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眉头一挑。
能在京中混个一官半职的,哪个不是人精。
杨勉不管三七二十一,当着她的面先给了杨庆两巴掌,把道歉的姿态做足。
燕兰时虽然不在京中任职,但燕家有人在朝为官,就算是冲着两家面子上过得去,她这会儿也该懂事点,不予追究。
黎落倒是没想继续追究,她公然在大街上打伤杨庆,为的就是把杨勉引过来。
达到目的就够了。
“杨大人言重,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杨公子知错,那便算了。”黎落说。
“多谢燕将军!”杨勉拽过杨庆,“那我先带他回府。”
“杨大人慢走。”
杨勉拖着杨庆往外走,经过黎落身边时,他目光从站在黎落身后,低着头隐藏存在感的陈子规身上一扫而过,那种眼熟的感觉又来了。
杨勉本来没往心上放,他在大内当值,平日里见的人多了去了,眼熟但印象不深的大有人在,可走到医馆门口时,身后的燕兰时突然喊了一声“子规”,杨勉脚步猛地一顿,他立刻回头,直勾勾地看向陈子规。
“子规,你这几日不是总咳嗽吗,既然都到医馆了,让大夫给你开几服药吧。”
陈子规背对着医馆门口,他低声应道:“好。”
看着这一幕,杨勉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瘦弱的少年冲出来拦住他的马,却被他一鞭子抽翻在地,虽然时隔五年,但那张和他母亲极为相似的脸……他不会认错。
“爹,怎么了?”杨庆见父亲突然停下来不走了,问了一句。
杨勉回过神,若无其事地说:“没事,走吧。”
杨家父子一离开,陈子规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黎落在旁边把他细微的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她心里暗暗好笑。
她不是看不出来陈子规的心思,这趟回京,他并不想惹麻烦。
要是被杨勉察觉到他的存在和那些心思,加上父子俩有过那样一段过去,杨勉说不定会为了防止他报复而打压,甚至是杀了他。
说到底,陈子规如今无权无势,只是个依附燕家的军师祭酒,现在并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可黎落偏偏不如他的意。
如果她没猜错,杨勉应该已经发现,并且认出陈子规了。
至于他会怎么对待这个便宜儿子,那就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恩怨了。
她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燕府。
入夜后,黎落往江浸月身上投了张催眠卡,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会有“客人”造访燕府。
为了不打乱“客人”的计划,她不仅要装作没发现这位客人,还得保证其他人也发现不了。
子时刚过,挑灯夜读了大半夜的陈子规熄灯歇息。
他刚躺下,窗外起了一阵风,摇曳的树影被灯笼的光倒映在窗户纸上,没来由的,他心头一阵不安。
想起白天在医馆发生的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京之前他就想着要低调行事,在五皇子大业得成之前尽量不引起杨家注意,毕竟他现在没有和杨家对峙的资本。
可谁知道今天这么不凑巧,江浸月在街上随手抓的登徒子居然是杨勉的儿子,稀里糊涂下燕兰时打伤杨庆……他只希望在医馆时杨勉没有认出自己。
就在陈子规胡思乱想时,窗外飞快掠过一道人影,他立刻坐了起来,屏息凝神望向窗外。
是错觉吗?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陈子规正想下床点灯,冷不丁头顶一声响,他迅速抬头,床帐上的人如鬼魅般落了下来,一把匕首抵在他脖颈上:“不许动。”
半个时辰后,京郊外一处林子里。
几乎被捆成粽子的陈子规被粗暴地扔下马,来人随即下马走到他跟前,捏住他的下巴打量着他。
“果然是你!”那人扯
杨勉一身夜行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再来京城,否则就杀了你,怎么,不怕死?”
陈子规被抓出来时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亵衣,这会儿冻得脸色青白,浑身不住地打寒颤。
他深知杨勉此人心狠手辣,要是惹得他不痛快,自己今晚就得死在这儿了。
一念及此,陈子规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软弱模样:“我是跟着燕将军回来的,过几天就走。”
“你跟燕兰时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主子。”
“主子?你为什么会跑到燕家做奴才?”杨勉厉声问,语气里满是戒备。
陈子规似乎被他吓得不轻,一脸惊疑不定地说:“我当年听你的话离开京城,可回到家乡,那边闹匪患,家被烧了,娘也死了,我无处可去,跟着难民一起逃到边关,遇上巡防的燕将军,她心善收留了我,我便留在她身边伺候,一直到现在。”
杨勉上下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当我这么好糊弄吗?且不说燕兰时一个女将,为什么会要你一个大男人伺候,就说你身上这亵衣,还有单独住的屋子,这是一个奴才该有的待遇?”
陈子规心头微微一跳,他强作镇定:“我不仅伺候燕将军,也给燕家的小公子做夫子,平日里教他识文断字,燕家善待我,我才有今日……另外,我跟燕将军有婚约。”
杨勉眯起眼睛,似乎在琢磨他这番话是真是假。
“杨大人,我没有恶意。”陈子规连忙表态,“若非这次陪同燕将军回来探亲,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京城半步,我在漠北过得很好,过些日子便会离开,你放心,离开以后我就不会再回来了,没人会知道我与你的关系。”
杨勉疑心极重,看陈子规的眼神还是满满的不信任:“当真?”
“千真万确!”陈子规就差指天誓日了,他忌惮地看向杨勉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对方只要一招就能杀了他。
“杨大人,我与燕兰时两情相悦,在漠北也自有一番天地,此番回京并不想惹麻烦,我相信杨大人也跟我一样,不想在往事上横生枝节。”陈子规说,“你今晚若是因为一念之差取走我性命,燕兰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调查起来,翻出我和我娘的籍账,届时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查到杨大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