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莹柔声商量道:“快过年啦,娘亲要给圆圆做两身新衣,圆圆跟姨姨去可以吗?”
她嗓音娇软温柔,饶是圆圆才两岁多,她仍是商量的语气,根本没因为她年龄小,就糊弄她。
小丫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衣服,“有衣衣,娘亲一起。”
陆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弯腰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小嘴,又重新给她扎了一下头上的小揪揪,“成吧,娘亲也去。”
圆圆瞬间笑弯了眉眼,主动拉住了娘亲和姨姨的手,一同往隔壁走去,她最喜欢飞飞,没走几步,就晃了晃两人的手,笑得小梨涡都露了出来,“飞!”
陆莹和胡欣拉着她飞了飞,院中很快就传来她欢快的笑声,来到隔壁门口时,她便挣脱了她们,伸出白嫩的小手去拍门,“奶奶,叔叔,圆圆来啦!”
她的生日是五月二十,比安安晚一个月,如今恰好两岁半,说话奶声奶气的,跟陆莹小时候如出一辙。
扬州的冬天虽比不上京城冷,十一月份时温度也降了下来,陆莹给她穿了一件浅粉色夹袄,下身是一件粉色小裙子,瞧见是顾瑾开的门,圆圆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顾瑾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将小丫头抱了起来,随即才后退一步,含笑对陆莹和胡欣道:“进来吧。”
他的目光不自觉在陆莹身上停留了一瞬,十九岁的她如烈阳下最娇媚的花,散发着诱人的芳香,五官也无一不精致,真真是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陆莹随着他进了小院,院中种着大片的君子兰和文竹,花朵肆意绽放着,微风拂动时,送来阵阵清香。
徐氏同样喜花,西厢房被她收拾了出来,建成了花房,徐氏正在花房内给花儿裁剪枝叶,听到动静,她才放下手中的剪刀,拿帕子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奶奶!”她扭着小身体,从顾瑾怀里滑了下来,因年龄尚小,跑起来有些摇摇晃晃的,裙摆上的小蝴蝶也好似活了过来。
徐氏眸中满是笑,“哎呀,圆圆来啦。”
圆圆点点小脑袋,搂住奶奶抱了抱她的腿,才又巴巴跑回顾瑾身侧,顾瑾温润如玉,又爱笑,很得小丫头的喜爱,挂在他身上后,她就没再撒手。
怕院中有风,冻着她,顾瑾抱着她进了花房,悠然自得地招待陆莹她们,“你们也进来吧,花房内摆着棋子,你们若想对弈,可陪我母亲对弈一番。”
两人跟着她走了进来。
徐氏亲手泡了花茶,对陆莹她们道:“先喝点茶暖暖身子吧,等会儿对弈不迟。”
陆莹笑道:“婶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徐氏笑得温柔,“喜欢就多喝点。”
胡欣没坐多久,就拍了拍脑袋,“哎呀,瞧我这个猪脑袋,本与小妹说好了,要带她去书肆买一支狼毫笔,姐姐和婶婶对弈吧,我陪小妹去街上一趟,圆圆有什么想吃的吗?”
圆圆乌溜溜的眸瞬间一亮,口水都快流了出来,“糕糕!”
陆莹好笑地摇头,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圆圆嘿嘿笑,露出几颗小白牙,她靠近时,身上淡淡的清香袭入了鼻端,顾瑾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徐氏和陆莹先对弈了一盘,顾瑾则在一侧给圆圆编花环,他有一双巧手,很快就编出一个漂亮的花环来,圆圆赖在他怀中,眼眸一直亮晶晶的。
“好了。”
顾瑾将花环戴在了小丫头脑袋上,她屁颠颠跑到了陆莹怀中,“娘亲,好看。”
“谢谢顾叔叔没?”
圆圆这才扭身对顾瑾甜甜一笑,道:“谢谢叔叔。”
顾瑾也走了过来,他弯腰捡走了小丫头脑袋上落的花瓣,望着母女二人的目光说不出的温柔。
徐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溃不成军后,她便投降道:“年龄一大,脑子有些跟不上,你和子钰下吧。”
子钰是顾瑾的字。
徐氏说完,就给顾瑾让了位置,圆圆也高呼道:“叔叔下。”
陆莹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成吧,跟叔叔下。”
徐氏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随即就笑道:“炉子上煮着梨水,估计快好了,我去给圆圆盛一点过来,你们继续下。”
陆莹起身站了起来,笑道:“岂好让婶婶忙碌?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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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将她按了下来,“跟婶婶客气什么?你们下吧,圆圆你替奶奶盯着你娘亲,看看最后谁赢。”
“嗯!”圆圆应了一声,扬起小脸道,“娘亲!下棋!”
