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修真界分为十二仙州,各种势力数不胜数,但两大巨头仍然是修仙世家和仙门。生活在修真界的普通人,大多都依附门派或世家生存。

算是长久以来的默契,众多世家基本都在修真界北边的五个仙州扎根,而修仙门派都在南方,以此划分势力范围。

宁素仪消失的苍云仙州便是北方的其中一州,她也正是本地生人。

虞惟和虞承衍的这一次出行十分遥远,中间要横跨三个仙州,所以准备的东西也更多一些。

虞承衍倒是不需要什么,大多的东西都是给虞惟准备的。她一天三顿还要小零食,人身需要的被褥枕头、猫形需要的窝和玩具,各种零零散散的东西一大堆,填满了虞承衍的其中一个储物戒指。

他本来想的是每隔三天都就近找仙城停靠,还能让虞惟出去透透气,看看不同的景色。

没想到,小猫妖很认真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一向玩心很重的她这次竟然没有任何玩乐休息的意思,一心一意就是想要去见宁素仪。

于是这一路上,二人除了补充几次物质之外一直都在飞舟上度过。在虞承衍的控制下,飞舟不眠不休地向着目的地行驶。

船舱内,雪白的猫咪端坐在桌子上,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动着。

它抬头看着在它面前来回踱步的虞承衍,他自言自语道,“那家伙说你本体蕴含的力量说不定与我不相上下……”

他看向它,期待地说,“阿惟,凶一个。”

猫猫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离谱的要求。

它沉默了一下,然后努力凶凶地喵了一声。

虞承衍在它的面前站定,他弯下腰,无奈道,“不是这种凶。”

于是,小猫咪想了想,它张开嘴狠狠地哈气。

它确实很努力了,可是……长得这样白白软软的样子,真的很难人害怕啊?

虞承衍心情复杂。他真的想知道,谢剑白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哪怕他娘如今的身份忽然变成了凶兽,可他仍然没有什么实感。

失败的临时抱佛脚之后,虞承衍放弃了对虞惟的突击补习,转而选择给她换上一身防御法宝。

他只能安慰自己,他的金丹巅峰期修为在大部分地方都够用了,还有谢剑白的剑符,虞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飞舟行驶到八天,才终于抵达苍云仙州。

虞惟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郁郁葱葱荒无人烟的山林,她看向虞承衍,“阿宁的玉牌真的在这附近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虞惟再一次转向窗外,她不解地嘟囔道,“她来这里做什么啊……”

如今能掌控玄天宗力量的人一个是谢剑白,另一边便是虞承衍了。

虞承衍看着自己的玉牌,确定宁素仪的玉牌已经很近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提前收回飞舟,带着虞惟御剑飞行。

他压低高度,动用识海一点一点搜查下方的森林。

过了半响,虞承衍沉声道,“很近了。”

他的手指并起,一股剑风骤然向着下方的林间荡去,地面上积压的枯叶和树枝石子纷纷被吹起,一时间森林中树叶飘动摇曳,在空中打着转。

“在那里!”虞惟眼睛尖,一下就看到之前被压在树叶下的玉牌。

玄天宗玉牌是白色的,也有点重量,在飘散的枯叶之间十分显眼。

虞惟跑过去捡起玉牌,她不由地愣住了。

宁素仪的玉牌上有三条裂缝,像是被什么重击过,上面还沾着已经干枯的血迹。

虞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怔怔地抬起头,下意识去看虞承衍。

“看来,果然出了什么事情。”虞承衍蹙眉道,“我们在附近搜一搜有没有人休息过的痕迹。”

虞惟机械地跟在青年的背后,整个人却一直有点呆呆的。

从两年前到现在,她的生活过的一直很简单。

虽然她是凶兽,可却是一个被人照顾,被大家喜欢的小凶兽。她从没有经历过这世上黑暗的一面,危险之类的词语似乎也只存在在话本里,她根本就不明白那代表是什么意思。

哪怕二次觉醒,身体的素质和发育已经来到妖族的壮年期,可她性情却仍然和之前一样干净又单纯。

不知生老病死,不懂痛苦悲伤,这便是最大的无忧无虑了吧。

所以当宁素仪那带血的破碎玉牌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虞惟第一反应不是担心或者着急,而是无措。

从未遇到过的经历,从没有产生过的情绪,虞惟迷茫地跟着虞承衍,直到青年注意到她的沉默。

他将她揽过来,安慰道,“阿惟,别担心,宁素仪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帮你找到她。”

虞惟有些发呆而无措,虞承衍左手护着她,注意力则是全部都放在搜查附近的山脉上。他的神识一层层放出去,像是不断涟漪的波浪,拍打着花草树木和山体溪流。

高强度驾驶中级法宝赶路八天八夜,之后又马不停蹄用这样费精力的方式来搜索整个山脉的每一个角落,这样的消耗对金丹期修士而言也是十分费力的,也就只有虞承衍能够做到得如此轻轻松松了。

很快,他找到一个位于山脚处,隐藏在灌木树丛后的山洞。

这石洞十分窄小,虞承衍不得不低着头才能进入,他照亮洞内,只见地面上有一堆燃烧过的灰烬,一些沾染着血迹的布料,看上去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这是阿宁呆过的地方吗?”虞惟轻声道。

她拿起布料,闻了闻上面的血,然后很肯定地说,“这就是阿宁的。她……她受伤了?”

