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竹井泽一肯定琴酒回来,但是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

他被关在牢房里,在突变发生之前,他约莫着时间是晚上,已经躺在牢房里的床上,准备安稳地睡一觉。

可他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就听到了一声轰鸣,房屋晃得仿佛在地震,竹井泽一猛地从床上弹起。

他起初以为是地震,随后发现不是,墙和地在只剧烈地晃动了一次,随后想起的是他熟悉的爆炸声,发生在楼房的各处——唯独没有他这一层。

所有人都知道,琴酒来了。

竹井泽一比任何人都要早意识到,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对琴酒这个做法感到满意。

朗姆答应了和他的合作,他们指定了完美的计划,有阴谋有阳谋,朗姆做足了准备,拿出手头的筹码,要和琴酒下棋,规定赢家在组织地位更进一步,输家死。

不过现在是,朗姆想要和琴酒下棋,但是琴酒不干,他不想做输家,也懒得争赢家,他直接掀掉棋盘。

这栋楼是棋盘,上面布满棋子,所以琴酒他选择暴力地炸楼。

竹井泽一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大楼的隔音不算好——再好也挡不住接连的爆炸声和枪声——但竹井泽一就像失聪一般,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动静。

他耳朵上戴着耳麦,里面传出朗姆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答应过合作的!你没说过琴酒会有这种反应!”

竹井泽一漫不经心地说:“我是没有说过,但是我预测到了,不用管现在发生了什么,等下按照B计划的后续走也是一样的。不说这个了——虽然你没做好准备,但是我准备好了,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不等朗姆的反应,竹井泽一就扯下了耳麦,扔在了地上。

朗姆喊了他几声,见无人答应,目光转向监控——但是大楼的电力被突入起来的爆炸毁掉了,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通过被竹井泽一扔在地上的耳麦窃听。

竹井泽一走到牢房栏杆旁,眨眨眼,出来的就是竹井佑真了。

竹井佑真靠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混乱,不但不慌,还唱起来歌。

他的声音清朗,哼唱着没有歌词的歌曲,声音穿透爆炸落下的尘埃,吸引每一个人注意。

是谁在这个时候还能唱歌?不少人心里冒出这个想法,也自然会有人忍不住,经过的时候凑近看一眼。

在看到是竹井后,他们颇为惊讶,但是没有朗姆的命令,没有人敢把他放出来,所以就算看到他还被关在里面,也只敢看两眼。

竹井佑真可不是没事唱歌给他们听,他很快挑选好了受害者,在一个穿黑衣服,腰间别着枪的男人经过的时候,他以比闪电还快的速度伸手,悄无声息地摸走了男人腰间的枪。

男人毫无察觉,直到走出去很远,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枪被顺走了。

竹井佑真只是出来摸个枪,很快又回去了,竹井泽一把玩着手上的枪,很普通的□□,没有办法打破牢房上的锁。

“我来了你就不唱了?”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

竹井泽一惊讶地抬头,把枪塞进了口袋。

“你来得好慢啊。”他冲着许久未见的琴酒抱怨,就像是在抱怨男朋友约会迟到的普通青年——如果不是他和琴酒之间隔着冰冷的栏杆,这一幕会更加和谐美好。

琴酒的手穿过栏杆的空隙,落在竹井泽一的脸上,冰冷的手抚摸着他的脸,这一刻他倒是真的像拯救公主的骑士。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骑士了:“你被关在里面的样子,很好看。”

他所有的爱与恨都是跟着竹井泽一学习产生,竹井泽一会想因为他脱离控制杀了他,他自然也会因为竹井泽一要离开他而开枪。竹井泽一想要把他关起来,他自然也有过相似的想法。

琴酒又想到了那只竹井泽一送给他的麻雀,那只麻雀被关在笼子里的时,才是最可爱的时候,就像是现在的竹井泽一。

但是这个牢笼不是他设计的。

琴酒想到这点,兴致全无,松开手,拿出钥匙解开了锁,甚至主动帮竹井泽一拉开了门,浑身上下的态度都在催促着竹井泽一快出来。

竹井泽一却不如他愿,他拉住琴酒的手,轻轻用力:“要不要试着在这里做?这个场景还没试过。”

琴酒盯着他,发现他是认真的,他烦躁地反手拽住竹井泽一,把他从里面拉出来,大步往外走:“你的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想你。”竹井泽一说,“而且这些不是你喜欢做的事吗?”

“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但是我觉得,你是喜欢在这里做这种事的人。”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朗姆才牙疼地把耳麦取下来。

抛开两人令人牙疼的对话,琴酒对竹井泽一确实非常不一般,竹井泽一没有骗他。朗姆脸色阴沉沉,希望接下来的安排不会再有差错。

琴酒拽着竹井泽一在不断掉落灰尘的楼里走着,他们顺着消防通道往上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完全没有逃命的自觉。

“你一个人来的?”竹井泽一问。

琴酒嗤笑:“你觉得可能?”