她撒娇般搂着她的腿晃了晃,陆莹走不开,弯腰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才坐下来。
顾瑾棋艺高超,与他一起下棋,是件很愉悦的事,陆莹不自觉就沉浸了进去,十八九岁的她,褪去了青涩,像一朵娇妍绽放的牡丹,柔美又娇媚,她沉思时,会无意识捏紧棋子,棋子落下时,会不自觉舒展开眉头。
她观棋,他观她,徐氏边倒梨水,边扭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两人相对而坐时,美得犹如一卷画。
陆莹怀里的小团子动呀动,一会儿在娘亲怀里呆呆,一会儿去叔叔怀里呆呆,时不时奶声奶气问一句,“谁赢啦?”
得知尚未分出胜负时,小丫头会拖着小脸长长地“哦”一声。
一盘终了时,两人下了个和棋,直到这时,徐氏才端着梨水过来,“梨水能润肺止咳,清热降火,你们也喝点吧。”
她将梨水倒入了水壶中,拎着水壶走了过来,顾瑾和陆莹都起身站了起来,同时去接她手中的水壶。
顾瑾笑道:“我来吧。”
陆莹没跟他争。
他接过水壶,便给众人各倒了一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很是漂亮,连倒水的动作,都赏心悦目的。
圆圆趴在一旁嘿嘿看着,喝完梨水,她才心满意足地随着陆莹离开,走到门口时,小丫头还不忘扭头对顾瑾和徐氏道:“叔叔,奶奶,圆圆明日来!”
陆莹好笑地将她抱了起来。
斜对面一户人家,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探出个小脑袋,冲圆圆扮了个鬼脸,圆圆不喜欢他,上个月,两人一起在顾叔叔家撞见过,因为觉得顾叔叔偏心,他还伸手推了圆圆一把。
圆圆冲他吐舌,哼了一声,才扭回小脑袋。她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见她如此记仇,陆莹有些忍俊不禁。
她们母子离开后,徐氏才嗔道:“难得给你们创造机会,你倒好,只顾下棋,也不知道主动点。”两个月前,徐氏就瞧出了顾瑾的心意,刚刚她也是有意离席,顾瑾无奈一笑,“娘,你以后莫要离席,她最重规矩,一次两次瞧不出来,再有下次,她必然警觉,你就不怕弄巧成拙?”
徐氏神色有些迟疑,半晌才道:“你究竟什么意思?明明对她有意,却不温不火的,你老实说,难道你介意圆圆的存在?”
顾瑾摇头,正色道:“她虽成过亲,却是个好姑娘,圆圆也再乖巧不过,能遇见她是孩儿之幸。”
见母亲仍等着他解释,顾瑾才坦诚道:“圆圆生辰那日,我还听到过她偷偷哭泣的声音,想必还惦记着故人,再等等吧,等她从上一段感情中抽身,孩儿再表明心意不迟,不然,以她的性子,说不准会开始躲避孩儿,得不偿失。”
见他心中有数,徐氏才不再过问,她一向看得开,死里逃生后,很喜欢如今安稳的生活,加之喜欢陆莹的性情,也喜欢圆圆,她倒是希望两人尽快定下来。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没再多操心。
*
寒风凛冽,京城的冬季本就寒冷,今年比往年更冷了几分。
正值午时,暖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室内,将室内照得一片亮堂,室内燃着两盆碳火,纵使如此,也没能驱走太多寒冷。
莎草端着热气腾腾的碧螺春走了进来,“夫人喝口茶暖暖身子吧,歇息一下。”
她本想入宫照顾安安,沈翌却没允许,她还特意求到了赵公公头上,赵公公怕她万一露了马脚,也没同意她的请求,甚至告诫了她一番,让她勿要离开京城。
怕连累陆莹,她便一直留在了京城,这年,她一直在章氏跟前伺候,章氏这才放下手中的针线,端起茶喝了一口,才低声道:“也不知她怎样了?”