“没关系,我们继续找。”虞承衍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安抚道。

在虞惟看不到的地方,虞承衍神情十分凝重。

他们如今发现的所有关于宁素仪的踪迹,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的玉牌如果完全坏掉,会立刻通知玄天宗有弟子遇险,或许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出发去找她,而非一直到两个月后才意识到不对。

而山洞里的灰烬和沾血的布条便更不对劲了,他们都是修士,有无数种照明和治愈自己的方式,宁素仪被逼到这种地步,只能说……状况或许更严重。

二人在附近山区找了半天,再也没找到其他线索。

“这样找下去太难了,这里是原始森林,每一寸土地都搜查一遍,几个月的时间是下不来的。”虞承衍沉声道,“我们去附近的仙城,还有宁氏家族下的仙城去看看吧。”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距离刚刚发现宁素仪玉牌处最近的仙城。

苍云仙州是世家的地盘,居住在这里的是沈、王、宁三个世族。世家的重心并非得道飞升,大部分都偏向经商或者扶持自己的家族事业,以家族为中心庇荫子孙,又与其他家族合作联手,互利互惠,以此来与各大仙门互相抗衡。

一进入苍云仙州的仙城里,很清晰地能够感受到依附世家为生的仙城,相比于修真门派脚下的城镇,更加‘有钱’和‘时髦’。

仙门更注重修炼进取,所以周边的仙城大多都偏向实用和朴素的风格,城镇仍然保留着数千年历史的老旧厚重风格,除非损坏破裂,不然修仙门派鲜少会有闲心去修缮。

而虞惟和虞承衍到达的这个仙城,只算是苍云仙州里偏远的地方,城镇却也修缮得十分漂亮,一看就是近百年里刚刚翻新过。

他们进入人来人往的大街,虞惟正好奇地看着外面,就感觉头上一重,被虞承衍戴上了斗笠。

二人都换上了普通的衣物,从外貌看不出来自哪里,面部也稍微做了遮挡。若不是虞承衍那种身形挺拔,仪态端正,走路自带风的剑修气质太过明显,不然他们在人群中伪装得还算挺好的。

“我们要怎么查?”虞惟好奇地问。

虞承衍想了想,“去酒楼。”

酒楼茶馆这种地方一向人员复杂,听其他路人闲聊的同时,还能喂饱虞惟,简直一举两得。

如果他们是单独出来玩的,虞承衍会带虞惟去楼上雅间。可为了能听到一些消息,他们选择在人最多的一楼大堂角落坐下。

饭菜很快端上来,虞惟起初开始吃东西的时候还是挺专注的,直到她的耳朵里传来一些和‘宁’、‘世家’之类有关的字眼,才引起她的注意。

“听说了吗,宁家有个小姐出去历练,结果失踪了。宁家联合沈、王二家到处搜查这小姐的下落,整整两个月了,苍云仙州都快被他们翻了个遍,人还没找到。”

在无数食客聊天的声音当中,其中一桌人说话的内容引起了大小虞的注意。

“不会去其他仙州了吧?就算没出苍云,可修真界这么大,大多地方都荒无人烟,如果真的出事了,恐怕他们连尸体都找不到……”

“宁家哪个小姐啊,主家的还是旁系的?”旁边的人听了半天没听懂,他疑惑地问道,“我记得宁老爷不就只有一个残废了的儿子吗?”

“是啊,哎,那宁少爷本来就体弱多病,听说因为这个妹妹失踪的事情,已经病倒两个多月了,宁家连神药阁的人都请去了,看起来这次很凶险啊。”

虞惟听到他们说这些话,几乎能够完全肯定他们说的就是宁素仪。只不过她和宁素仪认识两年,女子从来没和她透露过自己的家室,还是虞惟自己和其他女弟子相处的时候,从他人口中断断续续得知宁素仪所在的宁家很厉害的样子。

线索就在眼前,虞惟饭都吃不下了,她抿起嘴看向虞承衍,虞承衍却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

虞惟确实不懂人类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但她很信任虞承衍,二人出来前已经达成协议,在外要听他的。所以虽然心里有些着急,可看到虞承衍的示意,虞惟便按捺下来,继续吃东西。

这顿饭他们足足又吃了一个半时辰,虞惟第一次吃东西的时候注意力全都放在其他事情身上。她发现宁素仪失踪的事情,在本地好像传得很广。

大部分人都不知晓宁素仪本人是什么样子,但都知道宁家有个小姐失踪了,宁家在找。

天色愈来愈晚,虞承衍带着虞惟找到一间客栈,要了个套间。

掌柜的拿钥匙的时候,虞承衍看似随意闲散地问道,“你们这里谁失踪了,怎么到处都有人在找?”

