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谢剑白番外[中]

06

虞惟忽然怀孕,原著之书从虚空落下的那一晚,谢剑白面色阴霾,在窗边站了一夜。

面对虞惟的疑惑,谢剑白甚至不敢在这个时刻将一切全盘托出。

他们的孩子是故事的主角,而他们二人一个早逝,一个是最终的坏人反派。

忽如其来的事态打乱了所有事情,谢剑白甚至还没有和虞惟确认彼此之间的感情是否能再进一步。

他们周游各界的计划,为彼此的未来筹划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全部都化为泡影。

命运到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谢剑白纵然有千万种不甘心,也只能全力照顾虞惟,让她将这个与自己性命相连的孩子生下来。

幸好,虞惟愿意与他成亲。

虽然她看起来是因为话本而对这项活动而感到有兴趣,丝毫不理解对于人族而言,成亲是多么严肃而重大的事情。

尽管如此,谢剑白仍然感到高兴,至少虞惟没有想过带着孩子一走了之——就像妖族女修经常做的那样。

谢剑白仍然让全天下都知晓了这件喜讯,只不过,成亲的时候只有他们二人。

因为玄天宗解散,和虞惟过去关系好的女修们都再也没有联络,唯一的好友宁素仪被世家绊住脚,无法离开修真界。而谢剑白,就根本没有朋友。

谢剑白认真地学习了一下民间风俗书籍里的婚典篇,然后布置了房间,准备好所有需要的东西——除了书里说的为了多子多福的喜气,要在被褥底下放红枣。

谢剑白一颗大红枣都没买。

看见就来气。

就这样,谢剑白和虞惟成亲了。

谢剑白已经尽己所能的尽善尽美,努力让虞惟满意。毕竟自由的猫猫要是一个不顺心,很可能随时携崽消失得无影无踪。

幸好,虞惟看起来特别满意。

她尤其喜欢穿大红喜服的谢剑白,男人本就长得俊美白净,忽然换上这般明艳的颜色,看起来有一种格外不同的魅力。

她俊俏的新郎官,嘿嘿嘿嘿嘿。

以后一定要多来几次!

07

成亲后,谢剑白没有按照之前打算的那样辞去天尊的位置。

他在人迹罕至的修真界边缘,两剑砍下来一块仙州,并且将这块仙州雕琢成一座空岛,还用神力控制其中季节变化,植物生长。

一个独一无二的浮岛就这样打造成功了。

为了防止虞惟无聊,岛上四季分明,有春夏秋冬,有各种不同的自然景观。谢剑白还在春岛上建了一座房子。

虞惟上岛后很满意,这里又漂亮又舒服,阳光正好,水流清澈,简直和世外桃源一样!

她本来就是个懒洋洋的性子,如果一个地方舒服,她能住到天荒地老。

这些年能舟游各界,也全是因为有谢剑白这个包吃包住什么都管的铲屎官,让她能纯玩,一步多余的路都可以不走,不然的话,她才没精力走来走去呢。

怀孕之后,虞惟开始变得更加容易疲倦,春岛正适合她调理身体。

谢剑白几乎无时无刻都陪在她身边,关注她的身体动向,生怕出现什么问题。

虞惟倒是无忧无虑,还和谢剑白畅想未来。

“以后我就有小猫崽了,我可以给她舔毛。”她兴致勃勃地说,“我会做一个好母亲的!”

谢剑白的手里拿着刚做好的甜粥,他想了想原著,然后说,“他是混血,恐怕不能变成猫。”

“噢。”虞惟想了想,“那我可以给她做裙子穿。”

“这应该是个儿子。”

“儿子怎么啦,儿子就不能穿裙子了吗?”

“……”

谢剑白的神情有些凝重。

他没想到,虞惟竟然会如此在意和期待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

可这是个绝对不能长大的孩子。

这孩子与虞惟的丹田洞府相连,就是原著天命为了以防母亲会打掉未来的主角。

所以,只能等到他出生后,再杀了他。

哪怕只有一点可能,谢剑白也无法去赌虞惟会早逝的那个可能性。

看着对未来畅想的虞惟,谢剑白第一次体会到发愁是什么样的感受。

为了让她能够健康毫不出意外地生下孩子,保持高兴的情绪当然是有必要的,谢剑白甚至无法说一些话来打消她的积极性。

半年之后,虞承衍降生了。

08

这大概是虞惟和谢剑白认识以来第一次发生争执。

他们这对奇怪的伴侣,脑回路和常人不同,又都是对彼此十分宽容随和的性子,其实很难吵起来。

可是这次不同。

“杀了他。”谢剑白语气冷酷地说。

虞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男人说出了什么。

“谢剑白,你是不是疯了,你说什么呢!”虞惟说,“他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二人之间本不该有子嗣。”谢剑白冷冷地说,“天道将他托生于你的腹中,如果想要终止这份强加的命运,唯一的做法就是杀了他!”

