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竹井泽一。
琴酒手上的力气一松,神志不清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要把刀移开,不能破坏了纹身。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竹井泽一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把脸上的口罩摘下,冲他盈盈一笑,“有没有很高兴,我说了晚点会来找你的。”
这和我想象中的可不一样。琴酒差点被气笑,他扯了扯嘴角,感觉浑身疼痛,身体却和精神一样,在熟悉的人的气息和声音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放松。
论折腾人,绝对是竹井泽一第一。琴酒不带任何情感地想。
竹井泽一看着后视镜,一个漂移躲开后面撞上来的车,温柔地对琴酒说:“阿阵,休息一会吧。”
休息?你倒是给我休息的环境。琴酒在心里骂着,感受着身体在汽车加速、漂移、拐弯时疯狂流逝的生命力,心累地闭上眼,拒绝再和竹井泽一交流,不然他担心自己要被气死。
竹井泽一的车技很好,在安室透被赤井秀一的子弹阻挡没能立刻追上来的时候,他甚至能抽空给琴酒系个安全带,而等安室透终于能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他不太愿意和安室透撞上,同一个师父,谁赢还真不好说。
这锅估计要丟在FBI头上了,他可是全程保持着红方的风格,任凭弟弟在他脑海里怎样说直接撞过去快得多,他也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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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最后还是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他在猛地因为身上的刺痛惊醒的,他几乎条件反射从枕头底下摸出枪,顶着身边的人的头上。
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被栓在了床头的栏杆上,触感是粗糙的麻绳,绳子有点长,留出了足够的活动范围。
他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房门紧闭,他躺在床上,面前毫不意外是竹井泽一。
“你别乱动,我在给你的伤口消毒呢。”竹井泽一见他醒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完全不在意威胁自己生命的枪。
琴酒却开枪了。
“砰”一声,子弹射出枪口的声音震得竹井泽一耳朵疼,紧接着他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那颗子弹擦着他的脸飞了出去,最后嵌进身后的墙上。
滚烫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竹井泽一面无表情,只有熟悉他的人看他的眼睛才知道他生气了,他加重了手上的动作,他正在用酒精给琴酒的伤口消毒,一用力,剧烈的疼痛上涌,琴酒却纹丝不动,举着枪的手丝毫不见抖。
“把枪放下,我在给你包扎。”竹井泽一重复了一遍,“我可不想捡回来的是一只白眼狼。”
琴酒放下了枪,伸手去触碰竹井泽一受伤的脸颊,把鲜血在他脸上抹开:“我真讨厌你这张脸。”
竹井泽一冲他笑笑:“因为这张脸迷惑了你是吗?我也没想到,你会愿意在离开前给我一个拥抱。是因为太宰吗?你不会真的因为我和他亲近而吃醋了吧。”
他嘴上说着“没想到”,用着惊讶和疑惑的语气,看起来一切都是巧合,是琴酒自己大意。
但是琴酒过于了解他,绝对的理智回归,稍稍一回忆,就知道在自己看见竹井泽一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入了他的陷阱。
琴酒心中又一次腾起凶狠的暴戾,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和别人的交锋中落入下风。
更何况这个人是竹井泽一。
他非常想一枪射出,开在设计陷害了他的人的心脏上,要报复回去,要杀人,要用对方的疼痛和鲜血止恨。
但这个人是竹井泽一。
琴酒收回手,冷淡地问:“你准备做什么?”
“给你包扎伤口,让你好好养伤。”竹井泽一认真地回答。
琴酒不耐烦地说:“我问你,你把我……”琴酒停下了,他意识到竹井泽一刚才那句话,就是答案。
他会把自己交给公安,把这件事告诉FBI,又把自己抢回来,为的就是……把自己关在这里。
琴酒脸色发冷难看,他从床上暴起,一只手捏着竹井泽一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床上。
竹井泽一手里的酒精被打翻在地,他无奈地看着琴酒:“你又怎么了?你的身体重要,我们包扎完再说好吗?”
琴酒冷笑:“把你那副哄幼儿园小孩的姿态收起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竹井泽一摆正了态度和脸色,沉思片刻,笑眯眯地说:“大概是想让,‘琴酒’去死吧,我只要有阿阵就可以了。”
琴酒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称呼上的转变,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此刻对竹井泽一脸上的笑更加烦躁:“你别给我这么笑。”
竹井泽一脸上笑意更深:“是因为这种笑让你想到了太宰吗?”
琴酒低头亲吻他,用凶狠的吻吞掉他脸上的笑。
分开前琴酒狠狠咬了他一口,竹井泽一感觉口腔里都是血的味道,琴酒就像是闻到血腥味会兴奋的动物,.52GGd.绿色的眼睛里压着凶光,他说:“你是琴酒的人。”
他伸手按在竹井泽一的脖子上,在那个黑色的,龙飞凤舞的纹身周围摩擦。
竹井泽一没有否认他的话,他躺在那里,轻声安抚琴酒:“我们先把伤口包扎好行吗?”
