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进行得很顺利。
柳顾言每日都会通过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最新进展传到皇宫。
看着信中不断飙涨的钱财,纵然富有整个大隋,杨广还是产生了自登基以来最大的成就感。
几十万贯、上百万贯、数百万贯……
这些都是真金白银呐!
有了它们,大隋百万大军的军需将再无后顾之忧。
什么许国?
待收割完成,他一定亲自带兵,收复失地,将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父子俩先五马分尸,再投鼎烹之,然后让人把汤送到梁山军中。
他的第二个目标便是梁山军。
梁山军侵入大隋,盘踞一州之地。
若是不能以百万大军将他们全部绞杀,他还妄谈什么攻打大唐?
至于飞龙军和白袍军……
需要和秦汉再度联手。
倒不是因为他怕大唐的这两大精锐。
而是在李韬连灭魏蜀楚之后,秦汉隋必须得联手了。
不然纵使他拥有百万大军,也很难以一己之力独吞了大唐这个庞然大物。
另外,这也是形势所迫。
李韬接下来一定会将矛头对准大明或者秦汉隋。
剩下的几国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结成血盟以外的其他选择了。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不顾朝野反对,扩军和对唐帝货品大敞国门。
这一举解决了兵马和钱财两大难题。
在当前大唐的实力已经膨胀到如此恐怖的情况下,这太重要了。
关于大隋商界经过收割后哀鸿遍野,甚至无比荒凉的问题,他并不在乎。
帝国危急!
商贾逐利!
不从他们身上褥羊毛,从谁身上褥?
而且士农工商。
商贾最是低劣。
若非李韬重商,并因此而赚得锅满瓢满,他绝对不会正眼瞧那些商贾一眼。
充盈他们内心的从来不是帝国,而是钱钱钱。
谁给他们钱,谁能让他们赚到钱,他们就跟谁跑。
论骨气,恐怕还不如青楼的那些风尘女子。
这次他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捞干他们的钱财,榨干他们的货品。
随后再做点样子,反哺于民。
如此民心不会失。
大隋也就不会乱。
针对这计划,他可是在暗中推演过无数次了。
他觉得李韬玩这么大,反向收割大隋民心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他也准备了很多后招。
这便是其一。
论阴谋诡计,他承认李韬是个行家。
但想在他的疆土上玩得风生水起,那绝无可能。
又过了几天,一个同样负责收割计划的老宦官精神错乱地返回大兴城道:“陛下,陛下,情况有变!”
正躺在美人肚皮上,津津有味地吃着葡萄的杨广瞪了他一眼道:“慌什么?朕刚收到柳爱卿的八百里加急,不需多少天,他便能收割到大兴城了。”
老宦官欲哭无泪道:“您可能被柳顾言给骗了,他早已投靠了唐帝!”
“放肆!”
杨广一怒而起,数个箭步窜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踹翻道:“朕让你协助柳爱卿,是让你帮他排忧解难的,不是让你背后捅刀的!”
“你好大的狗胆啊,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在朕面前诋毁他,朕现在就宰了你!”
眼瞅着他要去拔剑,老宦官泪流满面道:“陛下,您真的被他给蒙骗了!老奴也是无意中发现他收割的大量钱财中,金银珠宝和铜钱至少十之有九都是假的!”
说着,他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些金银珠宝。
杨广有些狐疑地走到他面前,拿起一块金元宝掂了掂,随后又用龙袍擦了擦,歪头咬了一口。
当发现没有任何咬痕后,他勃然大怒道:“大胆,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呢!”
“陛下息怒!”
老宦官慌忙道:“陛下将其投入火盆中一试便知。”
“火盆?”