“不,我是问你,你是一个人进这栋楼的吗?”竹井泽一纠正自己的问题。他们一路上楼也有遇到别的人,但都是朗姆的人,只要冒头就被琴酒一枪解决了。

琴酒没有否认,倒不是不能带,只是他懒得。

竹井泽一欢快地跟在他身后:“我就知道阿阵会过来的,你像是童话里来救公主的骑士。”

骑士?琴酒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童话这种幼稚的东西,他从来都不相信。

竹井泽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声音轻快:“阿阵是觉得幼稚吗?其实,在很久以前,童话是拿给大人看的。

公主和骑士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投意合,公主想要骑士永远和自己在一起,骑士却说他要保护这个国家,拒绝了公主。于是公主和恶龙合作,让恶龙绑走了自己。骑士想要救公主,却被公主和恶龙联手杀死了。”

琴酒平静地问:“所以你觉得我会死在这里?”

竹井泽一耸耸肩:“谁知道呢?我只是在说一个童话。”

谁都没有再说话,以这种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两人走上了顶楼。

顶楼的风很大,呼呼地吹着,风声把他们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竹井泽一看着琴酒的银色长发飘向自己,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把。

但那些发丝很快又被风从他手里吹开了,就像琴酒这个人,怎么也抓不住。

“阿阵会到这里来,就是答应了和我赌一把吧?”竹井泽一的手还被琴酒握着,两只冰冷的手无法互相传递温暖,所以竹井泽一抽出了自己的手。

琴酒把手放进口袋,握着口袋里的伯莱/塔,他低低地说:“我站在这里,不够说明一切吗?”

竹井泽一笑了,他的笑逐渐放肆,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声顺着风声传出很远,又被什么靠近的噪音掩盖。

竹井泽一止住笑,抬头看着天空,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靠近。

竹井泽一脸上的笑消失得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举起右手,作出一个手势:“动手。”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琴酒说的。

琴酒转过身看着他,□□从口袋拔出,两人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下一瞬,藏在顶楼遮挡物阴影处的那些人齐齐迈了出来,数把枪同时指向琴酒。

几声鼓掌声响起:“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是朗姆的声音,他极少出现在人前,但这个声音、义眼,以及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都在对所有人说明着这个是朗姆。

“没想到你这个藏头露面的家伙会亲自过来。”琴酒扬扬眉毛,丝毫不见慌乱。

朗姆同样举着一把枪,对着琴酒:“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要亲力亲为。琴酒,你什么时候有的背叛之心?明明组织对你并不差,不是吗?”

竹井泽一的目光在周围的人群里搜寻着,忙碌之余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要杀人了,有什么必要再扣个背叛组织的帽子?等琴酒死了,难道不是随便朗姆捏造事实吗?

琴酒属于懒得废话,被竹井泽一欣赏的类型,他同样抬起左手,什么也没有说,可就在他抬手的时候,半数人的枪口重新调转,对准了朗姆。

“我就说你怎么敢单枪匹马过来。”朗姆并不惊讶,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玩味地问琴酒:“你觉得狙击枪快,还是你的人开枪快?”

狙击枪的红色激光点落在了琴酒的身上,朗姆毫无歉意地说:“非常抱歉,你布置的那些狙击手,都被换成了我的人。”

朗姆走上前两步,枪口对准竹井泽一的背心。

“或者是,你想要看着你的小情人死在你面前吗?”

琴酒却没有分半点眼神给朗姆,他的目光落在竹井泽一的脸上。

此时竹井泽一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被死亡威胁的恐慌。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肢体语言,都在逼着琴酒说出他想听的话。

“小情人?他可不是情人。”琴酒说。

他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好笑,他掀翻了棋盘,又好像没掀翻,竹井泽一站在他面前,自愿被人挟持着,目光执拗地看着他,想让他说出好听的话。

但是竹井泽一自己说的话却是:将军。

琴酒笑了,嘴角流露的浅笑差点迷惑了竹井泽一。

“要我做什么,你才会放了他。”

俗套的台词。

琴酒心里这么想的,但是还是一句一句地往外蹦句子,生硬地像是在念台词:“不要动他,除非你不想要那些东西了。”

他碧绿的眼睛注视着竹井泽一,眼底是极少出现的温情和纵容。

竹井泽一承认自己被彻底迷惑了,他被讨好到了,嘴唇微动,唇语说出具体的方位和地址。

琴酒的另一只手一直放在口袋,此时手指微动,盲打出短信发送了出去。

朗姆对他们的小动作和心照不宣一无所知,他还沉浸在琴酒居然如此重视竹井的吃惊中,有几分走神地说:“你把——”

“咻——”狙击枪的声音响起,一片安静中,躯体倒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他几乎条件反射地把手掐在了竹井泽一的肩膀上。

但是死掉的人,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是人群里不知名的一个男人。

“朗姆”把视线望过去,瞬间浑身冰凉——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发现?

朗姆死了。

以朗姆谨慎的性格,他怎么会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个替身。但也确实是因为针对琴酒这件事非常重要,他易容成别的模样,趁乱混在了琴酒的手下里,却被竹井泽一找出来了。

朗姆死得猝不及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被他推出来假扮自己的手下,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也就意味着,没什么脑子,失去指挥就是大脑一片空白,他只知道死死抓住竹井泽一的肩膀,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他大声吼着:“你……你们不许开枪!”

他的话没有半点作用,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竹井泽一。

竹井泽一依旧没有被威胁的慌乱,就像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眼里只有纯粹的好奇。

只要子弹穿过他的身体,打中身后那个家伙的心脏,他就能获救——虽然很大可能也会重伤甚至跟着死掉。

所以他很好奇琴酒会不会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