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表白

谢重姒笑着指着戚文澜道:“喏,你叫他起来吧。听小曲听得呼呼大睡的。”

宣珏“嗯”了声,叫醒戚文澜。

戚文澜到底是从军多年,枕戈待旦过,一个激灵睁开眼坐直身,披盖在身上的大氅差点落地。

宣珏轻轻接住,将谢重姒的大氅放到一旁长椅,然后对戚文澜道:“寒冬腊月,不怕着凉?走,带你去苏州城逛几圈。”

“忙完办妥了啊?”戚文澜伸了个张牙舞爪的懒腰,眼中困意皆散,像一只睡饱酣足的猎豹,分外精神地兴奋起来,“走着呗。尔玉,你一起不?去城北喝酒。”

“不去,傍晚可能要下雪。”谢重姒懒洋洋地,窝在暖阳下不想动弹。

戚文澜望天,怀疑人生:“下雪?这艳阳高照大晴天——哪个瞎眼和尚告诉你的?”

“师姐说的。”

戚文澜默默闭上了嘴。

觑了眼树上闭目养神的江州司,小心翼翼地跟在宣珏身后溜了。

而江州司,在两人走后不久,才悠悠睁开眼,她小憩片刻,心情倒也不错。

忽然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跳树落地,在谢重姒对面廊檐下的长椅落座。

她打着手势无声询问:“有什么想法吗?”

谢重姒习惯了江州司直来直去的性子,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道:“……想法?你是指母后遇刺之事,还是楚家勾结匪贼之事?还是回京后招待谷主和大师兄之事?”

江州司:“有喜欢的人吗?”

谢重姒懂了,半晌无言,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师姐想当月老牵红线呀?”

江州司:“他挺喜欢你的。”

谢重姒倒也不避讳这个话题,手指随意挑动某根琴弦,道:“戚文澜?他对手下兵将、熟识兄弟,都这脾性,赤子心肠,逢人爽朗诚挚罢了。”

“宣珏。”江州司瞳孔泛着冬阳的暖金,仿佛洞穿红尘寒暑,“我在说他。”

“铮铮——”

弦音乍停。

江州司重复:“他是挺喜欢你的。”

谢重姒本可以糊弄着说句“师姐说笑”。

但她沉默良久,敛眸垂目,信手拨出一曲《凤求凰》,等曲散后才道:“可是师姐,我不能喜欢他啊。”

不是“不会”,是“不能”。

江州司见状,也不再多言。

她历来做那潇洒看戏身外人,不叹那伤春悲秋无用事。

本就是看小师妹面上,多嘴几句罢了。

谢重姒说完,又低头抚琴,弹起方才她推脱不会的《钗头凤》来。

这是十年前,望都最风行的闺阁怀春之曲。怪不得戚贵妃那种不善音律的女子,也会弹奏。

甚至于江州司也在闯荡江湖时,听人哼唱演奏过。

她甚至能背出几句词来——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注】

一曲奏完,谢重姒拎起江州司的酒壶,灌了一口酒。

“好酒。”

“好淡。”戚文澜皱眉。

他素来喝烈酒,比如境外御寒用的寒潭香,烧刀子般滚入喉中,五脏六腑都烧灼火热。

所以他猛灌了几口果酒桃花醉后,发现味道颇淡,也不上头,就直接叫来店家:“你这哪里算酒,把我这边的细嘴酒壶撤了,上坛子。”

温酒壶下层还注着热水,将内胆中的果酒温热。

店家叫苦,心说大冬天就着酒坛子灌酒,您也不怕喝出一身毛病来。

可他又不敢直说,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热这一大坛子酒。

宣珏止住戚文澜:“桃花醉后劲大,小心三天两夜长醉不起,耽误回京时辰。”

戚文澜狐疑地又抿了口果酒:“当真?”

淡得和水似的!

不愧是宣珏喜欢喝的。

宣珏没必要骗他,点了点头。

戚文澜便摆手作罢。

半下午,斜阳款步蹁跹入室,精致清雅的木楼内,静谧安宁。

外面池塘偶有鱼群游过,激起涟漪。

戚文澜忽然道:“话说回来,你们这一路上,走得还挺惊险的。谢……殿下的病犯过没有?”

宣珏实话实说:“嗯。在长阳山庄养了段时日。幸好那位江师姐在,施针救治,现已无大碍。”

“她就使劲折腾吧。”戚文澜松了口气,又颇有点幸灾乐祸,“陛下可气了,等她回去有好果子吃。我可听说陛下都想给她寻门亲事,早点赐住公主府,安分下来,别再满大齐晃悠乱窜。”

宣珏斟酒的手顿住。

那只手腕骨白皙,五指修长,像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此刻骨节却因用力略泛青紫。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壶柄,似是惊讶,温声问道:“怕不是选了一堆人?”