“可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果……”

“没有如果。”谢剑白阴沉地说,“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该完全扼杀。惟惟,这是最好的机会,不要让他长大!”

虞惟安静地坐在那里,过了半响,她说,“不行。”

“惟惟!”谢剑白猛地抬起头,他蹙眉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不行!”虞惟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成为我的孩子,也并不是他的错。他是我的孩子,我就是要保护他!”

谢剑白眉毛紧锁,他尽全力劝阻道,“怀孕对女子百害无一利,如今你这样在乎他,也是被身体影响了。惟惟,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中利弊,一个孩子的性命如何比得上你重要?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虞惟就将身后的枕头扔了过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谢剑白不说话了。

虞惟太了解他了,只是看到他垂眸思索的样子,就知道谢剑白心里在想什么。

谢剑白一定是在寻找其他解决办法,比如,绕过她,先斩后奏……

虞惟真的生气了,她愠怒道,“你要是敢碰我儿子,你就给他陪葬吧!”

她本来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谢剑白能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他是他们的孩子,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没想到男人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他抬起头,缓缓地说,“如果这样你就能同意的话……”

虞惟真是快要被谢剑白气死了。

真是个疯子,为了杀自己的儿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抄起身边的枕头,用力地打他,怎么打这口气都出不来。

谢剑白撑着手臂阻挡,在虞惟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他艰难地说,“或者、或者将他送走……”

“你做梦!”虞惟怒声道,“谢剑白,如果我的孩子有事,我也不活了!”

用谢剑白的性命威胁他自己的效果似乎微乎其微,虞惟换成自己的之后,效果拔群。

至少,男人真的老老实实地歇了这个念头,再也没有提起过。

只不过虞惟还是差不多半个月没怎么搭理他,每天都和自己的宝贝儿待在一起。

嘿嘿,她的崽子真可爱,香香的,脸蛋又软又弹,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冷战的一个月里,虞惟完全忽视谢剑白的各种示好,连他的血都不喝了,只勉强吃吃他的一日三餐。

毕竟,生再大的气都不能饿肚子,吃饭可是大事。

谢剑白进不去卧房,又不肯去侧卧住,每天都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守在门外。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虞惟的态度松动了一些,谢剑白趁着端来午饭的时机,再一次笨拙地示好。

“儿子该起名了。”他说。

在她的面前,谢剑白又一次退让了。

虞惟看着他,想了想,她示意了一下谢剑白。

“抱抱他。”

谢剑白动作僵硬地抱过孩子,不论抱过几次,持剑的双手似乎都无法习惯这般柔软的触觉。

孩子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谢剑白的神情一下变得无措,下意识看向虞惟。好像在说,他可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哭的。

待到终于把婴儿哄睡,将他放在床上,谢剑白僵硬的身体终于缓解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虞惟问。

“怪怪的。”谢剑白诚实地说,“像个小怪物。”

虞惟笑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孩子。”她说,“世上独一无二的小怪物。”

09

谢剑白接纳孩子的那一刻,他便知晓,他们面临的是更加艰巨的道路。

很难说是先有这个世界再有原著,还是现有原著才有世界。显而易见的是,原著很有命运力量,并且与天命绑定。

好消息是,现在原著的天命似乎很虚弱,至少整个世界的天道仍然是天地自然而成,原著天命只占据其中一点位置。

天道以世间平衡为重,而原著天命,则是有自我倾向,会尽力推动世间向着原著走向发展。

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什么生命力量大循环,那只是原著天命在推动乱世,好为剧情铺下基石。

谢剑白曾经无意识中对抗这份不公万年时间,可是最后,天命还是赢了。

乱世最终仍然到来,甚至连主角都已经健康诞生,并且会被他们抚养长大,哪怕他们二人都已经知晓真相。

命运,真的无法反抗吗?

