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偷瞧

室内燃着熏香,徐徐升起的烟雾,萦绕在室内,香味不算浓,还带着点花香,端得是沁人心脾。

陆莹却屏住了呼吸,她惦记太子的事,哪敢让母亲得知,下一刻,她面上就飞上一丝薄红,半真半假的嗔道:“娘乱猜什么?女儿能对谁心有所属?我只是不想离开母亲罢了。”

陆莹几乎足不出户,根本没见过几个外男,思及此,章氏松口气,“婚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别犯糊涂。”

章氏这般担心,实则事出有因。

二小姐陆婧是二房庶女,她受了生母柳姨娘的影响,一向厌恶秦氏,也怕秦氏不会给她认真相看,竟是猪油蒙了心,想算计定国公世子爷,她这等身份,就算算计成功,也只能当妾。

好在章氏提前发现了不对,及时拦住了她,才没酿下大错,否则整个武安伯府都要受她所累。

陆莹认真颔首,“女儿明白。”

她自幼乖巧懂事,章氏对她还算放心,也没多叮嘱,只道:“你先出府吧,去如意坊买几件首饰,我去瞧瞧你父亲。”

“我先跟娘一起看看父亲。”

陆父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左腿,已养了一个多月,仍不能下床,伤筋动骨一百日,他少说也得再养一个多月。

他乃工部郎中,隶属于都水司,好不容易才爬到郎中的职位,原本领了河渠航道修建的差事,这差事虽风吹日晒,干好了很容易出政绩,谁料,他前脚领了这差事,后脚就摔断了腿。

这段时间只能赋闲在家,因心情不好,颇有些抑郁不得志,脾气也大了不少,前几日,他刚乱发了一通脾气,章氏心疼归心疼,却不惯着他的臭毛病,昨日没去瞧他,也有故意晾着他的意思。

陆盛之昨日还派小厮去了一趟章氏院中,这会儿见她来了,他松口气,面对陆莹时脸上的神情都缓和了些,“坐吧。”

他平日话不多,因为公务繁忙,陪伴女儿的时间也少得可怜,陆莹对他,也不像跟母亲一样,什么话都说,问完安,也就说了几句让父亲好生休养的话。

章氏再次赶人,道:“成了,人也瞧过了,赶紧出府吧,越拖日头越晒。”

陆盛之这才主动问了一句,“出府作甚?”

章氏之前都不会说婆母的不是,这会儿更不可能拿着一些小事烦他,笑道:“莹儿年龄也大了,我让她去选两件新首饰,等赵夫人登门时戴。”

陆盛之自然希望这桩亲事能成,想到自家夫人手头余钱不多,他又让小厮取了一百两银票,塞给了陆莹,“我这儿还剩一百两银子,你一并拿去吧。”

这笔银子是他拿着应酬的,因摔断了腿,无法出府,钱捏在手里也没什么用,他便给了女儿。

陆莹欲要推辞,陆盛之却板起了脸。

章氏道:“拿着吧,你是大姑娘了,手头也该有些银子。”

陆莹乖巧应了下来,只觉得手中的银票沉甸甸的。她揣着银子出了府,外面日头确实有些晒,清楚两个妹妹怕晒,陆莹也没喊她们作陪,丫鬟备好马车后,她便带着丫鬟婆子出了府。

她并不清楚,武安伯府的马车行驶出去时,有一人悄悄跟了上去。

*

片刻后,一个小厮装扮的男子就悄悄来了铭月坊,铭月坊今日被大皇子沈涵包了下来,沈涵是淑妃之子,今年刚及冠,年初被封为的睿王,已出宫建府。

前段时间他领了差事,去虞城查了贪污受贿的案子,前日才刚刚回京,因错过了太子的及冠礼,睿王便做东宴请了太子以及几位年长皇子,打算为太子庆祝一番。

今日是他做东,他便提前一步来了铭月坊,众位皇子尚未到来,得知陆莹竟来了如意坊,他眸色不由一动。

他是上巳节见的陆莹,少女一袭浅紫色衣裙,俏生生立在湖畔,她肤如凝脂,面若芙蓉,灵动的眸清澈见底,饶是自幼见过不少美人,瞧见陆莹的那一刻,他方明白何为回眸一笑百媚生。

自打那一刻,他便想将少女占为己有,睿王尚未成亲,他心中清楚他的亲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以陆莹的身份也无法给他当王妃,他便生了纳她为侧妃的念头。

尚未大婚前,他也不好纳侧妃,便只能等,陆莹的前两桩亲事,就是他派人阻挠的。

小厮恭敬禀告道:“陆小姐之所以来选首饰,许是跟赵夫人的登门有关,听说赵夫人瞧中了陆小姐,有意与武安伯府结亲。”

“哪个赵夫人?赵浩的母亲?”

“是。”

睿王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狭长的眸微眯了一下,“不过一个书呆子,也配跟我抢人?”

如意坊就在铭月坊斜对面,不过几步的距离,想到美人那张倾城倾国的脸蛋,睿王心中一动,起身站了起来,懒洋洋道:“走,去瞧瞧。”

*

如意坊是京城最大一家首饰铺子,这儿的首饰不仅款式新颖,做工也精致,一向得贵女们的喜爱,由于天气炎热,店内才没什么人。

陆莹才刚到店内,掌柜的便第一时间迎了过去。

少女一袭浅蓝色襦裙,虽粉黛未施,却眉目如画,一双乌眸也水润透彻,是副极为惊艳的相貌。掌柜的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两年前,她曾与武安伯府的大小姐一同来过店铺,两年不见,少女竟出落得更漂亮了。

他含笑打了声招呼。

陆莹笑道:“我自己逛一下就行,掌柜的忙自己的吧。”