“也没有。”戚文澜灌了一口酒,咕噜咕噜吞下,“问了问我,据说还有其余几家被旁敲侧击,试探意愿。”

“你怎么说的?”

戚文澜完全察觉不到对面的低气压,嚼了几片让店家单独给他上的辣牛肉,含糊不清地道:“就糊弄过去了呗。开玩笑,殿下肯定不想嫁人,陛下呢,也就雷声大雨点小,等殿下平安回去,再过完年,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想多留闺女在宫里住上几年你信不信?我上赶着给陛下当人选,撺掇婚事,等殿下回去挠我吗?”

宣珏定定地看着远处飘来的薄云,又问道:“其余几家呢?”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戚文澜叹了口气,“陛下这人吧,宠女如命,殿下在鬼谷那几年,不辞万里都要送最好的东西过去——夫婿肯定也是。让他先自个儿挑花眼呗。”

说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得意地道:“反正最后还不是要看殿下自己的主意。”

宣珏陡然沉默。

戚文澜倒也从不在意冷场,甚至都未察觉到,自顾自换了个话题继续唠嗑:“说回来,我爹,真的太过分了。我行军打仗都做到这一步了,过命的兄弟也有一打了,他还非得要我考取功名,入仕,当文官。我……头疼。”

戚文澜砸吧砸吧嘴:“我是那读书的料吗——显然不是。”

戚文澜越想越气:“他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把多少私塾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还想给我找先生教习,气出毛病来了还要扣我的月钱治病。学不进去的东西硬塞,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啊!我真羡慕你,学啥都快,当初习武都比我快一截。我要是有你的记性,我还至于挨这顿打吗?”

宣珏这时才回过神来,轻而又轻的:“是我羡慕你。”

他前世就想说这句话。

但最后也没说出来。

他们二人当年各有顾虑,撑着一口气抵死不退让,如猛兽般划分领地。

又不敢打破微妙平衡。

顾及百姓黎民,和她。

戚文澜没宣珏那么多心思,弯弯绕绕在他肚子里留不住,有什么话都是脱口而出:“嗐,咱俩少矫情了。天底下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多了去,能读书识字,锦衣玉食,往来皆富贵,算得上投胎时阎王爷格外关照了。”

“确实如此。”宣珏失笑,没再看戚文澜,向窗外望去,“下雪了。”

寒冬傍晚,飘落了太元三年,姑苏的最后一场雪。

阴云暗沉,北风吹朔,漫天白毛零落。

戚文澜伸头一望:“还真是!江师姊真说对了。”

他有些犯愁:“像是要下大,这样回京更难。”

“紧赶慢赶,年节前总能回去的。”宣珏神情温和,但神色浅淡,“文澜,你年前还去北疆么?”

“我?”戚文澜摇头,“不了。我娘留我过年,去北疆一趟再回来,得二月初了。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好,我能多陪陪她,就多陪陪。”

宣珏颔首,还是建议道:“牵挂家中的话,这几年历练,不如选在东境,离京更近。东燕近期虽无来犯的意图,但虎视眈眈,也需提防,等燕国这场夺嫡之争结束,新皇上位,或许会心思活泛起来。”

戚文澜道:“我考虑考虑。你呢?明年秋闱肯定没问题,后年春闱呢?殿试少则也录十几进士,你好好考,我到时候坐庄,去赌坊给你赚吆喝。”

宣珏:“………”

搁这……赛马投注么?

“当然,能让我大赚一笔就好了。”戚文澜憧憬起来。

宣珏垂眸:“到时候再说。”

还不知明秋科考者数何。

也不知殿试会遇到哪些人,哪里料的准。

两人对酌饮酒,外头雪渐大。

江南的雪不比北方呼啸凌厉,它更缠绵轻柔,但仍旧浩浩荡荡。

一夜下来,也能铺落一层的白。

谢重姒翌日醒来时,叶竹替她挑开窗缝,说道:“殿下,积雪了。树上地下,浅浅的白。”

谢重姒还未从梦里清醒,抬指按住太阳穴,问:“雪停了吗?”

“还没呢。”叶竹怕她冷,又将密密匝匝的帘子放下,遮住风,但依稀还能看到外头的雪景,“雪还在下,不算太小,估计得下一天。这南方的雪,看着也不是那种鹅毛大雪,但后劲足,会下许久哩。等咱们走,可能都不会停。”

仆人和随从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望都了。

其实谢重姒没什么非带不可的随身物什,倒是叶竹说,难得南下一趟,总得捎点东西回去。

她这才给父兄长辈,和熟悉的几个人,带点礼品归去。

也算新年贺礼了——希望父皇不至于训她太凶。

姑苏的冷酥果,巧夺天工的织锦刺绣,甚至街边哄小孩的雕木拨浪鼓,都被当作贺礼封装完毕,拉上马车。

谢重姒注视着忙来忙去的仆人,然后抬头,对抱臂坐在树干的江州司问道:“师姐,你也去望都吗?还是……”

“我不去了。”江州司眺望白茫茫的天地人间,江南的白墙黛瓦、清秀屋檐,都掩映初雪里,“忙完这阵,我回鬼谷给师父报个平安,然后去江洲那边。我突然有点怀疑,我这名儿……”

“嗯?”

