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安景心中并没有多少意外,一般人可发现不了他的行踪,甚至能够感知到自己的气息。
这还是他的敛气术,第一次失去了效用。
好半晌,安景才深吸一口气,郑重的抱拳道:“吕老,晚辈有礼了。”
吕国铺在大燕乃是三朝首辅,也是极为复杂的一个人,在庙堂之上他是一言九鼎,权势滔天的儒门第一人。
他在为朝堂之时,玩弄权术,手段残忍,不知道镇压了多少反对之党,也不知道多少王公大臣死在他的权柄之下,就连历平人皇都是他拥立上位的,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他在的一天,这吕门依旧是朝堂最大的一股势力之一,这内阁首辅便不做第二人想,这从而挡住了多少人晋升的野心。
表面上看,庙堂之上不少人对吕门毕恭毕敬,但是内里却是对其怀恨在心,敢怒不敢言。
在市井坊间当中,对其风评也是两极分化,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舍身谋国,锐意改革,一手开创了大燕中兴,也有人说他任人唯亲,肆意妄为,权倾朝野。
其实在安景看来,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是真实的他。
因为人本身就是复杂的。
他的一生,初登朝堂一般满腔热血,一生清白,一样宁折不弯,青天昭昭,而后只是适应了朝堂深谙权谋,不择手段,清除异己,贪财弄权。。
但是吕国铺同样也是敢于改革,不惧风险,弃家忘身,为国事鞠躬尽瘁的国士。
若不是此人在朝六十年,大燕不可能和赵国连年征战的情况,还有着如今国力。
吕国铺布满皱纹的脸上都是带着笑意,道:“小友既然来了我吕府,那便是客人,我吕府可没有让客人站在门外道理,那便请入内一坐吧。
说着,吕国铺向着旁边厢房走去了。
安景看着那苍老的背影,沉吟了片刻随后跟了上去。
走进那古色古香的厢房。
吕国铺拿起火折子,缓慢的点燃了那蜡烛,顿时整个厢房变得透亮了许多。
吕国铺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这里原本是爱女别院,因为她走了很久,除了时常让家里的人打扫一番,便一直没人居住,所以一直很是冷清
“你说对老夫仰慕已久,老夫可不记得有这般年纪的忘年交,你今日来也并不是来拜访老夫的吧?”
安景也是坐了下来,道:“吕老明鉴,今日深夜闯入,并非恶意,还请吕老莫要怪罪。”
吕国铺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应当就是江湖当中最近颇负盛名的鬼剑客吧?”
安景点了点头,道:“是。”
吕国铺仔细打量了一番安景,随后颇为感叹了一句,“大好年华,尽在手中。”
如此年纪,便位列大燕江湖剑仙之一,饶是吕国铺不混迹江湖,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安景吐出一口气,道:“吕老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一仓惶野犬,无家可归罢了。”
在旁人看来,他是当今江湖的六大剑仙之一,并且还追杀齐术三百里,救出了安乐公主,一举成为大燕江湖的英雄,但是许多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被江尚手中侥幸逃生的野犬罢了。
“人生不经几番波折,怎么才算精彩?一帆风顺不如乘风破浪。”
吕国铺淡淡一笑,那饱经沧桑的双眼却是熠熠生辉。
安景也是笑了起来,“吕老所言甚是。”
一帆风顺,哪有乘风破浪来的快活!?
两人都是没有说话,屋中变得平静起来,只有那淡淡月光照射门内,一泻千里。
吕国铺看着那月光,缓缓出声道:“小友救出那雪宁丫头,于公于私都是有恩,可以暂且在老夫家中落个脚,这玉京城当中,除了那宫闹高墙,此处便是最为安静的地方了。
安景摇了摇头,“晚辈心中不安,不便久留此地,还请吕老见过。”
他现在只想寻得方法,混入魔教当中,然后将修为提升到宗师,怎么可能会在这吕门当中?
