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京墨不欺然地看见楼梯上那道身影抖了抖,握着旋转楼梯把手的手指泛白。
被这群男人这样对待,即便有了正当理由——代替牧鹤照顾他。
看上去像是一群情深义重的人,与牧鹤关系极好,才会在对方破产后面临着追债和报复的情况下接过祁千雪这个无依无靠的累赘。
青年出生在很偏僻贫困的地方,失去了父母双亲,亲缘淡薄,嫁给牧鹤除了阶级提升,也像是找到了家人。
这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一夜之间负债累累,祁千雪太茫然无措了,他们在这时候顶着和牧鹤的各种关系身份出现,下意识地就对他们抱着善意和信赖。
但即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问题。
他们好像不是来照顾帮助牧鹤的。
更像是一群在男人落魄后迫不及待登堂入室,来瓜分男人财产和前妻的豺狼虎豹。
虎视眈眈地流着口水,眼冒绿光,看着在它们周身活跃的小绵羊,恨不得立刻吞吃入腹。
祁千雪手心发汗地走下楼梯,心跳的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背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餐桌旁的萧迁和夏京墨,看到他下楼,两人立刻抬起眼眸,视线像X光一样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夏京墨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小嫂子起得好晚。”语气酸溜溜的。
夏京墨早就把祁千雪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现在庄园里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祁千雪跟没听到一样吃着佣人端上来的早餐,刻意坐在了离他们最远的地方。
夏京墨慢慢眯起了眼睛,就连萧迁也放下了刀叉看了过来。
祁千雪低着头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后颈,默不作声地低头吃着盘子里的早餐,露出的耳垂小巧圆润。
侧脸塞着食物微微鼓了起来,因为想要快点吃完离开餐桌,嘴里塞了好多食物,吞不下去,端起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白色的奶渍进入口腔,嘴角还沾着些许,被伸出来的一截舌尖舔干净了,脸颊又白又嫩。
夏京墨和萧迁沉默地盯了几秒,默契地移开视线。
祁千雪吃过了早餐就到花园里去消食,他大部分时候都起得晚,庄园很大,要走完需要的运动量很大。
萧迁还要去上课,吃过早餐就出去了。
祁千雪才走了没几步,就被进追着过来的夏京墨一把握住手臂,祁千雪吓得手指蜷缩,肩膀下意识地抖了抖,湿软的眼神茫然地看着他。
神情冷漠的男人就势把祁千雪逼到身后的墙壁上,手搂在祁千雪腰上,微微低头,碎发几乎扫到祁千雪的脸,目光如狼般锐利:“你在躲我?”
肯定的语气。
微微咧开嘴角露出抹笑,眼底一片冰凉:“为什么,你想不认账?”
“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祁千雪,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祁千雪被逼得背脊就是僵硬的墙壁,夏京墨压迫感很强,紧紧地贴着他,不想背脊被墙壁磨得生疼,就只能像他靠近,手掌在男人胸口推拒。
只是这样一边靠近一边推拒的样子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更像是在欲擒故纵。
这里不算偏僻,随时都会有佣人过来,祁千雪微微提起一口气,紧张地乱瞟:“谁,说什么啊……”
他有点生气,他们这些人每天说的话不都是那种脏脏的下流话吗?
难道还要他说出来吗?
没察觉到男人们的企图时,一些过分的话都会被忽视,或者当成关心。
察觉到后就会发现有多过分。
夏京墨察觉不到异样,反倒注意到他脸上因为恼怒的涨红。很奇特的,不是脸颊上有酡红,而是整张脸都是淡淡的粉,眼睛湿湿的,瞪过来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活色生香之类的词。
他任由额发蹭在祁千雪脸上,低低地问:“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让你乖乖跟着他。”
“养小情人一样宠着你,比牧鹤对你还要好。”
“说我们都是坏人,选一个就能过得很好,这类的话,没人说过吗。”
碎发落到脸上有点痒,祁千雪想躲开,不经意看到一个佣人走出来看到这样姿势的他们,对方很有职业素养,微微愣了几秒,迅速移开没看到一样走了。
庄园是牧鹤的庄园,佣人也是庄园里的佣人,祁千雪还没有办法从新身份里转换过来,有一瞬间真的羞耻到要昏过去了。
佣人的样子好像窥到了主人热爱给人戴帽子的小妻子与别的男人,在主人不在时干坏事。
理智告诉祁千雪,最好是顺毛摸,就算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先离开这里,但钳制着他腰肢的手一再用力收紧,不停逼问:“怎么不说话?”
“别撒谎啊,我看得出来。”
垂下的睫毛抖动的很厉害,身体都在小幅度颤抖:“不,不知道……”
“那就是有了,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祁千雪颤颤巍巍地抬起眼眸,卷翘的睫毛上都沾着泪珠:“你根本没有帮到牧鹤,你,你骗人……”
夏京墨的呼吸都喷洒在了他脸上,眼睛有点憋着什么似的红:“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帮他呢。”
“你不了解外面的局势,我在帮他。”
“毕竟,他怎么说也还是我的堂哥。”
祁千雪像是被说服了,挣扎的幅度小了许多:“真,真的吗?”
