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北周的官制有些复杂,有些类似于三公九卿制,却又在其上加了一个内阁制约三公九卿,后又建立了监后府与内阁相互制衡。

内阁中的五位大臣均由皇帝亲任或群臣推举,权力极大。但在皇帝建立监后府后,宦官更得皇帝信任和纵容,内阁便被一步步制约打压。

而这三位大人,太尉乃三公,少府尚书乃九卿,司隶校尉专职纠察在京百官,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楚明丰倒是对你极为用心,”楚贺潮笑了一下,撩起眼皮,“嫂嫂想先去哪位大臣那里?”

元里从信封中抽出给“太尉张良栋”的信,“我只打算拜访太尉一人。”

太尉张良栋是内阁首辅,领全国军事,在三人中官职最高。乍然一看,元里选择太尉理所当然,但实则太尉并没有实权,名义上说得好听,其实只是个替皇上背锅的职位。一旦出现什么天灾人祸,皇帝就会撤掉太尉来请罪。但少府尚书和司隶校尉可就不同了,官职虽不高,但实权一个比一个厉害。

元里并非是目光短浅之人。他只是越想越觉得楚明丰病重一事藏着不少东西,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少和手握实权的高官打交道为好。

况且太尉虽然是个坑爹的职位,但张良栋这人却是当世大儒,通经史、善辞赋,每天都有数不胜数的人想要求见张良栋。如果能得到张良栋的一句夸奖,那便很快就能名扬洛阳了。

楚贺潮深深看了眼元里,抬手将大刀扔给仆人,回府中换了一身衣物。

他们到达太尉府上时,远远就看到府前排着一条长队,这些都是想来拜访张良栋的人,里面还混杂着不少国子监的学生。有两个仆人熟练地在门前摆了四个箩筐,等着这些人排队将拜帖和诗文放在筐里,这会已经有两个箩筐被放满了。

元里叹为观止,正要去后方排队。楚贺潮就带着他走到了那两个奴仆面前,递上了拜帖。

两个奴仆本以为楚贺潮是想插队,面上已经带上了愠怒,低头看到楚贺潮手中的拜帖后,神色立刻变得恭恭敬敬,他们请楚贺潮和元里两人在此稍等片刻,拿着拜帖回到了府内。

池畔凉亭里。

张良栋接过拜帖看了看,哈哈大笑地将拜帖递给了另外两位好友,“都来看看,这是楚明丰的拜帖,信中这个被他夸得天花乱坠的少年郎,就是给他冲喜的那个汝阳元里吧?”

汝阳元里?

跟随父亲做客,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詹少宁耳朵一动,看了过来。

任司空一职的欧阳廷与京兆尹詹启波都看了看拜帖,摸着胡子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楚伯远这意思是想让你收这孩子为徒呢。”

张良栋颇为得意,“那就见见这孩子吧。”

不久后,仆人带着楚贺潮和元里走了进来。

亭子里的人看着他们走近,欧阳廷最先看到楚贺潮,忍笑到:“楚辞野也来了?”

张良栋脸色一变,到处转身找着东西。

詹少宁好奇问道:“太尉大人,您在找什么?”

张良栋哭丧着脸道:“老夫在找地方躲起来!”

詹少宁不解,他的父亲笑眯眯地解释道:“太尉负责全国军事,执掌天下军政事务。楚将军来洛阳要粮,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尉。张大人,我听说他先前已经找过你几次,但都被你称病躲过去了?”

张良栋苦笑一声,也不找地方躲了,“我倒是想给他调军饷啊……”

可满朝都知道,他这个太尉只是一个虚职,实权握在皇上手里呢。

欧阳廷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北疆十三万士兵的口粮重中之重,待回头,我们再一起上书天子帮帮他。”

说话间,元里和楚贺潮已经走了过来。

三位大人早已认识楚贺潮,他们对元里更为好奇,三双眼睛同时朝元里看去。

元里面上带笑,容貌俊秀,英气勃发,却没有外露锋芒,内敛得令人心生好感。第一眼看过去,三位大人便对元里的印象极好。

在他们的注视下,元里表现得镇定大方,不卑不亢地朝诸位行了礼,抬头一看,就对上挤眉弄眼的詹少宁。

詹少宁可算是找到一个同龄人一起遭罪了,他笑容满面,“元兄。”

元里也有些惊讶,“少宁兄。”

詹少宁示意元里坐在自己身边,坐下后两人寒暄了几句。

“你也是国子学的学生吧,”詹少宁道,“元兄,你什么时候来国子学听讲啊?”