谢剑白几乎每天都在找寻解决的办法,让他操心的不只是虎视眈眈对他们充满恶意的命运,还有虞惟。

虞惟是一个先天不足、未觉醒成功的神兽。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是一个残疾的神兽。

无法操控自然力量,也无法有效吸收,必须需要谢剑白花大力气盯着,用神血供给,才能勉强维持她的健康。

可是怀孕生子还是对她的身体产生了影响,神兽传承本来便该是生死相传,天地繁衍。虞惟亲自生子已经很不寻常,孩子继承、也割去了她的一部分力量。

于是,谢剑白不得不先暂时轻放对原著天命的调查,而是专心调理虞惟的身体,不然都不用天命做些什么,虞惟这般不拘小节的性格,恐怕几年内就会早逝。

尽管许多事情都让谢剑白焦头烂额,可这段短暂的家庭生活,在未来回想起来的时候,给他留下的却是美好居多。

在空岛里,谢剑白不是天尊,他只是他自己,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确实对孩子没什么兴趣,过去也从来不觉得小孩哪里招人喜欢。

可是养着养着,谢剑白却渐渐有些恍惚。

小小的孩子童真又单纯,哪怕是从心底便有些畏惧的父亲,可在谢剑白总是亲手给他喂饭,洗澡之后,他开始主动张开手臂,啊啊地婴言婴语,想要抱抱。

小承衍还喜欢看谢剑白做饭,谢剑白每次一回头,都会看到他单纯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到谢剑白回望,他还会兴奋地拍拍手,口齿不清地叫两声。

谢剑白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他竟然想起了自己少年时养小猫小狗时的那段纯粹而快乐的过往。而这段记忆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他下意识地埋进了心底。

总觉得……养孩子似乎和养小狗有些像?

晚上,睡了一觉出来吃饭的虞惟,就看到谢剑白将孩子放在长榻上。

谢剑白修长的手指拨弄拨弄拨浪鼓,小承衍就奋力地从床榻的另一边爬过来,他的小手撑着谢剑白的腿,谢剑白抬起手,让他够不到。

小承衍也不生气,倒是失去平衡一头栽进谢剑白的怀里,还咯咯地笑,真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动物。

看起来,父子俩的感情进展很不错嘛。

视察的虞惟很满意,并且给予了高度肯定。

10

父子间的父慈子孝只维持了几年的时光,直到小承衍要启蒙了。

他乖乖地坐在床榻上,继承母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纯真地眨动着,不知道父亲手里书写的卷宗代表着什么。

谢剑白写完了自己的计划,递给虞惟审批。

虞惟都不用仔细看内容,光是看到一日学习竟然能排那么多行,她就窒息了。

“你疯了,他还是个不到四岁的小宝宝啊!”虞惟不敢置信地说,“他怎么可能学习这么多东西?!”

“为什么不行?”谢剑白眼神有些迷茫,迷茫中透露委屈,“我小时候学东西,比这多。”

他预想到虞惟会不同意,所以已经提前按照预设砍掉一半了,没想到还是遭到了反对。

虞惟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谢剑白少年时期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学习了,还是吐槽他一贯的严肃作风。

谢剑白的思维比起常人而言还是太直,若是心眼活泛油滑些的人,若是不得不养一个未来可能会造成威胁的孩子,说不定会故意让他整天吃喝玩乐,把孩子养废。

可是谢剑白却不是如此,他做每一样事情都要尽善尽美,做到最好,从不掺水。

他答应虞惟接纳孩子,就是真的接纳孩子。全心全力想要培养他,甚至从未在意过,按照命运来说,长大后的虞承衍最终会弑父。

以谢剑白这般严肃的性子,是个实打实的严父。尤其虞惟在养孩子方面宠溺无度,不论虞承衍如何调皮耍赖,她都从不会说孩子。

教规矩,读书练字,做错事的惩罚,几乎所有招人烦的事情都让谢剑白做了。

父教子承,他们即是父子,也是师徒,小承衍想不怕自己父亲都难。

只不过,虞承衍后来记忆里夸大恶化的谢剑白冷漠厌恶的样子,还是有些冤枉他爹了。

谁让谢剑白天生冷脸,修为还高,总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其实,他也很可能只是单纯地放空自己罢了。

后来,经历过一切的虞承衍再回想起这段过去,他很无语。

只能说,他爹这样注孤生的冰山剑修能有老婆,而且是甜甜蜜蜜谈恋爱,蜜里调油地成婚,几乎没有过几次口角,简直是不可思议——完全是因为他遇到的那个人是虞惟。

两个脑回路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人,谁能想到,凑在一起竟然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