吕国铺笑道:“心中为何不安,可以说来一听。”
安景想了想,道:“力不从心。”
“哈哈哈哈。”
吕国铺听到这,当即大笑了一番,“你这般年纪便有这种感触了吗?”
安景干笑了两声,心中却是腹谁道:老不正经,怪不得是李复周的老师。
吕国铺笑容逐渐收敛起来,严肃的道:“你如今三花交融,眼看距离三花聚顶只有一步之遥,但想要到达这一境界,怕是还需要一番时间。”
“大厦堆砌数丈之高,根基却是万分重要,莫要过于强求,最后自毁根基,坠入邪道。”
安景抱了抱拳,道:“多谢前辈教诲,晚辈心中有数。”
他自然不会赶出揠苗助长的事情。
“说到这三花聚顶,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往事。”
吕国铺笑呵呵的道:“在老夫四十多的时候,曾经和当时鬼谷派掌门黄生有过一次交谈,他倒是告诉老夫一个快速三花聚顶的法门安景听闻,心中一动,道:“前辈可否直言。”
吕国铺说道:“那法子我当时记下来了,放在书楼当中去了,你若是想要知道的话,还要自行去寻找。”
书楼!?
安景听到这看向了吕国铺,道:“吕老看来这是想留下晚辈。”
吕国铺抚须笑而不语。
安景起身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叨扰了。”
不得不说,能够得到快速步入宗师的法子,确实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吕国铺眼中浮现一抹深意,道:“这秋水别院只有我那弟子居住,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此地暂居。”
安景点了点头,“好。”
吕国铺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也该休息去了,人一老了,就不中用了。”
说着,吕国铺看着安景笑了起来。
你不中用了,对我笑啥啊。
安景眨了眨眼睛,道:“那吕老慢走。”
吕国铺笑了笑,向着屋外走去了。
夜色阑珊,廊道十分寂静。
吕国铺独自一人背着手,佝偻着背向着前走去。
“父亲,你这是去哪了?我听说福叔说你突然不见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这人正是吕国铺之子吕方。
吕国铺笑了笑,道:“去见了一個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
吕方看着那黑暗没有尽头的廊道,疑惑的道:“你是再说先明?但是我听说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个方向正是周先明所住的别院。
“不是,或许他比周小子还要有意思。”
吕国铺摇了摇头,感慨道:“只是可惜了。”
说着,吕国铺推开了吕方的手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可惜?!”
吕方心中充满了疑惑,随即又看向了身后。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北荒道,**塔。
此时以六和塔为中心,分别形成了两方阵营。
左侧一方站着数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这些人身穿皮衣,腰附弓箭,长刀,脸上的胡须十分的茂盛,双眼也是有些凹陷。
如果经常游历于各国的商贾一定能够看的出来,这些样貌一看便是那后金人。
在这些汉子中央有着一个青年,青年相貌平平,但双眼却是如苍鹰一般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剑长四尺一寸,剑身玄铁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寒光,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
青年满脸傲气的道:“五十多岁了,还是第四境?这就是大燕鼎鼎有名的秋风三截黄栋梁?”
在对面则是一个中年剑客,那剑客眉头紧锁,满脸凝重,在身后还跟着一对青年男女。
青年相貌俊秀,脸色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似乎十分愤怒,低吼道:“师父,让我来和他过过招。”
中年剑客冷喝道:“林七,退下。”
“我…”
名叫林七的青年听到这,虽然心中十分不甘,但是也不敢违背自己师父的意思黄栋梁看向了对面的青年,冷静的道:“你既然想要讨教我大燕剑客的剑法,黄某今日自当奉陪。”
“比试切磋的规矩,就按照你们后金的来好了。”
事关家国荣辱,自然不能轻易退缩,尤其对面还是一个青年之辈。
青年轻笑了一声,“后金比试一般都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哦?”
黄栋梁听到这,眉头一挑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青年听闻眼中带着一丝戏滤,“怎么,你怕了?”