“你可以问他。”
男人眼神锐利地,盯着猎物一般,幽幽地问:“然后,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炙热的呼吸附下来,落在祁千雪脸上,他偏过去,想要躲开,又被捏着下巴扭过脸来。
舌根都快麻了。
…
夏京墨还有事,离开了庄园,祁千雪没了闲逛的心情,在客厅里随便找了一部电视剧看,有佣人送上来新鲜的水果和点心。
不知道这些佣人是谁在发工资,庄园也作为牧鹤的财产过继在了祁千雪名下,是在刚结婚的时候就送给他的。
祁千雪直到现在才知道,不知道牧鹤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下午的天气渐渐转凉,天色阴沉沉的,看着像要下雨。
男人们陆续从外面回来,祁千雪提前让佣人把晚餐端到房间里,避免了跟他们见面。
可按照他们约定好的,每一晚都会轮流去陪祁千雪……不知道锁着门会不会好一点。
但想到自己总还是要出这个房间,被逮到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能解决问题的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幕渐渐降临,窗外黑黝黝一片。
祁千雪躺在床上,侧躺着,身体的曲线怎么都挡不住,蒙蒙胧胧的黑暗中都能看见从肩膀下去一截凹下去,然后再到某个柔软浑圆的地方突出来。
他试着装睡,假装睡着,进来他房间的人可能就连话都不想说了。
渐渐地就真的有些困倦了。
朦胧间感觉身旁站了人,有点细微的动静,侧着睡在床边边上,不敢占据太多地方。
祁千雪睡梦中时记忆有点模糊,身体也跟着懵懂的大脑转,习惯了似的凑上去。
偶尔有几次,男人回来的晚,也会小心翼翼地等着被窝被暖热了躺过来,半梦半醒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男人动作总要温柔些。
男人因为祁千雪的主动微微愣了愣,身上还穿戴整齐,西装的纽扣咯在他白软的脸颊上,手指虚虚地拽着衣服。
妥帖的西装被抓乱了,怀里的人露出柔软的像小动物一样的眷念表情。
这样的表情,是对牧鹤露出的。
这样的认知让男人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落在祁千雪的嘴唇上,轻轻按压,嘴唇微微开启了一条缝,用来匀称的呼吸。
很乖。
敲门声响起,站在门口萧迁看了眼屋内的场景,眼神很淡:“不是说有事要说吗?”
曲向晚拿起莫名湿润的手指,他直起有些弯麻了的身体,最后看了眼青年,这才走向门口。
房门被轻手轻脚地关上。
祁千雪梦到男人像有几次那样。
头顶明亮的灯光被晃得视线模糊。
晶莹的眼泪顺着雪白脸颊流了下来。
…
祁千雪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眼睫蝴蝶振翅似的轻轻颤抖了几下,敏锐地察觉到身旁没人。
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楚的落寞,想起自己的处境后,那股情绪才消失。
祁千雪有点口渴,遵循着本能下床找水喝,走廊的灯光大亮,庄园里的佣人都下班了,即便这个时候,也还保持着像是男人还在这里的习惯。
祁千雪穿着拖鞋去厨房里倒了杯水,沿着透明的杯壁小口小口的抿着,走在走廊上时,忽然注意到书房的灯开着。
男人处理事务的时候都会在书房,还会把祁千雪抱在怀里陪着他,他看不懂那些财务报表之类的东西,总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挣扎着下来。
后来男人想了个办法,先运动一番,祁千雪身体弱得不行,运动过后就会乖乖被男人抱在怀里,动都不想动了。
男人现在自顾不暇,连平时就算不见面也一定要打电话的习惯都顾不上了,书房里的不可能是他。
杯壁里温热的水让祁千雪稍微安心了一点,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外面时不时就划过一道闪电,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房门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莫名的就做了,心跳得很快,做贼一样。
幸运的是,书房门留有一道细细小小的缝隙,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声音却能传出来。
“大家不要这么针锋相对,真闹起来对谁都没好处。”是燕朗的声音。
夏京墨冷笑:“好啊,你们退出,没有利益纷争就不会针锋相对了。”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
曲向晚冷漠的声音随后响起,伴随着手指在桌上敲击的声音。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牧鹤破产的事谁都逃不了干系。”
窗户外倏地闪过一道惊雷,落在所有人耳边。
祁千雪站在门口,浑身发凉,玻璃杯里的水温热,指尖却僵硬地颤抖,冷汗一层层地冒了出来。
手指承受不住玻璃杯重量似的,啪地一下落在地上,门被风吹开了。
露出一张惊恐万分的脸,不顾被水浸湿的毛绒拖鞋,手指恐惧地捂住嘴唇,只露出一双盈着水汽的眼睛。
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吹开了门,房间里的四个风格各异的男人,或站或坐,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眸。
那张向来懵懂无辜的脸写满了惊惧,眼睫颤抖得很厉害,脸颊上的软肉从手指缝隙溢了出来,水渍滚落到了下巴。
“要是被小嫂子知道了。”燕朗不经意抬眸,嗓音微沉:“会被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