“江州司,江州司马。”江州司没好气地打手势,“老头子是不是在江洲捡到我的啊?”

谢重姒不可能窥探过去,想了想道:“没准。不过啊……”

她慢吞吞地道:“应天师兄,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应天人,他淮北的。”

江州司:“……”

但不管怎么说,江州司心意已定,谢重姒两次邀请未遂后,便任由她来去随心。

等这天过去,行礼物件基本收拾妥当,明日即可启程回京。

雪还在下。

谢重姒让叶竹先去最后清点,她撑着伞,独自迈入小巷和木桥,跨过结冰覆雪的池河,忽见院门前面立了个人影。

玉冠白服,貂裘氅衣。

白皙修长的手上,拎着一盏椭圆长灯笼,上写些吉祥如意的祝福语,里头搁放蜡烛,暖意融融。

正是宣珏。

谢重姒看他发间落了雪,脚步不由快了几步。

她暗叹了声,举伞走去,复又渐缓,回归了平日步速,等走到宣珏面前,惊讶笑道:“在外喝西北风呐?怎么不打个伞?”

“方才几无雪落。”宣珏解释道,“去颜将军营帐走了一趟,回路上摊贩推粥吆卖,想到今儿是腊八。”

他将灯笼递来:“殿下似是喜欢琐碎小件,见千机阁有祈福灯,给你带了一盏。”

圆润如意的灯笼滴溜溜转着,底下的光晕也在明丽旋圈。

谢重姒下意识抬手去接,却又生生止住,无奈般道:“还是不啦。明儿就要归京,要拿在手中,不能封箱,也不方便带回去。”

宣珏前世年少时,做事已是思虑周全,方才动手。

等到后来周旋筹谋,更是步步为营,犹如下棋布局,每一步棋路,背后都是千百步的推算演练。

等几乎万无一失时,才雷霆落子,扼住对方咽喉。

可这些万千考量也好,理智克制也罢,在她面前,轻易灰飞烟灭。

宣珏知道不是时候,他还需要循序渐进。

但奈何昨夜荒唐浅眠,他又将梦魇翻来覆去,在其中迷失一轮又一轮。

宣珏敛神,克制地淡笑着道:“殿下搁在屋里就行,就算不带,也是福佑求顺。”

谢重姒不好再退却,犹豫着接过,就见宣珏已是颔首致意,要转身离去。

她唤住人:“离玉。”

宣珏眉梢轻挑,以为她要吩咐什么。

谢重姒抬眸轻轻看他:“多谢。”

宣珏还以为她在说这只灯笼,刚要开口,谢重姒又道:“文澜和我说了你的策划,想必父皇和皇兄会得助良多,朝堂之事我半懂不懂,但总之多谢你。还有近段时日照顾——回京之后,我会告之父皇,让他赏赐你的。”

宣珏微眯双眸,眼中神色瞬间变得诡谲危险起来。

犹如清湛湖面搅乱波纹,光影错落。

尔玉话里话外,也不过在点明君臣恩赏,甚至隐约疏离。

他听得呼吸急促,喉咙发紧,心里梦中,千回百转时的魔障愈发蠢蠢欲动。

向来清浅澄净的眼里,也仿若燃了两盏烛火,将他和眼底的谢重姒,焚烧殆尽。

隔了很久,宣珏才缓缓而道:“殿下以为我所做一切,是为了加官进爵,封侯受赏么?”

谢重姒不带丝毫感情地回望他:“扶摇直上,不好吗?”

她看不出宣珏此时情绪,他压得很稳,只隐约能看出,他冷白的眼尾肌肤,染出一抹鲜艳的殷红——

估计不是风吹的,是气的。

他情绪几乎压制不住时,眼尾会泛着艳红。

遇到这种情况没几次,第一次是他们大婚,她挑逗亲吻,搂搂摸摸。

由着他手都不抖得冷静解她衣襟。

再抬头一看,这人桃花眼梢像是染了胭脂色。

像极了成精的千年狐狸。

反正那次他最终没忍住,后来几次眼尾泛红,也都是难得情绪失控的时候。

谢重姒心头如擂鼓,也不清楚这次宣珏会气成什么样。

……会拂袖而去罢?