杨广冷声道:“还不去拿?若还是无法证实此金元宝为假,朕一定要了你的狗命。”
老宦官不敢耽搁,赶紧端来火盆,先投入了真的金元宝,然后看向杨广。
杨广把手中的金元宝扔了进去,等了一会儿。
待老宦官将两个金元宝取出并擦拭干净后,区别也显露了出来。
其中一个还是金色。
另外一个则是被烧成了黑色。
他愣了好一会儿,脸色极其难看地拿起了一串铜钱。
铜钱乃“开皇五铢”。
“五铢”面文为篆文,横读,“五”交笔斜直,穿孔右边铸有一竖线,背面皆有廓,边廓且较阔,累积八九万枚才能满米斛,可谓非常轻巧。
自他登基后,他有意抹去杨坚为大隋留下的痕迹,已经令人重铸铜钱,只是时间尚短,而且替换钱币乃国之大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所以现在大隋使用的还是开皇五铢。
虽然不喜,但他对这种铜钱非常熟悉。
早在他尚是晋王的时候,他曾以皇子的身份监造此铜钱。
是真是假,他一看便知。
结果他拿着这串五铢钱既看了,也摸了,竟还是无法分辨。
他索性用大拇指和中指捏起一枚铜钱,然后用力吹了一下,放到耳边倾听。
听了一会儿后,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假的!
这五铢钱是假的!
真的五铢钱轻盈,吹起之后会发出声响。
这假的虽然也是如此,甚至还有那坠尾的脆声,但脆声相较真的而言,颇为明显。
一般人很难听出来。
他不一样。
曾经他可是吃住都和五铢钱待在一起,百无聊赖时最喜欢反复把玩这些铜钱。
以脆声辨真伪乃他意外发现。
连那些制造五铢钱的能工巧匠都未能发现。
为此,他还曾得到杨坚的嘉奖。
因为这脆声似有所无,难以听出。
当时也有人据此质疑他故弄玄虚,哗众取宠。
不过他对自己的这种辨别之法,一直深信不疑。
而对方制造的假铜钱竟然也能产生这种坠尾的脆响,这无疑让他很震惊。
这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啊!
还有那金元宝。
若非那狗奴才用火烧之法辨别,他恐怕会笃信它是真的……
老宦官见他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赶紧依次证明银锭、珠宝等也是假的,然后道:“老奴有幸替陛下掌管金库那么多年,也琢磨出了一些辨别之法。这些假的金银珠宝兴许能瞒得过他人的眼睛,但绝对瞒不过老奴的眼睛。”
“老奴趁柳顾言不备,冒死逃回大兴城,就是要把这实情告诉陛下,不想陛下再被那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给继续蒙骗了!”
“如果老奴所料不差的话,他一定早就通敌卖国了,这不仅是要帮助唐帝反向收割陛下的财富,还要以这些假的金银珠宝祸乱大隋,其心可诛呐!还请陛下立即下旨捉拿柳顾言,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杨广东倒西歪地向后踉跄了几步,不停摇头道:“朕视他为知己,引他为心腹,他也一直兢兢业业,处处为朕分忧,又怎么可能背叛朕?”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陛下!”
老宦官声泪俱下道:“此子自其父柳晖病逝后便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老奴曾谏言陛下为其赐婚,但被陛下训斥……”
说到这,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杨广又何尝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这样的人最难掌控!
他其实也知道……
百官中也不乏想方设法给柳顾言说媒,促柳顾言成亲的。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
这些人见不得他和柳顾言太过亲近,想以女子隔阂他们君臣。
他偏不让他们如意。
如今看来,他错得很离谱。
他眼下连威胁柳顾言的砝码都没有。
老宦官见他对柳顾言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陛下,请下旨,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若是老奴冤枉了他,老奴愿以九族……不,十族谢罪!”
杨广看了他一眼,微微动容道:“来人呢,速把柳顾言带到朕面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若是逃了,哪怕出动百万大军也要将他给堵在大隋!”
他最讨厌别人背叛。
更何况是柳顾言这样于他而言极为特殊的臣子?
