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白杰冲没看一次材料,站在会议室前端连说带比划整整两个小时,从高速公路到铁路、水路,哪条线贯穿哪些城市;从医院到学校到酒店宾馆,具体到市区和郊区;从发电厂到水厂再到通讯、有线、网络;涉及到的六十多个乡镇、上百家医院学校工厂等等,所有地点、名称白杰冲信手拈来,仿佛整个临海地图已经刻在脑子里似的。
带兵打仗也需要真本事啊,单这份记忆力和对地形、地理位置的把握就让在座市委书计市长们自愧不如。
包括方晟在内没一个人能把辖内所有乡镇名称背出来的。更何况临海只是战略大后方,换作东吴那边,恐怕白杰冲对每个村庄都了如指掌吧。
省两会后回到润泽传达和部署战备会议精神,樊家的反馈也来了,只有两个字:可以。
话音刚落,训练局正委樊伟便接到军部命令,火速到东吴前线总指挥部报到,着手对备战官兵开展针对性训练!
训练大本营就位于洛营市郊洛营山麓,三面环山形成天然屏障,而山里未开发的铁、锰等矿藏又有效干扰各种电子信号,听说几十年前美国高空侦察机都不敢在洛营山上空多停留。
哥哥主持备战大军轮训,身为洛营父母官的妹妹还不是鼎力支持,要啥给啥?白杰冲就打的这个如意算盘!
说实在话,尽管全国人民——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老百姓都急盼收复宝岛,但这种事儿说归说,做归做,落实到具体层面会有很多麻烦。
和平时期都安逸惯了,谁都不想打仗;现在家庭基本一个孩子,顶多两个,哪个愿意自家孩子上前线?那些叫嚣着“不惜一切代价”的键盘侠,换他们到东吴前沿阵线试试?
另一方面当前抓经济促发展意识已深入人心,地方各级嘴上喊支持,其实心里都大皱眉头,一个劲地评估造成的损失,拖下多少GDP等等。
正如白杰冲在军部高层会议通报的,所有人都希望在电视、网络上看到“我军节节推进”、“红旗插到哪儿哪儿”的新闻,然后竖大拇指,评价曰“大国雄威”、“没有一寸领土是多余的”、“荡平海岛”等等,却不想战争发生在家门口,自己还得作出牺牲。
综上所述让樊红雨配合樊伟实在是一步妙棋。
樊伟来了没几天,白翎也带着一帮人过来,第一桩事就是约见樊红雨,开门见山说战备区最高长官是各路情报人员的目标,给你配两名贴身警卫实施24小时保护。
樊红雨第一反应她是不是想抓自己与方晟的现场?断然拒绝,说东吴特警会提供最严密的保护。
白翎道红雨,我平时喜欢开玩笑,这会儿却不是!特警的职责是反恐、防暴和处置突发事件,跟反特不是一个概念!别看他们个个身怀绝技、生龙活虎,在真正的特工面前走不了两个回合,之前润泽发生的事情就是明证,你想想小婷有多厉害?几乎捡回一条命!相信我吧,红雨!
细细琢磨也有道理,樊红雨只得说我原则上答应,但不能24小时贴身,那样太可怕了,我要有我的隐私。
白翎轻笑道你的地盘还不是你说了算。
说归说,笑归笑,白翎私底下确实关照手下要对樊红雨行程全方位监控,重点是单独与哪些人见过面,要列成清单秘密上报!
后来樊伟听说后也认可白翎的做法,根据战略安全局向军部通报的信息,春节后已有十多个国家的情报人员透过各种渠道潜入东吴,另外原先长期潜伏的棋子们也纷纷激活,包括在润泽遭受重挫消停了一段时间的影子组织。
“古往今来战争就分两个层面,一是正面战场血与火的考验,一是情报战线暗中较量,”樊伟说,“三年解放战争老蒋与其输给了小推车,还不如说是输在情报工作上,参谋部、作战部、各军团总部到处是我们的人,简直是以上帝视角打仗,怎么玩啊?前面有两次准备发动对海岛却功败垂成,问题也出在情报工作上,内部被美国人渗透了,掌握到我军的底牌,也没法玩下去。”
“这回很有信心?”樊红雨在哥哥面前无拘无束,甩掉皮鞋,双腿翘到办公桌上。
“注意形象!”樊伟斥道。
“叫什么叫,告诉你吧在洛营这疙瘩就没敢大声跟我说话的。”
“唉,一把手缺乏真正的监督制约啊!”樊伟无奈地说,“这回有信心在于两个方面,一是军事实力具备碾压优势,无论远程打击、近海封锁还是登陆作战都能够形成毁灭性战果,即便泄露点情报也无所谓;二是情报部门合并扎口管理的确堵住了过去正出多门引发的漏洞,情报队伍清理整合后效率更高,流程更清晰,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能在很短时间内查到内奸。”
“打下之后呢,想过没有?”
