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国。
囚禁十巫的地方是女丑身体所化,远远望去就仿佛一个醉卧在黑土地上小憩的美人儿。风姿秀美、安静祥和。以美人为中心,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围了几圈儿武士打扮的石俑,无一例外都是男性。
一身青色长衫的云雀蓦地从云头落下,瞧着曾经笑傲天下的先辈们沉睡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登时眼眶红了。
时至今日,有时他都在迷糊,到底他是爱她们多一些,还是恨她们多一些。他的脸上写满了矛盾之色,眉头紧锁,活像那刚出锅的包子。
“混蛋小子,害老子追的这么辛苦!”顶着一张大红脸的澈儿瞧着云层下方的损友平安无事,喘着粗气。他一边给自己扇风降温,一边觉得哪儿不对,心随意动降落在了那些石像之外。
这么一打量,他登时就明白了,“太极伏魔阵!”不懂行的人只以为周围站的是几百个石头雕刻的人像而已,懂行的人才看的出,这些石像都是按照太极图的形态摆放的。最要命的是,这些石像都是一比一按照神族中骁勇善战的武官们的神态举止雕刻,那底座的石头上还刻画着他们的名字。
看到这里,澈儿登时沉下了脸,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也很矛盾,理智告诉他,黄帝和天帝如此决定是对的,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替女丑觉得委屈,就此巫族再无纯粹站在他们立场的大能在天界。这算是新旧交替?还是把曾经的盟友往死里逼?
然而,他无法评论这些,甚至无法替他们发声,他自己这身份已经够尴尬的了。还有就是战火才熄,这世间需要和平,各族生灵需要休养生息。
这话犹如插上了翅膀,很快就飞到了云雀的耳朵里。云雀这才回神,吸了吸鼻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石像。刚才情绪太激动,他错过了关键性的东西。看清这里的布置后,他竟然笑的不能自己,笑声在这蛮荒之地太过刺耳,听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威严的声音从美人儿的心脏方向传出,那里关着曾经的巫皇也是曾经沟通神与人、人与鬼的桥梁。
“欢喜大仇得报了?”感应到了云雀的气息,多年来对这个孩子复杂的感情再次扰的她心神不宁。
明明心也在痛,可云雀嘴硬,“是!”
“滚……”声音尖锐刺耳。
云雀仰着脸,不让自己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即便有恨,可那么多年的相处,还是有感情的。她们也是他最亲的人呐……
许久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另外的几个女声传了出来。多年来,十巫中的另外八位的元神碎片在两位大巫肉身的保护和滋养下元神得以重聚。虽然虚弱,却也能在这牢笼之中得以安身立命了。
“真要有心,就好好活!将巫术传承下去,也不枉曾经相识一场!”
“没谁比你更清楚了,巫术不全是害人的东西。”
“你的那两位师尊走错了路,我十巫同气连枝,即便我们不喜,也定陪她们在这里好好改过!”
“孩子,我们……别无选择!”可那两位罪魁祸首不领情,又气又怒,“你们……”
“笑话,我们何错之有?”
听到对方依旧嘴硬,那八位一阵叹息。
“走吧孩子,世间会磨去他们的棱角,我们几个姐妹也会导她们向善。”话语中尽是疲惫。
云雀的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身子是转过来了,奈何这双脚就是抬不动。他知道,那几位师尊还是爱他的。大颗大颗的泪珠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有的落在了青衫上,在襟口开出串串泪花儿;有的啪嗒一声落在了美人的身上,烫的美人儿的身体簌簌颤抖。做了多年挂在画儿上的神,竟然为后辈的眼泪失了分寸。唉,到底还是做不到六根清净。
感觉到脚下山石的震颤,云雀依旧稳如泰山的立在其上。只听见一缕清爽的声音从美人儿唇上传了出来,“拜托你关键时刻护她们一护!”
她所说的自然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徒弟们。
云雀抹了把眼泪,对着美人儿面庞的方向深施了一礼,见他应了下来,女丑脸上笑出一抹欣慰、释然的笑。这次她以身作牢囚禁十巫,明面上看巫族算是彻底没落了,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只有她和少数的几位大能清楚,她这么做是在保留巫族的实力。几千年后,事态平息了、那两位走火入魔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巫族终将会卷土而来,最多巫族换个名字而已。
历史啊,那是循环往复的!
天命这东西,也是轮流成就有识之士的!
各族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花无百日红!
巫族的恶势力,已经铲草除根了。未来,会有机会改过从善,弥补天下苍生的!