元里笑道:“应该不过几日就会去了。”

他们两个闲聊之余,也在听几位大人的对话。

楚贺潮出乎意料地没有提起军饷一事,只是端着酒杯慢条斯理地品着酒,与其他人说说笑笑,若非他高大的身形,这么看起来倒更加像个儒将。

话题又慢慢地移到了元里的身上。

“汝阳元里,我倒是听说过你的名声,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楚伯远在拜帖中说你才德兼备,有雄才大略,倒不知这是真是假?”

伯远便是楚明丰的字。元里笑道:“楚大人所言夸张了。”

“好小子,不必自谦,”张良栋摸了摸胡子,楚明丰很少会给别人写推荐信,更别说是这样话里话外难掩欣赏的推荐信,他相信楚明丰的眼光,不由对元里升起了几分期待,“那我便来考考你。”

张良栋拿了几个问题考问元里。顾及到现下读书很难,他问的都是极其简单的问题。元里对答如流,并且总能举一反三,回答更是新颖有趣。

张良栋兴致起来了,“你今日来拜见我,是想要拜我为师吗?”

元里眼中一亮,“是,学生仰慕太尉大人久矣。”

张良栋名下有许多弟子,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师。元里觉得他多一个徒弟不多,少一个徒弟不少,他还是有很大的把握能拜入张良栋名下的。

果不其然,张良栋露出了微微动摇思索的神色,半晌后,他问道:“你想拜我为师,是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呢?”

“学得五经,懂得礼乐书数。”元里道。

张良栋又问,“你学得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元里道:“为了出仕为官。”

张良栋并不喜欢满心功名利禄的人,但元里回答得却很坦诚,他的眼神清亮,干干脆脆。张良栋非但没起恶意,反而喜欢他的诚恳,继续问道:“那你想要做什么样的官?是位列三公内阁,还是地方官员?”

元里抿唇一笑,“我想要做保家卫国的官。”

张良栋皱了皱眉,“你想入军队?”

元里点了点头。

张良栋叹了口气,有些不喜年轻人的好高骛远,“你可知道带兵有多难、军政又多么繁杂?我问你,你可知道军法怎么制定?如何让士兵信服于你听从你的指令?一个万人军队需要多少马匹、车辆?他们每日又能吃掉多少粮食?盔甲、箭弩、戟盾、蔽橹又该如何计算?若是遇上敌人、暴雨、山崩、地陷又该如何处置?军中奖惩又该以何为准则?”

这一个个的问题问下来,张良栋的语气越发逼迫和严肃。詹少宁被绕得头都晕了,紧张得鼻尖冒汗,他不敢抬头去看张良栋,低着头用余光瞥了元里一眼,在心中直摇头。

大兄弟啊,好好的你说什么大话啊,看,太尉大人都生气了。

张良栋倒是谈不上生气,他见过太多急于求成的人,只是先前对元里有诸多好感,此时难免有些失望,“这些你都不懂,何谈保家卫国?”

元里没有生气,他平静地道:“正是因为学生不懂,所以才要老师教导。但您所说的这些,学生并非不会。”

张良栋一愣,欧阳廷和詹启波也不由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色。而此时,元里已经开始条理清晰地回答张良栋之前所提出的问题。

“若是远征,则有五难。一是办马难,二是办粮难,三是行军道路难,四是转运难,五是气候难。*无战时按每人每日四两发粮,有战时按每人每日六两发粮,士兵消耗越多,人数越多,粮食用得越快。即便没有敌人可打,每日的行军、安营扎寨、挖渠建塔同样会耗费许多力气,如果士兵吃得少,连拿起刀和盾牌的力量都没有。因此,在行军前备好足够的粮草,计算上人与马匹必备的消耗,这是极为重要的条件。至于军法与奖惩,同样至关重要。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使军令能够通达而顺畅,‘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这便是军队的团结一致性,也是取胜的关键。然而许多将军可以做到令行禁止这一点,通达顺畅却是自古以来行军作战的难点……”

元里说得很慢。

他需在心中构思着措辞,再一一说出来,这样慢条斯理的速度反而给了旁人理解他的话并跟上他思维的时间。

张良栋已然是一脸惊愕,欧阳廷也不遑多让,他双目紧紧地盯着元里,时不时露出或沉思或恍然大悟的表情。即便是对远征军了解并不多的詹启波,也听得连连点头。

楚贺潮眼皮半垂,静静听着。

詹少宁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元里。看到几位大人的表现后,他努力镇定下来,想要跟上元里说话的思路,但却极其勉强,听得半懂不懂。等到最后,詹少宁也不为难自己了,他佯装能听懂的样子,别人点头他也点头,看着元里的目光满是敬佩。

即使他听不懂,他也能看出元里对行军一事了如指掌,才能够出口成章,且句句有理可寻。

“……若做到如此,长此以往,那便可以获得更大的胜利了。”

元里说完后,抬头一看,就对上了数双火热的眼睛,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眼神他很熟悉,就是见到好苗子时迫不及待想把人抢走的眼神。

张良栋幽幽长叹了一口气,心绪复杂万千,“我不如你。”

元里连忙说不敢,心中有些惭愧。

他的这些知识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获得的,是后世的总结和分析。和这些大儒相比,他相当于是作弊。

欧阳廷目光灼灼,“你所言有理有据,令我也醍醐灌顶。只是不知,你于兵法一道可有研究?”