掌柜的清楚有不少贵人都喜欢清静,他爽快应了下来,“成,陆小姐有需要时,尽管喊我。”

陆莹颔首,店铺里的首饰都很好看,每一件都价值不菲,陆莹大致瞄了一眼,最便宜的都需要五两银子,她实在不想浪费这个钱。母亲下了令,她又不好不买,干脆只选了一件镶珍珠镂空步摇,虽仅有一颗珍珠,却胜在精致。

她付完银子,出门时,却从一侧拐来一个男子,两人险些撞在一起,陆莹慌忙后退了一步,她后退时,恰好撞到木槿,木槿手中的首饰盒落了下来,刚买的步摇摔在了地上,上面的珍珠滚落了下来,恰滚在男人脚边。

见少女没撞入他怀中,睿王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遗憾,低声道:“抱歉。”

陆莹抬眸时,对上一张俊朗的脸,他鼻梁挺直,那双狭长的眸含着笑,身上却有股矛盾的气质,明明瞧着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却又本能地让人觉得危险。

陆莹隐约觉得他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她没深究,只略一摇头,回了句“没关系”。

木槿赶忙捡起了木盒和步摇,睿王则弯腰捡起了珍珠,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对陆莹道:“若非我着急进来,也不会害你摔坏步摇,这样吧,掌柜的,你将店中最好的步摇取出来,本王买下了,作为赔礼送给这位小姐。”

掌柜的听到动静赶忙走了出来,他应下后,就赶忙行了一礼,“有失远迎,原来是睿王殿下。”

他亲自将一支镶嵌红宝石的步摇取了出来,欲要呈给陆莹,陆莹这才回神,难怪觉得他眼熟,陆莹曾在太子身侧瞧见过他。

她也赶忙行了一礼,“原来是睿王殿下,臣女有眼不识泰山,才险些冲撞殿下,哪能让您赔偿,将珍珠镶嵌上还能戴,我找人修一下即可,臣女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陆莹正身,双手抱拳,又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礼毕,她便转身离开了。

才刚走一步,睿王意味不明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陆小姐是想让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不成?”

陆莹脚步一顿,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装扮的少年,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王爷,奴才瞧见太子殿下的马车行驶了过来,这就到铭月坊。”

陆莹听到“太子”两字时,身躯不自觉一僵,脑海中兀地闪现出他结实紧实的胸膛,以及汗珠滚落时,让她心慌的画面。她的脸不受控制地有些热。

见睿王深深注视着她,她才打了个激灵,这一刻,脚底无端泛起一阵寒意,陆莹勉强稳住了心神,“殿下若有事,先去忙吧,您若觉得亏欠,不若臣女将首饰留在如意坊,让掌柜的修一下,修理费由您出。”

睿王又深深看她一眼,唇边溢出个笑,这一笑,才驱散眸中的寒意,“那就依陆小姐所言,我出修理费,有缘再见。”

陆莹松口气。

她让丫鬟将首饰递给了掌柜,因修补首饰需要时间,掌柜的说等修好再派人给她送去。

陆莹道了声谢,便带着木槿等人离开了如意坊,斜对面就是铭月坊,陆莹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铭月坊的方向。

太子才刚刚下马车,他一袭暗紫色锦袍,站定后,身姿异常修长,他在皇子中排行老二,比大皇子小几个月,瞧着虽瘦削,却比大皇子要高两寸。

不仅太子到了,其他皇子也一并到了,太子却是最瞩目的一个,行人都不自觉被他吸引了去。

他举止优雅,通身的气度也难以用语言描述,更惊艳的是那张脸,他肤色冷白,五官俊美而立体,端得是白玉无瑕,似天上谪仙,拒人千里之外,却又让人觉得合该如此。

陆莹瞥见他的那一刻,心跳就不自觉有些加速。

沈翌冷淡幽深的目光,瞥过来时,陆莹心中一慌,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她赶忙收回视线,带着木槿匆匆上了马车。

睿王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以为她在看他,唇边的笑都不由加深了些,他并不希望太子和皇子们注意到陆莹,便挡在了众人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将太子和几位皇弟迎进了明月坊。

坐上马车后,陆莹一颗心犹然在怦怦乱跳。

天气燥热难耐,饶是坐在马车上,陆莹鼻尖仍沁出一层薄汗,她没往母亲那儿去,直接回了自个的住处。

到了炎炎夏日,家中富裕的皆用冰降温,不过冰一向贵,伯府也没多少,就老太太房中会供应,陆莹这儿自然分不到,饶是室内通风不错,仍旧有些热。

丫鬟们拿起扇子给她扇了扇,陆莹歪在榻上睡着了,下午天凉快一些时,她的首饰便被李掌柜亲自送了回来,除了她选的那件,还送来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得知是睿王送的后,陆莹不肯要,“无功不受禄,掌柜的还是拿回去吧,我真的不能要。”

“陆小姐还是收下吧,您一再拒绝,万一惹恼王爷……”

陆莹秀眉微蹙,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本就不是王爷的错,让他出修理费已然不妥,李掌柜带回去吧。”

李掌柜离开后,莎草和木槿皆有些担忧,总觉得睿王望着自家小姐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也不知小姐的拒绝,会不会惹恼他。

陆莹并未放在心上,她更担忧所谓的相看,母亲已回了拜帖,后日赵夫人就会登门,万一真相中她怎么办?

陆莹颇有些心烦,晚上沐浴时,是莎草伺候的,木桶内蓄上水后,莎草才伺候她更衣,衣服一件件脱掉后,少女嫩滑的肌肤也展露了出来,雪一般的白,真真是冰肌玉骨,媚色天成。

莎草不敢多瞧,余光却瞥见了她腰间的青痕,像是被人捏出来的痕迹,莎草不由睁圆了眼睛,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姐腰上怎么青了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