“怕,黄某一生比斗一百三十七场,生死战三场,从来没有怕过。”
黄栋梁轻哼一声,“老夫只不过念在你年幼,不忍看你天折于此罢了。”
青年冷笑了起来:“生死一战,胜负尤为可知,你如何得知不是你晚节不保?如今死在我手中的大燕剑客已有数人,也不多你一个孤魂野鬼。”
“放肆!”
黄栋梁听闻,眼中浮现一抹杀机:“那黄某今日就来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好了。”
“嗖喂!”
说着,黄栋梁身躯一纵,手中的剑一抖。
剑光微寒,就像是初秋的风一般,急速而出,但却让人捉摸不透。
黄栋梁虽然不是第五境的顶尖剑客,但在大燕江湖也是一个十分出名的剑客,一手秋风观月十三式更是被玉衡剑宗大长老称赞不已。
而且他的修为也是在去年到达了一品人花之境,这使得他的名气又上了一个层次。
剑光瞬息间便来到了那青年面前。
那剑光看似只要一道,但细细看去却是分化三截。
“哧!”
下一刻,那青年拔出了手中长剑,印的周围一片冰寒。
“不好!”
黄栋梁乃是剑中老手,再加上眼前青年那锋芒毕漏的剑势顿时感觉到一丝不妙。
第五境!
眼前这三十多岁的青年,竟然是一个第五境的剑客。
这实在是太过骇人了,这青年才多大,要知道桃花剑仙楼象震也不过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到达了第五境。
青年手中长剑如白蛇吐信一般,带着嘶嘶破风之音,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点剑而起,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血光飚射而出。
快!
太快了!
黄栋梁脖颈之间飚射出大量鲜血,随后倒在了地上,而他的眼中骇然之色并没有消失,可见那青年的剑是有多快。
“师父!”
黄栋梁身后两个青年男女急忙跑了过来。
“泪汩-!”
黄栋梁咽喉被断,鲜血直冒,只能用手抓住自己的徒儿的手臂,最终无奈的断了气。
一剑,仅仅是一剑便杀了那人花境界的秋风剑。
“你…你你杀了我师父。”
林七抬起头怒视着那前方青年。
“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死了。”
青年收回自己的长剑,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哈哈哈哈!”
“这就是大燕顶尖剑客?”
“真是让人失望,间罡一招便将其解决了。”
“这一路行来,有几个剑客能够逼得阎罡出两剑的?”
……
青年身后的后金汉子,都是大笑了起来,话语当中更是无情的奚落,丝毫不顾忌黄栋梁徒弟已然愤怒至极的神情。
女子听闻,猛地拔出腰间长剑直至后金众人:“你们这帮后金蛮夷!我和你们拼了!”
“蛮夷!?”
后金众人听到女子的话,笑容收敛起来,脸色也是大变。
有人道:“这大燕女子长得水嫩,性子也是够烈的。”
旁边另一人冷冷的道:“可能是没有经过鞭挞,所以才会如此不知上下尊卑。”
瞬息间,后金众人将两人直接包围住了。
女子顿时脸色吓得苍白,林七一把将自己师妹护在身后,神情也是十分紧张。
“我们还要赶路,首领并不希望你们闹出大乱子来。”
间罡说完,转身向着塔内走去。
后金众人扫了那女子一眼,随后跟在身后进入到了塔内。
塔内,檀香四溢,白烟氤氲而起。
一个男子直接坐在地上,其样貌粗犷豪迈,但是眉眼间却带着三分儒雅柔和,一身大燕黑色长衫,神情无比虔诚的看着前方石像。
“首领。”
阎罡走到那男子面前低声道。
在后金能够叫做首领的一般都是部落之主,不是拥有帝王血脉,便是拥有极高功绩之人,而眼前之人正是后金那位圣主第七子宗政渊。
“这一路行来,让我不禁感慨。”
宗政渊心中无限感慨,“这大燕不愧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可惜落入非人之手,尽皆被糟蹋了。”
问罡眉宇间带着一丝冷傲:“物华天宝是的,但人杰地灵属下的觉得不尽然。”
宗政渊摇了摇头,道:“齐术号称赵国未来柱石,如此人物,依旧被那鬼剑客追杀三百余里,而我听闻那鬼剑客也不过近一年来才声名鹊起,从中可见大燕江湖高手之多。”
阎罡如今才三十三岁,骄傲一点没有错,轻狂一点也没有错,锋芒毕露也没有错,这是天性没有错。
但是若是他内心真的极尽骄傲,他能压得住这一份骄傲,脾性带着锋芒傲气,压得住那锋芒,那么他是不得了的。
只是这世间,有几个年轻人能够压得住自己的锋芒?