元里想了想,“略知一些。”

欧阳廷立刻看向楚贺潮,“楚将军乃我北周战神,战功赫赫,带兵一绝,可否请将军与元郎手谈一番?”

楚贺潮似乎就等着这句话一般,干脆利落地同意,“可以。”

欧阳廷立刻让人准备棋局,想要以棋子为兵,以棋盘为战场让元里与楚贺潮厮杀上一盘。但元里并不擅长下棋,他叫停了欧阳廷,转身吩咐了林田几句。

林田匆匆离去,不久后,他带着两个元家护卫回来了。

两个元家护卫合力抬着一个箱子,到了凉亭前,他们将箱子放下,取出了里面方方正正的沙盘。

甫一见到沙盘,欧阳廷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沙盘被放到了凉亭石桌上,护卫取来清水,小心翼翼地填满了沙盘上的河流。

顷刻间,山川河流,城池丛林栩栩如生,山脉悬崖一眼看去清清楚楚,全纳于眼下。

欧阳廷激动得胡须乱颤,“这是什么?”

“沙盘,”元里言简意赅,“学生得闲时候做出来的东西,这沙盘中的地势正是汝阳县的地势。”

张良栋倒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抚摸上了沙盘,喃喃道:“竟然能够如此逼真……”

在所有人目光凝聚在沙盘上时,元里拿出了三面不同颜色的小旗帜,“将军选一面颜色,代表自己带领的军队,我们便在沙盘上来上一局吧。”

詹少宁一看还有多余的旗帜,立刻兴奋地道:“我也要!我和你们一起!”

三面旗帜放在了三个人的手中,詹少宁选择了守方,将军队安置在了城中。楚贺潮要了攻方,而元里则要了江河以南的山脉平原。

张良栋三人不由走到桌边,凑近去看。

城中粮食充足,詹军依托结实的城墙死守,楚军强攻无效。詹少宁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守城容易攻城难,楚军军马虽多,但粮食却不多,只要他守好城,谁也赢不了他!

但很快,楚军便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不断从东西南北四面骚扰城池,詹少宁焦头烂额,忙得手足慌乱。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楚贺潮已经引江水灌入城中,不久之后,汝阳城便被江水浸坏,城墙失守,詹军灭亡。

“哎呀,可惜了!”张良栋急得拔掉了几个胡子,恨不得自己顶上,摇头叹气道,“他那是声东击西啊!”

詹少宁沮丧地垂着头退出了战局。

楚军占领了城中,将詹军的粮食和士兵全部拿来补充了自己,休养生息后,便准备出征讨伐元军。而在他们两军对战之时,元里已经依托地势开始屯田种粮,建设新的城池了。

两军在大江两畔相遇,楚军多次挑战,元军按兵不动。因为士兵不善水战,楚贺潮无法硬过江河,他皱眉,直接兵分两路,从后方山脉偷袭元军后方。

但这一偷袭,却中了元军的上屋抽梯、暗度陈仓之计。

元军早已兵分三路,等楚军一有动作之后,便立即行动了起来。一路诈败,将后方入山的楚军引到山谷之中,用巨石堵住了前后两方出路,活活将这部分的楚军困在了谷底。另一方则用山中所伐树木建造的船只偷渡过江,烧了汝阳城中楚军所剩粮草。

等楚军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没了粮食供给。且一半士兵被困于江水一侧,另一半士兵被困于山中,长此以往,楚军只会被活活拖到饿死。

元里抬头,朝着楚贺潮抿唇一笑,“将军,我兵法不好,只好从后勤方面下手,慢慢拖死楚军了。”

楚贺潮看着沙盘,放下了旗帜,忽然笑了,“嫂嫂厉害。”

这句话只有元里一人听见。其他人还沉浸在精彩绝伦的过程之中。

“妙啊,”詹启波感叹不已,“将军就败在江水之上啊。”

张良栋叹息道:“是啊。”

良久,众人才回过了神。

欧阳廷直接道:“张良栋,你不适合做他老师。”

张良栋张张嘴想要反驳,却是一声苦笑,“是,我确实不适合做他的老师。但你欧阳廷,却很适合做他的老师。”