宣珏很久没出声,雪叶片片而落,他沾了稀碎雪沫的长睫轻颤,眼神沉如寒潭,却又似苍穹星海,浩瀚广渺里,只映出她一人。

谢重姒突然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心仪殿下。”只听见宣珏一字一顿,“许久。”

七个字砸在谢重姒胸口心上,扬起一片喧嚣。

她默念了几声一二三,又听见宣珏垂眸道:“臣甘愿为国鞠躬尽瘁,臣子本分,何尝需赏;但珏甘愿为殿下死而后已,只因心仪殿下。殿下倒也不必拿冠冕堂皇的赏赐来压,愈发衬我自作多情了。”

“宣珏。”谢重姒轻飘飘地道,甚至没再唤宣珏的字,“你知道吗,驸马是不能为官入朝的,父皇还没通融到那种程度。你真的不入仕的话,我觉得很可惜。再者——”

她像是在下判令,尘埃落定:“我也不喜欢你啊。”

宣珏神色冷淡得像是一尊无情佛像,琉璃眸静静地咬着谢重姒。

“行。”他唇齿微张,冷笑了声,“行——那我不再碍殿下的眼!”

谢重姒望着那果真拂袖而去的身影,难得也感受到了宣珏扑面而来的怒意。

大雪里,他广袖狂舞,冷凝萧肃。

她默不作声地提着灯笼回屋,一夜无眠。

“……主子,外头雪大,回去吧。”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白棠,他小心翼翼地劝着宣珏,“要不,属下给您撑个伞?”

宣珏眉目平和,轻声道:“不用,你歇息吧,不必陪我折腾。我觉少难免,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棠哪敢睡。

主子以前再觉少,也是定点睡定点起,躺在榻上的时辰像是用刻尺度量出来的,毫厘不差。

怎么可能大半夜搁这外头吹冷风。

宣珏发间睫羽,领前襟上,都沾了雪花。

白棠看着都替他冷,愈发觉得主子冷成了尊白玉佛像,他搜肠刮肚地道:“姑娘那边睡了,您看,灯火都熄了。”

您是不是也……该睡了?

越过冬日仍葱绿的茂林修竹,竹叶尽头,是主屋的房梁和西侧的纸纱窗。

宣珏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嗯,我知道。”

仍是枯守了一夜。

翌日清早,启程归都。

宣珏未和谢重姒一道回京。

第三日清晨,等一行人皆离去,他才沉默地走进主屋。

拎走桌上摆放着那盏燃尽的灯笼。

回京后是年节。

谢重姒的生辰在腊月三十,也就是大年三十,省事省心,顺带和年夜一起过。

因着跨年和公主生辰,年宴操办得隆重,流水宴席、乐音奏鸣,还有谢重姒提过一嘴的西梁杂耍,天金阙里头热闹非凡,恍然天上人间。

年节宴席上,没见到宣珏。

只有宣家二子宣琮和长女宣琼。

她闲来无事地问了嘴:“宣珏怎么没来?”

戚文澜给宫宴的孩子萝卜头们,编些稻草和棉绳做的红结,边忙边说:“他不是没和我们一块回来么,再加上风雪大,前几天才回京城。旅途劳累的,也别要人家还参加宫宴了,在家休息多好。”

谢重姒“嗯”了一声,顺手拿走一个红结,抛给在旁看乐戏的戚贵妃。

年节过后,又是春朝。

红梅白梅开始凋谢,初春的海棠桃花,逐渐绽开。

谢策道在二月份时,雷霆发落了楚家,人心惶惶大半年。

直到下半年的秋闱,氏族心思才又活泛起来,送族中子弟参加科考。

昔年此时,暗中作祟的不在少数,今年却都收敛不少,也是寒门子弟中举最多的一年。

秋闱之后,就是第二年春日的春闱,取得贡士之后,再入殿试。

这近一年半的时日里,谢重姒窝在宫里没出去,偶有出宫,也未碰巧再遇到宣珏。

宫娥嫔妃们闲来无事唠嗑茶谈,倒是会说说,这些望都里头的俊杰才俊。

戚贵妃低调不张扬,又怕戚文澜惹是生非,总是贬低自个弟弟,把别人夸得天花乱坠。

往捧杀狂奔的那种夸法,不过对于宣珏,她最多也就一句话:“这孩子不错,性格沉稳雅致,进退得度,君子之材。”

就轻轻掠过。

可见对他很是欣赏。

有次戚文澜也坐在一旁,听得脸黑似铁,半晌才道:“贵妃,您老人家金口玉言,就不能说点真话吗?胡乱吹捧有意思吗?”

戚贵妃:“……”

差点没抽鞭子甩他。

只见戚文澜这棒槌又刺啦啦地道:“您要夸宣三我没意见啊,别人还想压我一筹,不行。对了,不是快殿试了么。离玉也入围了。我在金玉轩设了赌局,让大伙猜殿试排名。嘿嘿,离玉也让我押……”

戚文澜卖关子般,对一旁喝茶的谢重姒道:“你猜他让我押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