在宗政渊的眼中,阎罡还年轻的很,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他希望阎罡可以压住内心那份锋芒。
就像是当年的楼象震一样。
阎罡回道:“鬼剑客坐下有一只异兽黑蛟,那黑蛟凶戾至极,可以吞云吐雷,二气宗师高手也不是他的对手,追杀齐术也并非是他真正实力。”
若是其他部落首领,此刻间罡反驳可能早就成为了一具尸体,而宗政渊却默然不语。
许久后,他才出声道:“木金法王救走了齐术,这已然是打草惊蛇,此次入玉京城,怕是有几分危险。”
问罡立马抱拳道:“属下定会誓死保护首领。”
宗政渊摆了摆手,道:“进入玉京城,如果燕国皇室真的想要杀我们,就算是木金法王再出手也是无济于事。”
“我们要做的事情,也并非与其分个高下生死,而是试探一下大燕皇室的反应。”
“你要多加注意一些身边的人,有的时候真正想要置于你死地的人,并不是你眼中的敌人,很有可能是自己人。”
说到这,宗政渊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灰尘。
阎罡听到这,顿时心中一寒。
宗政渊笑了笑,道:“回去吧,再不回去的话木金法王该着急了。”
玉京城,雨花别院,书房。
一袭白衣的赵重胤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
这是他的习惯,每日他都会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将自己的脑海中的事情彻底放空。
这个时候是他大脑最为清醒的时候,也是他一天当中感觉最为舒适的时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赵重胤才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声道。
“进来吧。”
“是。”
白静缓步走了进来。
赵重胤问道:“会审的结果如何?”
今日正是会审江南道道主楚南英的日子。
白静拿出了一卷卷宗,道:“罪证确凿,楚怀确实在临江城犯下了累累案件,楚南英包庇之罪是逃不掉的了,而后还有一些不明的罪证…”
赵重胤没有接过那卷宗,点了点头。
有舍才有得,既然要安抚那赵梦台,便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这一枚棋子,只能弃了,也算是给了赵梦台一个交代。
政治上的博弈,无非就是两个字交换’。
白静继续道:“还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乃是后金使团已经到了北荒道了,估计不要几天便会到达玉京城,此次来的除了那宗政渊之外,还有木金法王,后金天才剑客阎罡,还有一干后金高手,其中那后金天才剑客间罡多次出手挑战我大燕剑客,皆是一招击杀。”
赵重胤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阎罡,那个三十多岁的天才剑客吗?”
这天下中第五境的剑客并不多,但是真正成为剑仙的只有那六人。
赵重胤自然不可能全部知晓,这天下第五境的剑客,更不用说后金第五境的剑客。
但是这个阎罡他却是有些熟悉,传闻此人乃是后金第一天才的剑客,三十三岁就到达了第五境,比如今天下第一剑客楼象震还要早到达第五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若干年后,此人很大概率到达第六境。
白静继续道:“他手中的剑是噬虎剑,也是一把凶兵,正好与其修炼的快剑相得益彰,现如今死在他手中的剑客已经七人了,皆是我大燕名气不俗的剑客。”
赵重胤微微颔首,眼中浮现一丝精芒,道:“好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客。”
三十三岁的天花境界高手,而且还是一位到达第五境的剑客,他的未来几乎肉眼可见。
白静沉声问道:“太子殿下,此人?”