楚贺潮差点一刀将杨忠发斩于马下,他强忍怒火,冷冷听着杨忠发找到的线索。

杨忠发从汉中便开始盯着这批货物,一路除了灾民外便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即便再不可置信,杨忠发断定这批货物是被汉中逃难的灾民所劫。

但普通灾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批人身后定有主使。他们很有可能和杨忠发一样,从汉中开始便盯上了这批货物。但汉中的灾民实在是多,且奔往四处,犹如泥鳅入河,难以捉到其踪影。

不过这两日,杨忠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有许多四散开来的灾民慢慢在赶往汝阳县去。

上一日货物刚丢,下一日灾民便有异动。杨忠发不信这其中没有联系,他派人潜行入汝阳县中,果然在汝阳县的市集上发现了几匹来自汉中的布匹。

这几道布匹色彩艳丽,金丝勾勒双面纹绣,极其珍贵。想必劫走货的人也知晓这些布匹必定不能留予己用,才用极低的价格将其卖到了布店之中。

这样狡猾且不露痕迹的做法,简直让杨忠发恨得牙痒痒。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忠发也确定了抢走他们货物的人便在汝阳,但汝阳内有三方势力,陈氏、尉氏、王氏,还有一方县令元府。一个小小的县,各种势力盘根交错,任凭杨忠发如何探查,都探查不出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楚贺潮将他杖责三十,煞气沉沉地带人直奔楚王府而来。

在见到堂中一身婚服的元里时,楚贺潮便想起了他汝阳县令公子的身份。这样的巧合无法不令楚贺潮多想,从第一句话起,他便开始有意试探起了这位新“嫂嫂”。

楚贺潮来者不善。

元里心中不解,措辞谨慎,“将军想必记错了,我与将军不过初识,哪里送过你什么大礼。”

楚贺潮扯唇,“嫂嫂真是贵人多忘事。”

元里长着一张瞧着便会让人放下戒心的脸。

他的气质温和,眼神清亮,笑起来时如春草柳枝,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但这样的人,非但没有洗去楚贺潮的怀疑,反而让他更加防备。

元里嘴角笑容变得僵硬。

楚贺潮长得健壮,三月的天气,还有蜜色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这张脸的轮廓深邃,清晰分明,虽然在笑,却没有丝毫笑的模样,俯视着看元里的眼睛冷得如同腊月寒冰。

元里收起笑,直接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楚贺潮毫无意义地冷冷一笑,转身朝着楚王与杨氏行了个礼。杨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二儿子,她眼中就是一红,正要说上几句话,身旁的丫鬟低声提醒道:“夫人,吉时快要到了。”

杨氏连忙用手帕擦拭眼角,勉强笑道:“辞野,你兄长卧病在床,就由你来代兄拜堂。”

楚贺潮沉默几秒后道:“我倒是可以。”

说罢,他转过身,又是一阵血腥味浮动,他居高临下看着元里,“嫂嫂应当不会介意?”

元里脑袋隐隐作痛,道:“自然不会介意。”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得罪过楚贺潮了。

但自从穿越至今,元里从未离开过汝阳县。他和这位凶名赫赫的将军本应该毫无瓜葛才对。

这么一看,就只能是楚贺潮脑子有病了。

杨公公在一旁赔笑道:“二公子,奴才带您去沐浴再换身衣物?”

楚贺潮身上还穿着盔甲,配着刀剑,一身的风尘仆仆,将这成亲的喜庆事也硬生生染上了一层煞气。哪有这般拜堂的新郎?

“不必了,”楚贺潮撩起眼皮,“再晚,就误了嫂嫂的吉时了。”

他每次一叫“嫂嫂”,元里便微不可见地眉头一皱,听得浑身不舒服,“将军唤我名字就好。”

楚贺潮笑了,“嫂嫂,这于理不合。”

“嫂嫂”两个字被他特意念重,好似从舌尖硬生生挤出来一般,带着股恨不得将其咬碎成肉块的狠意。

元里也是男人,他被挑衅的升起了些内火,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托大叫将军一声弟弟了。”

北周的习俗便是如此。楚贺潮是元里的小叔子,但小叔子大多用于书面语,日常人家称呼便是跟着丈夫唤兄弟。即便元里小上楚贺潮许多,但叫上这一声弟弟却是没有出错。

只是放在楚贺潮身上,被一个还没立冠的小子叫弟弟,这就有些滑稽好笑了。

楚贺潮的笑逐渐没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里却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连忙欲盖弥彰地变成了咳嗽声。

“都是一家人,别客套来客套去了,”楚王没听懂他们打的什么机锋,不耐烦地催促道,“楚贺潮,收收你的臭脾气!赶紧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