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
柳永那放荡不羁的面庞仿佛抹上了一层死寂。
他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李韬既然就是那惊才艳艳的佚名公子,那么佚名公子以前出的几本轰动大唐的诗集便出自他之手。
这样的人,绣口一吐,便是整个大唐文坛。
他犯得着去剽窃吗?
文人大都自视甚高,爱惜自己的名声。
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动声色地剽窃了一首。
这本身就藏着阴谋。
他们不是没发现,而是被李韬自封文抄公给吸引了火力,加强了心理暗示。
没再去细想这件事,只想着来到长安,在李韬的眼皮子底下砸场子!
联想到李韬之前就喜欢说曲辕犁、榨油机是他发明的,红薯是他从西域引进的,整得仿佛新出现的一切好东西都跟他有关一般。
他们趁势给他安了个“窃贼”的骂名!
其实是故意将他跟被天下人唾骂的佚名公子捆绑在一起。
现在看来,李韬从那时就不惜以自污来布局了。
为的全都是这一天!
先是引誘他们来砸场子,然后再反踩他们,人前显圣!
要说像大唐这样损儒的帝国,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让天下文人归心,那无疑是脚踩大宋文坛,光芒万丈!
诗,一口气二三十首!
字,随便写写天下无双!
这种泼天的才华,残暴的手笔,让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柳永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欧阳修,忽然觉得很绝望。
他明明满腹才华,但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却是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殊不知,欧阳修、苏轼和范仲淹跟他是一样的感受。
他们都知道自己被反踩了,被碾压了,被欺辱了,可是毫无办法。
这就跟在战场上一个样。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只有引颈受戮的份。
然而,让他们生无可恋的是,李韬竟然还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又开始绘画了!
一个多时辰后,一幅幅山水画、美人图、宫廷画、花鸟图等传世画作相继被展示。
它们风格各异,仿佛囊括了无数种画法,其中还有大量他们从未见过的画法。
但凡稍微懂行的,都会惊为天人。
哪怕不懂行的,也会由衷地赞叹一句,画得真好!
而在他们这几个老诗机眼里,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画作上都写着一首诗词。
嗯,这些画作的内容源于诗词。
“尔曹身为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
二十多首诗词,对应二十多幅画作。
诗词固然很多,也让他们眼花缭乱,但他们的心似乎着了魔,耳朵似乎也被俘了去。
不断有佳句涌入他们的耳中,充斥他们的脑海,让他们有种万箭穿心之感。
他们此生不想再写诗了!
什么人啊!
张口名诗,抬手佳画,还写得一首好字……
他们越来越笃定不仅大唐的文运,连这整个世间的文运都聚集到他身上了。
他就是文曲星!
文曲星就是他!
别说才子阵营了,就是天下所有的文人都藏在他的身后,也无法帮他做到这一点。
这已经非人力所能及!
试问他犯得着拾人牙慧吗?
说实话,柳永感受到了一点荣幸。
天下诗词何其多?
能被这样的人剽窃一首,即使他居心叵测,那也是一种认可啊!
“陛……陛下!”
新科状元满脸红晕地看着李韬,都让小环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在“神游”中跟皇帝大战了一场。
李贞英、孙尚香和貂蝉她们每次和皇帝战完也是这个样子的。
脸上留余韵,身子很虚弱,但又很幸福。
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自家大小姐这样过。
当看到蔡老爷子除了脸上没红,其他方面和大小姐差不多时,她又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父女俩应该是纯粹被皇帝的才华给震撼到了。
说实在的,她也被震撼到不行。
所以这会儿偷偷地拽着大小姐的状元服呢!
毕竟在她的认知中,这位大唐天子在战场上无可抵挡,平日里又不喜舞文弄墨。
她陪伴在他身边也蛮长时间了,甚至没见他捧书读过。
他好像还很厌恶儒家。
可就这样一个人,硬是以才华压得大宋的文人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太不可思议了!
“陛下难道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这是惊天的才华啊!”
“难怪他损儒,甚至赶走孔颖达,不惜让大唐放弃儒家正统之位,他一人便是大唐的整个文坛啊!”
“他是怎么做到的?简直无法想象!”
“天尊预言,霸主在唐!有这样一位文武双全的天子,何愁不能一统十国?”
“我这会儿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
大唐的百官们、文人们、百姓们皆是无比激动,议论不休。
没过多久,他们不约而同地伏拜在地,山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宣泄他们的情绪了。
如果有,那就再山呼一次。
曹植见状,身上的鸡皮疙瘩又铺了一层。
他两眼空洞,神情错愕道:“世上怎还有独占十斗才华之人?”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
天下皆知,曹家父子三人皆很有才华。
他曹子建更是跟大宋的文坛大家较量过,也没逊色。
今天却不得不被李韬折服了!