琴酒素来讨厌别人指挥他,换句话说也可以被称为叛逆,他一动不动,只是紧紧地盯着竹井泽一的脖子,像是在找哪里比较好下嘴。
竹井泽一捻起琴酒垂下的银色长发,露出有点难过的表情:“看着阿阵受伤,我也很难过,我想阿阵快点恢复,让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他感觉琴酒刚才的动作又把伤口撕裂了,空气中血腥味有点浓,竹井泽一半真半假地说,说得很有诚意。
他知道琴酒吃软不吃硬,于是声音放得很软,捏着琴酒的银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琴酒知道头发尾稍感受不到任何触感,他却觉得心像是被猫咪的肉垫轻轻碰了碰,又软又痒。
但是琴酒不想让步,他盯着竹井泽一看了几秒,忽然问:“你会因为这个难过得要哭吗?”
竹井泽一与他对视,脸上的神情更是难过了,他瞪大眼睛,坚定地说:“不会。”
但是他眨了眨眼,眼泪就自然地顺着眼角流下,真实又虚假。
他胡乱地抹去,说:“我知道阿阵不喜欢看见我哭。”
琴酒把他的手按住了,他冰冷的指尖替竹井泽一轻柔地抹去眼泪,心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竹井泽一更狡猾地存在了。
他比狐狸还会迷惑人心,比玫瑰还要惊心动魄,比任何刀枪武器还要吸引人,他是最大的影响,最过分的刺激。
琴酒俯下身,亲吻他的耳朵,但这不是一个吻,他用牙齿狠狠地刺入,直到尝到鲜血的滋味。竹井泽一在他身下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真实的眼泪再次落下,是冰凉的,也是滚烫的。
琴酒放开了他,神色重新归于冷淡,他抬了抬受伤的手臂——也是被绳子死死扣住那只——琴酒扫了眼,发现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打结方式,于是干脆暂时放着不管,对竹井泽一说:“你可以包扎了。”
竹井泽一温顺地从床上起来,没有理会自己被咬上的耳朵,安安静静地给琴酒缠上绷带。
直到琴酒问:“你恢复记忆了?”
竹井泽一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摇摇头:“只回忆起了一点。”
琴酒眼神微动,想到刚才竹井泽一说的那句话,在心里修正:不,他现在非常喜欢看见他哭,尤其是,任何因为自己而掉的眼泪。
但是现在竹井泽一在想什么,他发现自己看不出来。他只知道竹井泽一想起来的很少,因为竹井泽一此时的眼睛里还是平和的,没有忧伤也没有愤怒,更多的是正面的,那种控制欲满足时的愉悦。
既然没有回忆起来,为什么还会想让“琴酒”这个身份死亡?
他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竹井泽一却开口了:“虽然我没有记起很多,但是我觉得,我是喜欢阿阵的。”
脑海里弟弟发出一句脏话,竹井泽一的脸色变了变,之前他在与琴酒交流时,两个人格都是保持失踪的状态,他问过两个人格,弟弟说他清心寡欲,没有兴趣看现场版。大哥的回答比较正经,解释是因为在琴酒的事情上,只有他自己能够解决。
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弟弟会突然开口。
竹井泽一忽然有点尴尬,还有万分的心虚。他知道弟弟讨厌琴酒。
“因为我看不下去了!我家好白菜要被猪拱了!”弟弟几乎是在尖叫,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失忆了还能再次喜欢上他啊!你之前不是只是想报复吗?不是回忆的时候没有情感在里面吗?你在怎么回事啊竹井泽一!”
他的一连串轰炸让竹井泽一一时没绷住脸上的表情,露出了点奇怪表情。
他脸上的表情变换被琴酒敏感地捕捉到了,联系到上次的不对劲,还有自己回组织翻找的资料,心里闪过一丝明悟。
琴酒不动声色,绿色的眼睛里只有淡淡的嘲讽,他轻声反问:“喜欢?我没有看出来。”
竹井泽一并不在意他这个说法,他脸上带着笑,温温柔柔地说:“可能这就是我的喜欢吧,我喜欢阿阵,所以想要阿阵能够一直陪着我。阿阵难道不想吗?阿阵不也喜欢我吗?”
他的喜欢,没有安全感,只有强烈的控制欲,鲜血和疼痛,混杂着虚假谎言和算计,偶尔的真情流露和一点点温柔。就算是失忆了也无法改变。
琴酒只不过是把控制欲改成占有欲,都一样不正常,有什么资格说他的呢?他们是一样的人。
琴酒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无比冷酷地说:“真是抱歉,我不想,喜欢这种东西对我来说,过于廉价了,你不过只是我的玩具,或者是宠物。”
他在试着激怒那个不明的存在,摸索着能把对方炸出来的点。
琴酒向来擅长这个,本就在竹井泽一脑海里暴跳如雷的弟弟,此时更加火冒三丈了,他气得大声说:“这家伙不识好歹!你喜欢他是给他面子了!忍不了了!让我出去揍他一顿!”
大哥意识到了什么,在他们情绪激动的时候,竹井泽一又没有意识要阻止他们的时候,他们是真的可以出去的。
他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