樊伟滞了滞,道:“那不是我考虑的问题,军人的着眼点就在战场。搞建设是文官的职责,实在不行派你过去当省长呗。”
樊红雨笑道:“我问的问题与战场有关啊,核心意思是采取什么方式?焦土策略、定点清除,还是局部打击?”
樊伟耸耸肩:“我只是负责训练的小啰喽,这等核心机密要问……”
他指指天花板,樊红雨知他意喟樊鼎龙,摇头笑道:
“还问呢,这段时间电话都打不通……对啦,他真愿意放弃那个位置换你的前途?”
这本是机密中的机密,但兄妹俩有啥好避讳的,就随随便便问出来了。
樊伟谨慎地查看办公室门窗,然后放低声音说:“表面看是这样子,实际也属无奈!白家有眼光啊,早早占住南方大警备区的位置,不管海岛还是南海只要打仗肯定冲在第一线,咱家呢反正跑到哪里都是协同作战,气势上就弱了一头。拿这次来说人家是排在前面的副总指挥,实际主导整个战役,不服也不行啊。”
“噢,还有这层考虑……”
“老白也是把所有因素都算计好了,再拿我的前途为诱饵一击而中,狡猾得很呐,”樊伟叹道,“再退一步讲,人家再不济老爷子能冲上去,樊家呢?”
樊红雨沉默良久笑道:“牺牲最后的小半步,让你把樊家重担挑起来也不错,真要是将来有出息了便能打破贵不过三代的魔咒。”
“单靠樊宋两家远远不够,白家也非坚固联盟,越往后越需要更多朋友啊。”
“朋友……”樊红雨心知他特指方晟,却装佯道,“你的朋友不是很多吗?”
樊伟严肃地说:“我指是……关键时刻能以命相托的那种,包括正治生命,当然付出总是对等的,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不可能长久,须得用心呵护和维持,争取长治久安。”
樊红雨半晌没吱声。
聪明如她者自然听出哥哥弦外之音的两层意思:一是保持好与方晟的关系,又不能暴露,毕竟她背着有夫之妇身份,对樊宋两家都很重要;二是保持好与白翎等人的关系,如果明里暗里争风吃醋可能会落得多败俱伤的结局。
“其实做哥的很理解你的悲苦,可出身于我们这样的家族就注定如此,没办法选择,”樊伟叹道,“如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江中心,除了奋力搏击、躲过每个漩涡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你说羡慕樊石,可他幸福的前提是什么,还不是方晟、赵尧尧那班人的努力?一旦庞大的商业帝国倒闭了,他,白昇,白研等等不得灰溜溜回国?”
“你总是对的!”樊红雨气鼓鼓道,实质心里明白哥哥说得确实在理。
“没发现吗,方晟至少已经完成了十年后的布局——有可能无意识的,也可能在于家点拨下逐渐形成的,这股力量非常有朝气,也有吸引力,连陈皎都不得不依附于他……”
“陈皎?不会吧!”
樊伟深沉地说:“你经常跟他接触都没看出来?什么叫大哥,就是身边每个人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第一反应想的是他,难道陈皎不是吗?想做好、坐稳常务副省长宝座,没方晟提携的班底哪成?调到京都那几位别看现在都貌不惊人,将来下派到地方哪个不是一方大员?他们有基层经验,有抓经济的能力,有处理复杂事务的底气,前途不可限量啊!这班人不需要通常所说的卡位,哪个岗位都能干得很出色,这才是最可怕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或者你把他估量得太高。”樊红雨还是一脸无所谓。
“假以时日你会懂我说的。”
樊伟见她软硬不吃无奈地说。
其实他是没洞察身为市委书计的妹妹细腻的玻璃心:她觉得自己与方晟的爱很纯粹,怎能夹杂功利和正治算计?再怎么着,她的地位都在徐璃、爱妮娅那几个女人之上,岂能拉下脸讨好她们?
兄妹俩在办公室密谈的同时,位于海边的渡口村发生了大军进驻后第一例冲突:
一辆军用卡车途经渡口村西南角国道时为躲让横穿马路的村民,方向失控冲入旁边水沟,车上物资被闻讯赶来的村民哄抢一空,困在驾驶室的两名司机却无人施救!
离事发地点六公里的驻军收到求救信号后火速抵达现场,先把伤员紧急送往县城医院,然后两支人马闪电般包围渡口村,准备挨家挨户强行搜查。
官场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