“以后金使团的身份,初来我大燕便四处挑战,胆子不小,此人锋芒太刺眼了。”
赵重胤淡淡的道:“他不可能活着离开大燕。”
赵重胤话语没有杀气,但是白静内心却异常的笃定,这位问罡的天才剑客不可能再活着回到后金了。
世间天才多吗?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天才,甚至有不少比萧千秋还要耀眼的妖孽人物,但是真正能在一个时代留下足迹的人却没有几个。
天折的天才,只是一条普通的人命罢了。
只有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最让人内心感觉到恐惧的存在。
白静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就是江湖当中盛传鬼剑客和林逸扬比试,甚器尘上,愈演愈烈,此事明显是有心人所为。”
赵重胤点了点头,“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黑冰台,后金皆有可能。”
白静想了想道:“他们想要看到我大燕内斗,损耗,那林逸扬去年挑战宗师落败,但却让其修为大进,突破了那一层桎梏,到达第六境指日可待,而鬼剑客实力增长也是十分惊人,再加上坐下黑蛟,不知道他年龄几何,但未来也是有机会问鼎第六境。”
赵重胤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此事只能尽力阻止,我们不必强硬插手,但是可以借助他们手,杀了那间罡。”
这世间争名夺利,在加上有心人撺掇,两个剑客真是一战他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再次之前,要先挫一挫那后金的锐气。
“我明白了。”
白静听闻,眼中一亮,随后走到了赵重胤身后轻轻揉捏其太阳穴。
她的动作十分轻柔,舒缓,熟练。
赵重胤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借助后金使团这机会,我打算邀请七大派的掌门前来玉京城,商讨国策。”
江湖和庙堂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所以对于江湖的掌控也是十分有必要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单靠一个玄衣卫自然不可能镇得住整个江湖。
而如今正是在江湖当中立威的好机会。
这也是上一次赵重胤为何在左玲珑的面前说出那些话的原因,这等时刻赵梦台还要从中作梗的话,那可不仅仅是和魔教勾结那么简单了。
就算是左玲珑,还有朝堂之上的一众党羽也是不敢站在他那边。
毕竟大燕谁做皇帝,首先要有这个大燕王朝才行。
白静听闻,眼中一亮:“我晚上就让人将这些英雄帖发出去。”
后金使团,七大派掌门汇聚玉京城,这绝对是赵重胤在江湖当中立威的最佳时机。
玉京城,吕府。
晌午时分,烈日炎炎,如万道光芒洒在大地之上。
周先明推开了门,轻轻吸了口气,笑道:“一日之计在于晨。”
“你这一日可是够久的,这都日上三竿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旁响起。
“谁!?”
周先明听到那古怪的声音,下意识的向着后方退去。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的在樟树下正站着一个黑袍男子。
这人正是刚从书楼无功而返的安景。
“你你是谁?”
周先明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
莫非渝州城那人跟着自己来到了玉京城?
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还有那腹音,瞬间让他想起了曾经不好的回忆。
安景淡淡的道:“我是吕老的故友。”
“老师的故友?”
周先明听到这,却是心中一震。
吕国铺是何人,大燕朝堂的国之支柱,他的朋友那是一般人物吗?
“原来是老师的朋友,失敬失敬。”
周先明连忙说道,随后心中暗暗自责了起来,自己真是太过疑神疑鬼了,老师的朋友怎么可能和当初胖揍自己的黑衣人有关呢?
这里是玉京城吕府,可不是渝州城春风巷了。
安景淡淡一笑:“我听吕老说过你,他很是看重你。”
周先明连忙拱手:“前辈见笑了,在下资质稍显愚钝,不过心性坚韧不拔。”
安景面无表情的问道:“我听闻你喜好勾栏听曲,不知是真是假?”
周先明脸色当即一变,义正言辞的道:“是谁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无中生有,造谣是非,污蔑,这是**裸的污蔑……我周某从来不去勾栏!”
