个时辰后。
筵席还未结束,慕辞就离开了。
这一趟,丹娘收获颇多。
但没想到,刚回来坐下,公主就要她演示宴会上的礼仪。
丹娘的记性不错,看过那些夫人小姐用膳的模样,就能学个七七八八。
她自以为得意时,却遭到了公主的嫌弃。
慕辞走到她面前,语调幽冷。
“你这副表情,是想要我夸你吗?
“你长得不怎么好看,若是再连脑子都没有,我就不要你了。知道什么是全力以赴吗?珍惜每一次的机会哦,否则,你会被我丢掉的。”
不知为何。
当公主说会丢掉她时,丹娘平生出一丝恐惧来。
于是,自此以后,她不敢再沾沾自喜。
也是从这天开始,丹娘被接到了公主府。
府中的汪嬷嬷也有了用处——每日教丹娘宫中规矩。
学规矩很辛苦,最令丹娘苦恼的是,她每天都得戴着张人皮面具,不能露出自己的真容。
汪嬷嬷现在怕极了公主,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哪怕不清楚丹娘的身份,还是老老实实地教她,不敢怠慢。
但,尽管汪嬷嬷表现得很好,还是要被放血。
这天晚上。
汪嬷嬷被带到密室。
少女坐在密室的椅子上,周身笼罩着一层森冷诡异的气息。
“汪嬷嬷。”
汪嬷嬷一听到这幽然的声音,就害怕得一哆嗦,立马弓着腰回话。
“奴婢在,公主……奴婢听话!”
少女病恹恹地抬眼,眸中有淡淡的猩红。
“汪嬷嬷,你很乖,我应该奖励你的,可是……我很痛,浑身都难受,你愿意给我一点血吗?”
汪嬷嬷哪里敢拒绝。
她点头如捣蒜:“愿意!奴婢愿意!”
只要能保住这条命,流点血怕什么。
慕辞满意地轻压下巴,不吝夸赞,“嗯,真乖啊。”
说着,她站起身,胳膊自然垂在两侧,手指有明显的颤抖。
她说:“选一把刀吧。”
……
裴护一直在密室外守着。
和以往相比,公主这次待的时间有点长。
他不放心,敲了敲密室的石门。
“公主?”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
裴护顿觉不妙,立刻转动机关,进入密室。
密室内,汪嬷嬷躺在血泊中,公主则蜷缩在角落里,身体颤抖不止。
“公主!”裴护立刻跨过汪嬷嬷。
他单膝跪在地上,眼中尽是担忧和不忍。
“公主,属下这就带您出去。”
慕辞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痕,小声啜泣。
裴护心疼不已,“公主,先出去好吗?”
慕辞看向裴护身后,抬手指了指。
“她会死吗?我方才……没有控制住……”
裴护立即向她保证。
“公主,别怕,死了也没关系的,属下会处理好尸体,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慕辞泪眼婆娑地望着裴护。
裴护不知道她此刻想要什么,只能注视着她,等着她的指令。
然而,公主什么都没说。
但她的眼神,分明是那么绝望。
汪嬷嬷是个命大的。
或许是平时滋补得好,今晚流了这么多血,也没有咽气。
裴护将公主送回房间,等公主睡下后,才私下询问柳嬷嬷。
“公主这几天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嬷嬷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柳嬷嬷神情悲惋,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声音倍显苍凉。
“……五月初八,是当年华裳公主出嫁的日子。”
裴护顿觉诧异。
明日就是初八了。
柳嬷嬷猜测道。
“公主应该还未放下华裳公主的死。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仍然很懊悔,没有在大婚那日,将华裳公主带走。
“我也以为公主真的不在意了。
“可那日公主赴宴左相府,那样热闹的场景,可能无形中勾起了公主的回忆。”
裴护甚是自责。
若是早知道有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劝阻公主去赴宴的。
偏偏在五月。
次日。
五月初八。
是当年华裳的大婚吉日,也是慕辞要按约定入东宫的日子。.
今日的公主府,大门紧闭。
温瑾昀在东宫待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她。
天下了雨。
连慕竟泫都看不下去了,不知道他在干等什么。
直到宫门快要落钥,温瑾昀才在最后一刻走了出来。
回到太傅府,他一句话都没有,径直回到了书房。
楚安有些看不懂了。
大人早上出门的时候,心情明明很不错。
怎么去了趟皇宫,就像是失魂落魄的?
……
砰砰砰!
府外的敲门声非常急促。
守门的护卫开门后,一个穿着蓑衣的男人手拿令牌表明来意。
“我乃安阳公主府的侍卫,有急事求见温太傅!”
那侍卫见到温瑾昀后,神情甚急切。
“温太傅,公主她病得厉害,柳嬷嬷让我来……”
他这话还没说完,温瑾昀就立即吩咐楚安。
“即刻备马车。”
楚安也知道这事儿耽搁不得,撒腿就跑。
安阳公主府。
见到温瑾昀,柳嬷嬷赶紧说明公主的情况。
“公主早上就有些虚弱,晚膳前,突然就高烧不退,嘴里还说着胡话,都认不清人了,药也喂不进去,找了几个大夫来,他们都没法子……”
温瑾昀脚步匆忙,不敢有半点停留。
他没有多问,只有先看到病人,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柳嬷嬷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只将他当作大夫,把他引到了公主的闺房内。
床头放着张凳子。
温瑾昀没有要坐的心思,正欲开口让柳嬷嬷帮忙,将公主的手腕托出来,好让他把脉,不料,公主忽然惊坐起来。
“皇姐……”
少女意识不清地出了帐子,扑到来人怀中……
……
公主府内的兵荒马乱,与府外的寂静形成强烈的对比。
雨下得越来越大。
一个瞎眼老妇躲在勉强能避雨的客栈屋檐下,遭到了伙计无情的驱赶。
“去去去!哪儿来的瞎眼讨饭婆子,堵门口像什么样!”
老妇慌忙解释。
“不是……我不是讨饭的,我入城来找我孙女,我孙女阿月,她很懂事、很听话,也很能干,她……”
伙计很是不耐烦地催逼,“我管你孙女谁,赶紧给我走远些!”
“我的孙女给公主当差,我是来找她的……”
客栈里有个好心人,得知她要找公主侍女,待雨小些了,便好心将她带到皇宫外。
“阿婆,宫门都关了,你要不还是先去找个地方歇息吧。”
阿月奶奶摇了摇头,“不,我还是等等吧,我要等。谢谢你呐,好心人。”
“阿婆,这宫里的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我觉得你是白来了,要不还是先回客栈吧?”
阿月奶奶咳嗽了几声,甚是虚弱地说道。
“我就想知道阿月在什么地方当差,要是真见不到,就算了。”
那好心人给了她一把伞,她就站在伞下,执着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