怕隔墙有耳,章氏一直很谨慎,饶是在自己府里,提起陆莹时,也不敢称呼莹儿。
莎草道:“夫人且放宽心,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必然能一世无忧。”
章氏却不自觉叹口气。陆莹不在京城的这年,发生了太多事,陆琼和陆琳已相继出嫁,陆璇和陆婧也相继生了二胎。
皇上也已守孝年,最近章氏一直睡不好,既怕皇上一立后,新后容不下安安,又怕小皇子出生后,赵公公会爽约扣下安安。
她内心也异常矛盾,既盼着皇上能尽快诞下旁的皇子,又怕他当真立后,“也不知小皇子最近可好。”
她虽是安安的外祖母,也无法时常入宫,上次见他,还是他岁生辰那日,小家伙越长与沈翌越像,他几个月大时,分明很爱笑,上次见他时,他却再规矩不过,乖巧得令人心酸,章氏不由叹口气。
莎草道:“夫人不必担忧,有赵公公、宋公公等人护着,小皇子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莎草也有些担忧,“听说大臣们已在上奏立后一事,许是用不了多久,就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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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室内烧着地暖,太皇太后一身藏蓝色缠枝葡萄纹常服,她正斜靠在暖榻上,李嬷嬷正在给她揉脑袋。
她十六岁生下的先皇,今年已六十出头,近几年她时不时卧病在床,瞧着病歪歪的,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她有头疼的老毛病,最近总想着皇上立后一事,头又开始疼了。
李嬷嬷声音温和,劝道:“娘娘还是放宽心吧,立后一事,前朝也在催,皇上自有决断。”
太皇太后语带哀愁,“近来哀家这眼皮直跳,这年,哀家曾在他跟前,说过不少婉晴的好话,每次他都不耐烦听,如今那丫头,已等他年,硬生生熬到十九岁,他万一选个年轻漂亮的,岂不是让刘大人寒心?”
李嬷嬷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她道:“娘娘慎言,刘大人忠心为国,皇上又以礼待人,岂会因这等小事生了龃龉,您呀,且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吧。”
太皇太后也只能担忧担忧,在过去的这年间,她已清楚的意识到,沈翌不像先帝凡事都会听她的,她叹口气,方道:“你们去打听打听,看看皇上可有心仪的女子。”
李嬷嬷清楚若不应下,她定然还要胡思乱想,便恭敬应了下来,“娘娘还是歇息一下吧,奴婢这就去打听。”
她刚出慈宁宫,就瞧见刘婉晴同二公主远远走了过来,二公主去年定下的亲事,还有一个月便要出嫁,近来刘婉晴时常入宫陪伴她,她一袭雪白色貂毛大氅,秀丽的五官隐在貂毛后,温婉又动人。
每次她一来,太皇太后就要念叨一番立后的事,李嬷嬷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侧,给两人行了礼,刘婉晴还了一礼,笑道:“嬷嬷怎么这个时辰出去?”
她始终不骄不躁的,饶是李嬷嬷一贯严肃,也挑不出她什么错,她恭敬道:“尚有些事要去办。”
刘婉晴颔首,随着二公主入了慈宁宫,瞧见刘婉晴,太皇太后,笑了笑,“好孩子,刚刚还念叨着你,你就来了。”
宫里只有两个公主,大公主早已出嫁,也唯有二公主会过来陪陪太皇太后,刘婉晴与二公主关系一直很好,见皇祖母偏疼她,二公主也不恼,只娇俏地扬起了小脸,“皇祖母没念孙女吗?”
太皇太后笑道:“怎么没念?都念了。正好还有半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一会儿你们陪哀家一道用午膳。”
二公主亲昵地坐在了太皇太后身侧,笑道:“我们正有此意,皇祖母一个人难免孤寂,我们一来,慈宁宫还能热闹些。”
刘婉晴笑道:“是啊,可惜公主不久后就要出嫁,小皇子也养在圣上膝下,不然慈宁宫还能热闹些。”
见她提起了小皇子,太皇太后又有些想安安,她便将赵嬷嬷喊到了跟前,道:“你往乾清宫走一趟吧,将小皇子抱来,哀家又好久没见他了。”
见目的达成后,刘婉晴眸中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笑,“臣女也好久不曾见小皇子了,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
“你待他这般好,他自然记得你。”
两刻钟后,小太监就将小皇子抱了过来,乾清宫一直有重兵把守,若无召见,旁人不得靠近,唯有沈翌身边的人知晓安安的真面目,抱到太后身边的这个一直是假安安。
小男娃岁多,比安安小个月,他跟当今圣上一样生了一双丹凤眼,却不如安安和沈翌相貌出色,他一来,太后就将他揽到了怀中,亲热地喊了声小乖乖。
岁大的小孩,很好哄,因为太皇太后时不时给他好吃的糕点,他也愿意亲近她,刘婉晴冲他招手时,他也亲热地凑了过去,刘婉晴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泥哨哨递给了他,笑道:“喜欢吗?”