“哎,您说的是宁家小姐吧,苍云的三个世家都找她两个月了。”掌柜的将钥匙放在柜台上,他感慨道,“我也不太了解,不过看宁家这架势,这个小姐一定很受宠。客官,您的钥匙收好,房间在四楼……”

虞承衍拿过钥匙,掌柜的还开玩笑道,“您在苍云仙州活动时可以留意一下,如果遇到什么线索了,可以去宁家,据说报酬还挺丰富的。”

二人上了楼,虞惟坐在桌边,看着虞承衍一层层布下结界,一切都做好之后,她才说,“我们要不要直接去宁家问问,看起来他们也很担心阿宁。”

“不一定。”虞承衍沉声道,“现在发生了什么还不好说,或许他们是想抓住宁素仪,却以担心她的借口到处搜查,也是可能的。”

他只知道,在他所经历过的那个时间里,宁素仪后来血洗了整个宁家。她和家族有仇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

只不过到底是谁好谁坏,谁对谁错,虞承衍却无法完全保证。

他记忆里无辜又脆弱的猫咪娘亲其实是可以伤害天尊、还将煞气当草嚼的凶兽,那么对他而言和蔼可亲的义母,或许也可能是一个丧尽天良杀了自己全家的恶人,这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只是不论宁素仪到底是怎样的人如今都是次要的事情,如今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

虞惟疑惑道,“就像是书生和狐狸,书生想要妖丹,却对狐狸说他爱它,骗它上钩是一个道理吗?”

“……是的。”面对虞惟的举例,虞承衍有些无奈。

虞惟感慨道,“人类可真厉害。”

虞承衍也是没想到,一次错误的教学,竟然还有如此举一反三的效果。

在休息前,虞承衍学习谢剑白那样凝结出一团真气球,虞惟则是将上面附着的煞气吃掉。

之前他喂食失败,是因为虞惟只会吸血汲取,而亲缘的血脉保护会让她下意识觉得虞承衍难吃至极,以防伤害他。

如今虞惟学会直接吸收煞气就方便多了。

她一边吸收干净,一边自言自语道,“你的煞气增长得好快呀,我都要吃不过来了。”

虞承衍有些无奈。煞气说得玄学一些,便是由情绪、心境的负面变动引起的,只不过单独某个人身上的煞气危险程度有限,最多影响自己。而像是六界大战几千万人参与的共同负面情绪,才会引起更大的灾难。

他以心魔入道,简直就是繁育煞气的自动养殖器,和谢剑白杀戮道修到顶,已经凶煞入命,煞气取之不尽是一个道理。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和巧合,其实虞承衍穿越前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很差了,每天都在濒临入魔的边缘徘徊,身体也越来越沉重。

穿越之后,他每天过得也还是辛苦,一直到遇见虞惟,状态才慢慢好起来,而且是循序渐进地越来越好。

一直到如今,他甚至有时候会忘记自己以心魔入道本应该时时紧绷神经体会痛苦,反而不知不觉中过得像是毫无负担的普通修士。

也不知道是因为虞惟是他的心魔,遇到她,心魔便化了大半,还是因为虞惟是吞噬煞气的凶兽,他身上那些三千年里不断折磨他的负面情绪,都慢慢被虞惟无意识地消化纾解开了。

吃过煞气后,二人互道晚安。

和之前一样,虞惟在卧房休息,虞承衍守在客厅。

他刚在桌边坐下,玉牌便响了起来,是谢剑白。

说来也挺有趣,穿越前虞承衍一年能和谢剑白说几句话都算多了,如今穿越了,倒是一遇到事情就时常互相联系,这一次出门,更是每日都会报备。

今天又是在荒山野岭找线索,又是在酒馆听线索,虞承衍还没来得及报告,谢剑白干脆打过来了。

虞承衍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谢剑白听过之后,他道,“好,知道了。”

他们如今关系能保持和谐联系,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谢剑白终于对等地与他分享线索了。

“还在查。前三任宗主盗用我的力量,应该动用了禁/术。”谢剑白说,“不排除幕后有人指引。”

“哦。”虞承衍回答。

话说到这里,他们就没什么话可说,该结束联系了。

一般而言,追求效率的谢剑白才是提前结束联系的人。结果二人拿着玉牌沉默了许久,谢剑白也没有结束联络的意思。

“还有吗?”过了半响,谢剑白问。

虞承衍起初有些疑惑,他搜寻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回答,觉得自己没有遗漏什么。结果转念一想,忽然就懂了。

他没好气道,“我娘有我,你操什么心啊。”

玉牌的另一头,谢剑白陷入沉默。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