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切都有些乱,陆莹甚至不知,她是如何被推倒在书案上的,待她回神时,他的吻已落在耳垂上,层层叠叠的裙摆也被推到了腰间。
陆莹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不懂怎么到了这一步。难道,在他心中她所谓的留他说说话,只是为了引诱他?
窗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微风轻拂枝条,阵阵清香袭来,却远不及她身上的香味。沈翌眸色逐渐转深,轻嗅着她颈部的香甜。
陆莹想推开他,细白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只抵在了他胸膛上,半晌才红着眼眶,低喃一声,“殿下。”
沈翌垂眸扫了她一眼,尚未瞧清她脸上的情绪,就听另一边传来了安安的哭声。
孩子的哭声,拉回了他的神志,他这才意识到此刻的荒唐,猛然回神后,他便松开了她的腰肢。
她眼尾泛红,红唇潋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水蜜桃成熟的味道,端得是蛊惑人心,身为太子妃多少不够端庄。
沈翌薄唇微抿,眸色淡的令人生畏。
从头到尾,他都衣衫整齐,反倒是她有些不成体统。触及他眸中的冷漠时,陆莹心口似被扎了一下,她连忙理了理衣衫,快步走到了床边,将安安抱了起来。
小家伙已睁开了双眸,眼睫湿漉漉的,被娘亲抱起后,小脸往她怀里蹭了蹭,止住了哭声。
等陆莹抬头时,室内已没了沈翌的身影。
她怔怔出了出神,被安安拿小脑袋拱了拱,她才回神,蹭了一下他的小鼻子。
*
沈翌公务繁忙,本就没打算在宜春宫多待,那片刻的失控,在他看来,当真再荒唐不过。他一向自律,也从不允许什么人扰乱他的计划,唯独陆莹是个例外,先是蛮横地出现在他梦中,紧接着又一再扰乱他心智。
他离开宜春宫时,眸色冷厉,薄唇紧抿,周身都透着一丝平日没有的烦躁。
远离宜春宫后,他才重新回归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刚回来,宋公公就躬身道:“殿下,小刘大人来了东宫,正在偏殿候着。”
他口中的小刘大人是太傅的嫡长子,刘凌辛,他与太子一同长大,交情匪浅,是太子的得力干将之一。
他表面爱游山玩水,擅长写诗作赋,实则胸有丘壑,才情能力皆很出色,私下帮太子办好不少事。
“让他来书房。”
刘凌辛来到书房后,再次与太子说起了雍王屯兵之事。雍王是唯一的异姓王,他曾跟着皇上出生入死,几年前南靖之战时,还为皇上挡过刀,被封王后就一直待在港城。
雍王世子也主动请缨来了京城,说是喜欢京城,实则是自愿当了质子,因为这个缘故,皇上对雍王父子一直深信不疑。
雍王看似鲁莽冲动,有勇无谋,却心狠手辣,城府颇深,太子始终怀疑雍王不似表面上忠心,也怀疑两年前父皇的中毒有他的手笔,他一直让人私下盯着雍王。
前段时间,太子的人却在港城附近的禹城,发现了有人在私自制造禁兵器甲弩。
恰好刘凌辛离禹城很近,太子就让他再次查探了一番。
他在禹城险些遇刺,太子的人将他救出来后,便将他送回了京城,刘凌辛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大致说了说,道:“不管这些兵器是否是雍王所为,背后之人定然包藏祸心,殿下既要查此事,务必要谨慎行事。”
他清楚太子定然会查,也不曾阻拦什么,跟在太子身侧多年,他自然清楚,太子唯一忌惮的便是雍王,与雍王的老谋深算比起来,睿王和三皇子的那点手段,不过尔尔。
太子想抓住雍王的把柄,雍王何尝不想将太子拉下台,不论睿王还是三皇子都比太子好控制,他两次三番派人刺杀过太子,都未能成功。
上次在醉香阁遇刺,太子都怀疑是雍王动的手,可惜,雍王太过狡猾,就连被抓的这个活口都以为自己是在为旁人卖命。
太子敲了敲书案道:“明钦兄尚未用午膳吧?”
他说着就让人端来了膳食,刘凌辛来到京城后,就直接入了宫,连刘府都未回,闻言,脸上的严肃之意才敛了敛,唇边泛出一抹笑,“谢殿下赏赐。”
他生得温润如玉,与太子的冷漠矜贵截然不同,笑起来,跟其妹刘婉晴有些相似。刘婉晴十三岁时,曾以一幅《春晚图》惊为天人,也因此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因生得美,十四岁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刘凌辛的相貌同样出众,饶是站在太子跟前,也没完全被其遮掩光芒,若是得知他回了京城,只怕不少小姑娘要想方设法地偶遇他。
*
转眼又是几日,离八月十五越来越近。
金玉轩内,送膳的小太监,将食盒拎来时,许姣正在给花儿浇水,她乌发半挽,姿态懒散,颇有些悠然自得。
院中只种几株秋海棠,海棠花朵鲜艳、繁茂,有些花瓣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微风拂动,送来一阵清香。
她将洒水壶放在一侧时,才瞧见小太监将食盒放下后,尚未离去,许姣这才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他朝许姣塞了个纸条,才转身离开。
纸条上,只写着一句话,三刻钟后,御膳房见。
纸条上并没有署名。
许姣来到御膳房附近时,果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材不高,略微驼背,脸上还有一道细小的疤痕,痕迹很浅,笑容明明和善,被他直勾勾盯着时,许姣后背却泛起一阵凉意。
她手指微颤,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蜷缩了起来。
李公公道:“许姑娘别来无恙。”
他在慈宁宫伺候,是从八品内侍太监,这些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唯有许姣清楚他的手段。
她笑得温和,“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李公公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在东宫已潜伏两年半,至今没能得到太子的宠爱,若再不行动许姑娘应该明白大人的手段。”
许姣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她抿了抿唇,同样压低声音道:“大人也理应清楚太子的手段,雪魅入宫尚不足一年,就已被处死,我若太过急躁,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谨慎虽没错,却不代表你能一直拖延下去,太子妃都能勾住太子,没道理你不能,难道许姑娘心大了,连幼弟的性命都不在乎了?”