“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那是我们徒弟!”听声音云雀就猜到了是谁,他既觉得暖心,又觉得背叛了父母,那种被拉扯的痛,无法用语言形容。
接着又是一阵叹息,是另外几位大巫发出的。
云雀发现,事到如今,他对她们竟然如此的无奈,明明他可以闯入囚牢杀了她们二位的,可他下不了手。毕竟,她们对他还是用过几分真心的。让她们亲眼见证巫族覆灭、剥夺她们的自由,这惩罚不比杀了她们轻松。活着,有时候就是煎熬;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
想通之后,脚下都是轻快的。父母之仇皆已报,恩情也已经了断了,从此他真的一身轻松了。
身后传来女丑淡淡的反驳声:“本神堂堂巫族先贤,别说她们了,你们也照样指使的动!”
这还真是啥巫都怕横的,横的怕实力强大、不要命的。此话一落地,整片山脉都安静了。
“小爷饿死了,请小爷吃饭!”无赖的面具戴久了,一时间还真摘不下来了,云雀也不知道现在的他算不算是真正的他。
澈儿那个无语,抱臂不搭理他,直到人撞了过来,肩膀一痛,才翻着白眼儿,一脸嫌弃的丢出了一句话,“真是属猪的,除了吃就是睡!”
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替云雀高兴的,唇角微微上翘,追上了甩他一大截的“猪”。
他们是生死之交!
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明白,给彼此一个小小的空间,这样的相处才是最舒适的。
“跟你似的就完了,以前还能说是天真可爱,现在嘛铁块一个!”朋友就是用来互损的,你套路套路我,我套路套路你,这辈子啊就过去了。
打打闹闹才热闹!
“猪胆包天,敢笑话上一代的天地共主!”澈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搂着那“猪”的肩膀,一手将“猪头”夹到了嘎着窝里,“你还真是越来越胆儿肥了?”
那“猪”憋的满脸通红,双手划拉来、划拉去,就是无法挣脱对方铁钳一般的手臂,“小爷还是曾经的巫族少主呢?与你地位差不了几分,怎么……就不能笑话……笑话你了?”
玩笑嘛,适可而止。
眼瞧着“猪”喘息困难,大红脸都憋出来了,澈儿松了手。他还在那里得意呢,这才走两步就悲剧了,屁股上莫名挨了一脚。若不是他下盘够稳,就不是一个踉跄而已了,怎么着也得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时也挺幼稚的。就是这两个活了无数岁月的老男人也不例外,日常相处就是你弄弄我、我弄弄你,跟人族的少年人没啥区别。
“猪”瞧着对方吃亏了,第一件事就是跑路,就怕对方打击报复。后者稳住身形后,满脸的无奈,“好啊,你敢踢我,普天之下你是头一个!”说罢,二话不说就撒丫子追。
鬼域。
一路之上将事情捋顺了的阿雪那脸色黑沉如水,绕过自己的父王和鬼主直接就奔着崔先生的住所去了。
“少……少主!”不少鬼差见她回归那是又惊又喜,这礼行的那是越来越规矩了。不用说阿雪也看得出,这定然是邪帝的功劳。鬼主从来都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规矩礼仪更是能免则免,因此这曾经的鬼域规矩稀松、全靠实拳头说话。现在就不同了,上到鬼域的军队、下到护卫、百姓和修士,没有几个不按规矩办事的。
早猜到小徒弟会来兴师问罪的崔先生连灵酒都备好了,一个人长身玉立在高高的亭台楼阁中,等着她。
以前的鬼域哪儿有这二十米高的亭台楼阁?如今却是有好几处这种建筑,不仅如此,就连这鬼域的疆土都扩大了好几倍。许多看着或是阴森、或是恐怖的景物,也不知道这些老古董都从哪儿拘来的?
“来了?”崔先生手中转着两颗鸡蛋大小的珠子,一颗如黑金,一颗如白玉。可能是在手间转了许久的缘故,两颗珠子越发的透亮,瞧着跟道祖那阴阳八卦中的阴阳鱼有些相像。
阿雪微微颔首,手扶栏杆望着如今鬼域繁荣昌盛的模样。“我记得以前鬼域都是山石垒成的房屋。”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话到嘴边说起了这个。
“丫头,你们几个小娃娃在外面的这几十年,你师尊我、你那老祖宗、你父王、还有鬼主,我们可是拼了老命在建设鬼域。”这话虽然说的夸张了些,却是实打实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