说到最后,其语气都是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安景拍了拍周先明的肩膀,“我还打算今晚请你共赴勾栏,看来只能作罢了。”
周先明不由得看了安景一眼,恍惚间他感觉这个前辈动作有些熟悉。
“怎么?安景看到周先明神情,眉头微微一挑。
周先明叹了口气,道:“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一位故友。”
安景不动声色的道:“哪一位故友?”
周先明沉声道:“他是一个大夫,他是一个好人,别人都称赞他的医术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这四个字用的好。”
安景暗暗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为何你想到故友会如此伤感?”
“他在前不久才去了。”
周先明又是叹了口气,颇为伤感的道:“前辈,你可能体会到那种硕大无朋的感觉?”
安景:“”
不得不说,周先明见缝插针的本事和韩文新那小子有的一比,若不是他之前念过书,险些还真不知道这话中深意。
“周先明,周先明!”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道急促声音.
两人顺着那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体型偏胖的青年男子正向着这边跑来。
正是安景昨日对其施展鬼谷**的吕景春。
“咦,你是何人?”
吕景春看到一身黑袍的安景微微一讶。
周先明在旁道:“这位前辈是老师的故友,难道你没见过吗?”
吕景春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黑袍男子,迷糊道:“好像是见过吧…”
周先明发现吕景春似乎不认识安景,顿时眉头微微一挑,心中则是生起了一股疑心。
吕景春似乎想到了什么,拿出一叠信笺,得意的道:“对了,这是渝州城的信,你不说只要这信到了,便请我勾栏听曲吗?”
周先明若无其事的接过了信笺,小心翼翼的塞进了怀中,全然忘记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好家伙!
安景则是眼睛一瞪,渝州城的信笺,莫非是离月送来的信笺?
周先明不动声色的道:“老师现在在何处?”
吕景春说道:“爷爷刚上了朝,现在正在霖园喝茶。”
周先明看向了安景,笑呵呵的道:“前辈,要不要一起去喝个茶?”
“带路吧。”
安景神情淡然,波澜不惊。
吕景春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无奈的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安景沉默不语,都是周先明和吕景春二人在闲聊。
周先明抱着信笺,道:“今天这信笺送的挺快啊。”
吕景春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道:“早上有人给我送帖子,正好我一并取了。”
周先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帖子?”
“我的一位兄长马上就要大婚了,这是送来的喜帖。”
吕景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傻笑道:“他说他也会给我介绍一个美貌无比的姑娘,我那位兄长很是有本事,年纪三十多便已经是地花境界的高手了。”
一旁的安景则是满脸疑惑,你是吕国铺的孙子,你还能缺媳妇吗?那不得娶个十个八个的吗?
周先明听到这,道:“那挺好的。”
“哎,不知道有没有安乐公主那般好看,有一半也行啊。”
说到这,吕景春一脸幽怨的看着周先明,“真是羡慕你啊,能拱到如此肥美的大白菜,给我拱个小的也行的啊。”
周先明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当中。
安景在旁摇了摇头,这正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一处园子。
只见四周墙壁藤萝攀爬,从中有羊肠小径,穿过石洞来,只见佳木茂葱,奇花闪灼,流水青葱而下,再向前走数十步,便看到前方一个木亭立于中央。
吕国铺正坐在亭子中,正襟危坐的泡茶。
“爷爷。”
吕景春看到吕国铺没有方才那般跳脱,顿时乖得就像是一个孙子一样站在一旁,虽然他本来就是孙子。
“老师。”
“吕老。”
周先明行了一个大礼,额安景则是抱了抱拳。
吕国铺看到两人,笑道:“你们两人来的正好,我正愁一人饮茶有些无趣。”
说着,吕国铺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水。
“多谢老师。”
周先明双手接过茶杯。
吕国铺给安景也倒了一杯,随后笑问道:“书楼可去过了?”
安景点了点头,道:“去了,但是并没有找到吕老说的法子。”
他早上一醒来便去了吕府书楼,但是一通寻找之后并没有收获。
吕国铺轻轻呷了一口茶,道:“好多年过去了,我也忘记存放在何地了,慢慢找,不着急。”
安景眉头一挑,问道:“难道吕老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吕国铺淡淡的道:“记得一些吧,好像是和北离火山有关。”
北离火山!?