许姣心尖发颤,脸色也不由一白。
李公公道:“你的努力大人也看在眼中,你是个聪慧的,这段时间又没少朝太子妃示好,想必很快就会有大的进展,许姑娘可别让大人失望,否则……既然话已传到,咱家就离开了。”
许姣死死攥了下拳头,秀丽的面孔隐在阴暗中,让人瞧不真切。她行尸走肉一般回了金玉轩,思忖再三,往陆莹那儿递了拜帖。
若无召见,她根本无法靠近崇仁殿,想见太子,太子妃是唯一的途径,好在这几个月,她打听了不少陆莹的事,对她的性情了解个一二,陆莹身体不适,她还特意送了根百年血参,每次投其所好,等的便是今日。
陆莹收到拜帖时,眉眼微动。
木槿道:“这段时日,她一直安安静静待在金玉轩,您生产时,她还让人送来了祈福的经文,倒是挺会做人,就是不知是否居心叵测。主子要见吗?”
陆莹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道:“让她明日过来吧。”
等出了月子,她少不得要跟各宫的人打交道,许姣十三岁便已入宫,如今已在宫里待了四年,对皇宫怎么也比她熟悉,陆莹也想借机试探一下她的深浅,再打听一下各宫的消息。
翌日清晨,陆莹又住进了产房,莎草是个细心的,还特意往里面放了几件首饰,将木梳、布巾也带了进来,此刻的产房完全不像空置了几个月。
许姣来到时,已是巳时,陆莹已提前一步让人将安安送到了崇仁殿。她愿意见许姣,其实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趁机将安安送给太子。
太子自打那日离开后,又一连几日不曾出现,虽然心中烦闷,陆莹却不希望因此影响他们的父子情,若是连面都不见,日后又哪里会有感情?他不来,她只好将安安送了去,让他们亲近亲近。
许姣是个安静的女子,她柳叶眉,鹅蛋脸,生了一双漂亮的凤眸,五官很是秀气,一举一动也很优雅。
她的父亲曾官至正一品,因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被判了斩首,祸不及子女,许姣并未跟母亲一样被发配边疆,而是在采选宫女时,入了宫。
她虽是罪臣之女,曾经也算出身名门,打小学礼义廉耻,规矩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她规规矩矩给陆莹请了安,随即才笑道:“前段时日就得知了太子妃喜诞麟儿的好消息,怕扰您休息,妾一直没敢前来打扰,望太子妃原谅则个。”
她说话温声细语的,很容易博得人的好感。
陆莹脸上也带了笑,让木槿给她搬了凳子,待她入座,才从容不迫道:“许姑娘言重了,坐月子最是无聊,你能来,本宫不知多开心,你入宫多年,想必对宫里的事了如指掌,不若说几件趣事,拿来解解闷?”
许姣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并不想与陆莹为敌,也有心卖好,笑道:“趣事不多,倒有几件事,令妾大为震惊。”
她娓娓道来,事关皇后、淑妃以及庄嫔,通过几件事的处理将几人的性格都显露了出来,皇后看似和善,却最是心狠手辣,淑妃高傲跋扈,也不是善茬,贵妃八面玲珑,处世圆滑。
至于如今掌管后宫的庄嫔,素有小贵妃之称,同样八面玲珑,她本是从三品昭仪,几年前因牵扯进谋害皇子之事,被贬为从三品贵嫔。
若旁的妃嫔牵扯到皇嗣问题,势必被打入冷宫,她却仅是被降职,由此可见,皇上对她的信任。
许姣并未坐太久,讲完就适时提出了告辞,陆莹让木槿送了送她,谁料刚走出宜春宫正殿,许姣就直接摔了下去,人也没了意识。
陆莹在室内都听到了动静,她吓了一跳,赶忙让人喊了太医,太医诊治过后,眉头紧蹙了起来,她的症状分明是中了毒。
这事也惊动了太子,不管她是否在宜春宫中的毒,若是传出去,对陆莹名声都不好。
怕宜春宫混入毒物,对陆莹和安安身体有害,沈翌将安安交给了宋公公,他亲自去了宜春宫,侍卫一番搜查下来,并未在宜春宫发现毒物。
好在许姣中的也不算剧毒,萧太医喂她服下了解毒丸,许姣悠悠转醒后,就得知太子来了这儿。
她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服完解药,她便下床,给太子谢了恩,随即又冲陆莹拜了拜,离开了宜春宫,她离开时,经过了太子身侧,往太子手中塞了一个信封。
太子拧眉,眼尖地瞧见上面写着望太子亲启几个大字,“站住。”
许姣冷汗直流,温顺地垂下了脑袋。
太子只审视她一眼,就离开了宜春宫,片刻后,他就让宋公公将安安送了回来。
当晚,木槿就从侍卫口中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太子回到崇仁殿没多久就让人召见了许姣。
木槿急急跑到陆莹跟前时,陆莹正在给安安做靴子。
木槿道:“她足足在崇仁殿待了近半个时辰,出去时还换了身衣服,真真是个狐媚子,说不得今日的昏迷,就是为了引来太子。”
陆莹本没在意,听到许姣走时换了身衣服,手中的针一下子扎到了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