小孩嗯嗯点头,乖巧道谢。太皇太后道:“小皇子喜欢你,以哀家看,就冲这一点,皇上也会立你为后。”
刘婉晴羞赧地垂下了眸,如今年孝期一满,最迟到来年开春,皇上定会立后,按理说,她不仅笼络了太皇太后,也笼络了小皇子,她理应踏实才对,可不知为何,最近心中总有些不安。
她勉强稳住了心神,一起用膳前,亲自给小皇子洗了洗手,又给他剥了剥鱼刺,她对小皇子的照拂,太皇太后皆瞧在眼中,她笑眯眯问道:“佑儿,你可想让婉晴姑姑给你当母后?”
随着陆莹的离开,已经很少有人会喊小皇子安安,如今太皇太后,皆是喊他佑儿。
小孩有些茫然,他并不了解母后意味着什么,平日他其实都不曾见过父皇,见太皇太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心情也好了几分,刘婉晴心中的不安也散去些。
她们哪里知道,真正的小皇子正在与沈翌一道用午膳,安安肤色很白,眼睫毛又长又翘,一双凤眸乌溜溜的,岁半的他,与沈翌有六七分相似,坐在一起时,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安安紧绷着一张小脸,正在与沈翌赌气。
他和圆圆不愧是兄妹,小小年龄就有自己的小脾气,他不爱吃羊肉,嫌味重,父皇却硬是给他夹了一块,还让他务必吃下去,他闷闷坐在他身侧,就是不肯吃。
他赌气的小模样,与陆莹倔强的神情,逐渐重叠在一起。沈翌心中一软,将他拎到了自己腿上,“吃个羊肉就这么难?不是想跟父皇长的一样高?”
他神情严肃时,安安也努力板着一张小脸,直到他放软语气,小家伙才将小脸埋他怀里,“吃旁的。”
沈翌本想教导他珍惜粮食,不许挑食,对上他倔强的小脸时,终究还是没再逼他,只道:“你是储君,凡事不可随心所欲,需记得粮食来之不易,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羊肉在他们眼中更是珍馐美馔,以后莫要挑肥拣瘦,懂吗?”
他小的时候,先帝同样是这般教导他的,他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不能让旁人瞧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小的时候,因他喜欢糕点,四岁那年,一块有毒的糕点就被送到了他手中,他若贪图口腹之欲,当年便被毒死了。
安安苦大仇深地皱着小脸,不肯认罪,“安安没有挑肥拣瘦,这羊肉肥瘦相间,我只选的青菜,没选任何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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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起小下巴时,神情与陆莹格外相似,沈翌眸色不自觉温柔了些,他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认真道:“挑肥拣瘦的意思是,挑挑拣拣,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只要青菜,便是挑肥拣瘦。”
安安蔫哒哒垂下了小脑袋,有些泄气。
父子俩一起用完午膳,沈翌就将他拉到了书案前,将“挑肥拣瘦”写了下来,又教导他几个旁的成语。
他年龄尚小,沈翌怕累着他,打算四岁起,再教导他习字,最近一年只教他认的字,小家伙随了他,几乎过目不忘,不知不觉已认了不少字。
安安习惯了午休,只学了半个时辰,小身体就靠到了沈翌怀里,已闭上了眼睛,沈翌将他抱了起来,将他放回了寝室,自打一岁断奶后,安安便一直跟着他睡的。
每晚望着他恬静的睡颜,他都会想起陆莹,他几乎是自虐一般思念着她,想她精心熬制的粥,想她亲手做的那些衣衫,想她醉酒时,热烈缠着他的模样。
她虽然还会入他的梦,梦里却总是那场大火,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她跟前,每次惊醒时,眼前都是她焦黑的尸体。
半夜,再次惊醒时,沈翌又出了一身冷汗,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也似倒映着漫天的大火,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深山里失去幼崽的孤狼,眸色清冷狠厉,半晌才平复好呼吸。