倘若柳顾言真的吃里扒外,通敌卖国,他哪怕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他给挫骨扬灰了。
平心而论,他现在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而且被骗得很彻底。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
数日后,消息传来。
柳顾言不知所踪不说,就连他先前收割的所有钱财,不论真假,全都跟着消失不见。
这还不算,大量商贾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特别是那些家财甚多的大隋商贾,几乎是拖家带口地消失。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混账!混账!这个乱臣贼子……”
杨广听到消息后,跟疯了一样挥舞着宝剑在宫内肆意砍杀。
有十几个宫女和太监被活生生砍死。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自己最推心置腹的人竟然背叛了他。
这要比李韬反向收割他,更让他难受。
他双眼喷火地咆哮道:“来人呢,调动大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不可能离开大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朕找出来,朕要将他们全部凌迟处死!”
老宦官急忙道:“陛下,搜捕他们很重要,但阻止李韬反向收割大隋的财富,抢夺大隋的商贾同样重要!”
杨广回过神来,迅速看向他道:“此事朕就交给你去办,各地衙门敢有不听你调遣者,杀无赦!”
李韬的这番操作是让他始料未及。
可大隋何其广袤?
这段时间见钱眼开,涌来大隋的商贾又不计其数。
李韬想同时收割钱和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老宦官也觉自己还有助陛下翻盘的可能。
同时也有种终于扬眉吐气一把的感觉。
他可是陪伴陛下十几年了。
自从柳顾言出现后,陛下对他言听计从。
他却屡屡被呵斥。
如今柳顾言通敌叛国已被坐实,今后他便是陛下身边最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满朝文武皆需看他的脸色行事!
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他踌躇满志地离开大兴城半个月后,如行尸走肉般归来。
跟在他身后的马车虽然排了很远,但这些都是李韬吃剩下的残羹剩饭,更像是故意施舍给他的。
不,更准确地说是施舍给陛下的。
陛下震怒之下,他的这条命还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
一个时辰后,皇宫中。
杨广几乎癫狂地打开一个个箱子,脸色苍白道:“就这些?你是不是私吞了?朕大敞国门那么多时间,涌进大隋的商贾又那么多,怎么可能就这点钱财?”
“噗通!”
老宦官重重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有……有一半都是假的。”
“什么?!”
杨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些不过几十万贯。
你还告诉朕一半是假的。
你不如直接告诉朕,是那挨千刀的李韬故意施舍给朕的呢!
他一把拔出宝剑,指着老宦官的心窝,摇摇晃晃地道:“为何会这般?今天你若是不给朕说出个所以然来,朕便一剑捅了你!”
老宦官战战兢兢道:“据老奴所查,那李韬在暗中组建了一股异常强大的势力。这股势力无孔不入,深入各大帝国,以在暗中倒卖货品为生。”
“这次陛下大敞国门,他们便趁势倾巢而入,而且以巨资竭力拉拢各国商贾。”
“那些商贾皆是见利忘义之徒,又都看出来陛下有连带着他们一起收割之意,所以一直做着两手准备。”
杨广愕然道:“两手准备?”
老宦官吞了口唾沫道:“他们将自己的钱财或兑换成大唐银票,便于携带逃遁;或以真换假,让假的金银珠宝流向大隋各地,齐心协力地配合李韬祸乱我大隋。”
“那些真的金银珠宝其实早就暗中运到大唐了!不出老奴所料的话,负责经略这股庞大势力的人在大唐的地位极高,而且深受李韬的信任。”
“由于涉及的商贾极多,不仅东西厂参与了,还有一方神秘的势力也参与了。那方势力恐怕丝毫不亚于李韬在商界打造的这股势力。”
听到这话,杨广瞬时咆哮道:“他到底在暗中打造了多少势力?你连这些都查不出?”
“老奴无能!”
老宦官愁眉不展道:“他们藏得太深了,关键大量商贾又很配合他们,大有借势让我大隋从此一蹶不振之意。这应该跟商贾在大唐的地位很高,同时李韬又是天下商会的会长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