自古文人相轻。
他心里还是有点抵触,但面对这些绝世之作,他也是服气的。
毫不夸张地说,无论是李韬的诗、墨宝,还是丹青,随便拿出一件都是无价之宝!
他早已萌生讨要一件的想法了。
也不知道李韬给不给他这个面子……
臭老蟒李元吉这会儿完全没有心情讥讽二哥了。
他脑海里又塞满了两个字:“夺舍”!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只会把这种想法埋葬在心里,然后自怨自艾地感慨,这个侄子强得没天理!
臭老蟒三人组别说夺来皇位了,能活到现在都已经是奇迹!
程颢、程颐和张载三位当世大儒怔怔地看着李韬,跟看着一头身躯横亘十国的猛兽差不多。
连他们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敬畏之情。
但他们深知他们此行代表的是大宋。
在欧阳修、苏轼、范仲淹和柳永败下阵的情况下,他们必须要站出来。
当然,他们也有底气站出来。
程颢沉声道:“陛下文采斐然,让我等大开眼界。所以程某想向陛下请教一二,还望陛下不吝赐教!”
来了!
众人都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大宋还有底牌。
三位开宗立派的大儒便是。
李韬再能吟诗作赋,画和字再绝,也无法盖过这三位大儒的风头。
特别是在儒学的范畴内。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从他损儒那一天便注定了。
如此一来,他表现得再文运滔天,也很能让天下文人归心大唐。
想到这,欧阳修、苏轼等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情况似乎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糟。
他们有点自己吓唬自己了。
不由地,他们又站直了身体。
武战,大宋已经输给大唐。
无论如何,这引以为傲的文战不能输,也绝对不会输!
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他们的陛下,为何要派这三位大儒一起来了。
双重保险!
李韬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眯着眼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三人开创了理学吧,那咱们就论论理!”
“不是吧,他竟要和开创者论学?”
“这是必输之局啊!”
“学问和才华可是两码事,三位大儒的学问都到开宗立派的地步了,他呢?”
“唉,咱们的这位陛下永远不按常理出牌,可这局没有赢的希望!”
……
众人一片哗然,甚至有人捶胸顿足,觉得他玩得太大了!
三位大儒脸上则浮现了喜色。
身为理学的开创者,若是有人能够在论理这块超过他们,他们甘愿拜他为师!
李韬嘴角微勾道:“朕以为理是先于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形而上者,比气更根本,逻辑上理先于气;同时,气有变化的能动性,理不能离开气。”
“万物各有其理,而万物之理终归一,这就是‘太极’……”
虽然嘴上说的是讨论,但李韬压根就没有给三位大儒开口的机会。
他从什么理,理和气的关系谈到了“存天理,灭人欲”,然后又特别点了一下“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而在这过程中,他还屡屡提及他们三人对理的论述,然后将这些论述完全糅合在自己的观点中,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三位大儒先是神色大变,随后目光呆滞,再然后嘴唇乱抖,最终需要欧阳修、苏轼等人搀扶才能站稳身体……
场间的其他人则是听得忘记呼吸了。
可能是因为李韬论述得太完整、太缜密、太有理有据了。
以至于他们频频产生他才是理学开创者的错觉。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不待见儒家吗?
怎么对儒学,特别是理学有这么深刻的认知?
“果然,用理学对付理学是最省事的手段!虽然朕不太喜欢朱熹,但他可是理学的集大成者,用这样一个人的观点来惊艳这些开创者,简直不要太爽!不过,这还不够啊!”
李韬想起上学那会儿,自己背诵“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背诵得头疼欲裂。
不狠狠地报复一下三位开创者,他会很遗憾的。
趁着众人还处在极度震惊中,李韬继续道:“其实朕这还有一门可以和理学分庭抗礼的学问,叫作‘心学’,圣人之学,心学也。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真理……”
他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炷香的功夫,把陆九渊和王阳明的心学给照搬了过来。
然后觉得还是不够过瘾,又重点谈了一下格物致知和王阳明的“知行合一”。
待他再看向高台时,发现大宋的三位大儒和四个老诗机相互搀扶着瘫了下去,露出怀疑人生状。
蔡邕也被贾诩搀扶着。
李斯、东方朔和周培公等人早没了气定神闲的风范,一个个呆若木鸡。
李韬知道,这些还不够!
他们还需要最致命的一击!
想到这,他很不厚道地看向了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