一侧的安安睡得很沉,小家伙呼吸平稳,小嘴略张着,一只小手还揪着沈翌的衣袖,沈翌将他的衣袖抽出后,往他手中塞了一件陆莹的衣衫,这衣衫,是当初莎草从武安侯府拿来的,安安小的时候在睡梦中哭泣时,盖着她的衣衫,便会好许多,久而久之,他床上总会有一件她的衣衫。
小家伙翻了个身,将衣衫抱在了怀里,继续呼呼大睡。
沈翌披上衣衫下了床,这件衣衫是陆莹亲手给他做的,衣服披在肩头时,他又想起了她小心翼翼凑上来的模样。
这一刻,她的眉眼异常清晰,她笑容甜美,眉眼弯弯的模样,似春日的暖阳,好似在对他说,“殿下,妾身帮您宽衣吧。”
他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好似她又回到了跟前,这次,他没再拒绝她,任由她伸出白皙柔软的小手,一点点给他穿上了衣衫。
寂寥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了打更声,“咚——咚咚咚咚。”
一慢四快,声音划过夜色,传入他耳中,沈翌方才回神,他不由走到了窗前,整个乾清宫都笼罩在夜色中。
他抬头看向了天边,浩瀚无垠的天边悬着一轮明月,沈翌静静注视着明月,目光悠远,每次对着夜空时,他都会想若当真有天庭,有轮回,她可曾投胎?
他此生可还能再见她一次?
他没有再睡,转身去了御书房,小太监赶忙掌了灯,眼前是一摞奏折,他垂眸孜孜不倦地处理着奏折,麻木又冷静,却驱不散心底的孤寂与绝望。
*
扬州,陆莹也猛地从梦中醒了过来,火盆里的碳火发出“呲”的一声,有火星子跳出了火盆,陆莹捂着胸口坐了起来,眼前又浮现出安安泪眼朦胧的模样。
她一阵心悸,半晌才幽幽叹口气,她本以为,他登基后守孝个月,便会选秀,最多等个一年多,安安就能回到她身边,可是如今已过去年,他却仍旧没有立后,也不知安安何时才能回到她身侧。
一想到还要再分离一两年,她心口就一阵抽疼,对自己的怨恨又重一分,无比后悔当初的鲁莽,早知母子会分离这般久,她真的不该离开,哪怕会被他打入冷宫,她也不该走。
身侧的小丫头动了动,方拉回陆莹的思绪,小丫头睡觉很不老实,时常转圈圈,她伸手给她盖了盖被子,又重新躺了下来。
冬天的夜晚好似格外漫长,陆莹半晌才睡着,第二日,她多睡了会儿才起来。
她醒来时,才发现圆圆已经醒了,小丫头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把玩着床上的小玉雕,这玉雕是顾瑾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她很宝贝,一直放在床头。
见陆莹醒了,她才甜甜喊了一声,“娘亲!”
陆莹将她抱了起来,给她穿上了衣服,推开窗时,她才发现竟然下雪了,扬州不像京城这般冷,好多年也不下一场雪,许多在扬州长大的孩子,甚至不知道雪长什么样,谁料,今年竟下了雪。
雪花漫天飞舞着,很美很美,圆圆开心地“哇”了一声,“娘亲,娘亲,看看!”
她已经开心地跑到了院中,怕她冻着,陆莹拿了一件亲手给她做的貂毛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用完早膳,圆圆还是很兴奋,拉着陆莹去了隔壁,顾瑾在私塾授课,每日上午休息,下午授课两个时辰,她们过来时,顾瑾也正在赏雪,他颇有闲情逸致,还亲手将自己那套茶具拿了出来,边赏雪,边煮了煮茶。
听到圆圆的笑声时,他放下茶杯,起身站了起来,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小丫头欢快喊“叔叔”和“奶奶”的声音。
顾瑾就猜她会被圆圆拉来,他一早就备了一个手炉,圆圆拉着她走进花房时,他便将手炉塞给了陆莹。
两人的指尖触碰在了一起,陆莹一愣,抓住手炉的手紧了紧,抬头时,恰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
他同样生就一双凤眸,黝黑深邃,却不像沈翌那般冷冽,而是时刻都含着笑,显得很温柔。
他语气含笑,神态自然,透着一丝亲昵,“指尖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跟圆圆在院中贪玩了?”
陆莹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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