安景猛地想了起来,当初楼象震曾经和他说过那北离火山之下有一只异兽火鸟,也是可以提取天地灵气,难道说这方法和那异兽有关?
不过那只火鸟实力高深莫测,而且藏在火山之下,就算是宗师高手也奈何不了它。
安景正在思索着,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面容和吕国铺有着几分相似,神情却是无比的焦急。
这人正是吕方。
“父亲…”
吕方看到了那黑袍的安景,顿时语气微微一顿。
吕国铺淡淡的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好了。”
吕方面色一沉,道:“父亲,李复周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人。”
玉京城,天香坊。
李复周身穿一身崭新的白袍,头发也是梳洗的一丝不苟,神情也是带着几分严肃,并没有往日的风轻云淡。
看着面前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街道,他的心中也是感慨丛生。
回家的路又短又长,短的是距离,长的是心情。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与之有关的旧记忆还是不期然地纷至沓来。
一旁的檀云穿着一身黑袍,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圆图道:“湿虎,那个柳如云和你什么关系,她对我还挺不错的。”
李复周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檀云舔了舔上面的糖衣,道:“她问了我许多,问我小时候的事情,问我怎么去的魔教,还问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问了许多许多,
还问我喜欢吃什么…”
除了自己师父之外,好像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方才那个女子这样关切的询问自己了。
不对,还有一个会给自己买很多糕点的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李复周沉吟了片刻道:“她啊,她是师父的好友。”
“好友?有多好?”
檀云可不傻,柳家的柳如云当年可是自己师父的未婚妻,眼下明显是余情未了的样子。
李复周看了檀云一眼,淡淡的道:“她只是为人热情,有一些古道热肠罢了,你怎么想的那么多?对了,昨晚你那么晚不睡,还掌着灯是在干什么?”
檀云眨了眨大眼睛,心脏突突乱跳,“没没啊,我昨晚在看月亮。”
“是吗?看月亮需要掌灯?”
李复周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更何况是檀云这点小伎俩。
“掌灯了,才更能看清楚月亮啊。”
檀云连连点头,随后小心翼翼的道:“师父,依我看,我们还是快快离去吧,我总感觉这里不安全。”
他们两个一个是魔教人宗宗主,一个魔教人宗护法,跑到了这大燕玉京城来,她的心中总是有种惴惴不安的。
李复周淡淡的道:“放心,这玉京城安全的很。”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座府邸面前。
李复周脚步一顿,站在那府邸面前默然不语。
檀云抬起头,愕然的看着那府邸上烫金的两个大字,这两个字她是认得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师父,这是哪啊?”
李复周淡淡的道:“吕府。”
“啪嗒!”
檀云手中的两个糖葫芦掉到了地上,随后看向了李复周,错愕的道:“师父,我错了。”
李复周诧异的看着檀云道:“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也不该偷偷拿你的银子,更不应该偷偷以你的名义去发号施令,虽然”檀云脸色涨的通红,委屈的道:“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小事,但是你也不能带着徒儿来送人头啊。”
这里是什么地方,吕门。
大燕内阁首辅吕国铺的府邸。
李复周曾经叛逃的地方,当初他从吕门叛逃出来的时候,吕国镛可是让玄衣卫亲自去追杀他,要不是魔教高手帮助,李复周现在就是一捧黄土了。
李复周他再厉害,最多也就是到达宗师之境,来到这吕门不就是寻死吗?
李复周看着那烫金大字,没有说话。
檀云轻声道:“师父,我们走吧,何必为了当时意气之争呢?”
她的心中突然有些害怕。
李复周摸了摸檀云的脑袋,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们师徒的命很硬,死不了。”
檀云连连摇头:“师父,我不去。”
在她看来,眼前之地就是龙潭虎穴,哪有魔教之人会往这里跑的?这分明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