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族馆出来后,许尤先是将谢裴送回家去,然后才恋恋不舍的开车回了家。
等房间里只剩谢裴一个人后,他推着轮椅来到阳台上,目送着许尤的汽车驶出小区。
带到汽车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谢裴才拿出手机,将温行之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二话不说,直接发过去一段音频。
那是谢裴在水族馆时,假做犹豫之后,和许尤之间的一段对话。
谢裴:“你之前和我说过,温行之爱搞表面文章,实则内心阴暗又下流。还说他不太正常,爱装模作样,除非别人主动有求于他,否则不会主动出手……”
顿了一下,谢裴问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吗?温行之这些年来一直伪装的很好不是吗?”
许尤也没有隐瞒,直接道:“这有什么好猜的,看他眼神就知道啊。当然,我不是说他现在的眼神,而是初高中的时候。当时他伪装功夫不到家,别人找他帮忙,他不想帮又碍于人设不能不帮的时候,脸色经常会很臭,有时候甚至还会说一些抱怨的话。”
“就算抱怨,应该也是私下里。温行之明面上的名声那么好,找他帮忙的人应该很多很多,可我看他似乎也没有特别烦恼于此。”
“因为安在啊。温行之那小子鸡贼的很,他要是不太想帮忙,自己又不好开口的话,就去找安在旁敲侧击的说些有的没的。就跟上回安在把你带走那回一样,他利用安在利用的可顺手了。”
“可安在就算再莽,连着被用了这么久,都没人发觉不对吗?”
“因为安在他也没亏过啊,严格来说,他还赚了。好多小打小闹安在不敢和家人说,都是他帮着解决的。这些年温大空调不知道给安在擦了多少回屁股,就跟个老妈子一样。”
“既然如此——”
谢裴终于问道,“你为什么会和他们两个是朋友?或者该换一个说辞,挚友?”
“一个假面伪君子,一个护短蠢货……听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们三个却是从小玩到大的铁三角,为什么?”
这一回,许尤沉默了许久,才道:“阿谢,因为他们两个对我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除了对你之外,他们没做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谢裴笑了一声:“因为看我不顺眼?那对你呢?”
许尤有些心疼的蹭了蹭谢裴的脸,说:“为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好的。所以我之前一直把他们当最好的朋友,想着假如我哪天结婚,一定要让他们当伴郎。可我没想到,他们会对你那么抵触。”
似乎怕谢裴不高兴,许尤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安在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往后我会一一替你讨回来,也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这些年安在大大小小的祸闯了不少,我会找时间给他一个教训。至于温行之,他有些难搞,因为他真的没有做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这些往后再说。”谢裴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知道温行之在你窃听你手机的事情吗?那天我险些杀死你的事情,他那里恰好有录音。”
“靠!”许尤爆了一句脏话,“那天山顶告白前,他说什么手机没电非要用我手机玩游戏,结果竟然是为了窃听!”
谢裴最后问:“你不怕他把录音放出去?亦或者,你不怕他窃听你的私生活!”
许尤莫名笃定:“他不会,你别担心。我会找他把录音要回来。”
录音内容至此结束。
不多时,温行之回了一条消息过来。
温行之:「你想通过这些录音告诉我什么?想嘲讽我的伪装在呦呦眼里如同虚设?亦或和我炫耀是你在呦呦心里的地位?」
谢裴垂眸,许久,才回了一句话。
谢裴:「你或许真的对我有些兴趣,是因为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吗?这让你感到新奇感到轻松。但我以为,这点兴趣不足以让你背叛许尤。」
谢裴:「你早就猜到我会对许尤出手,偏偏许尤不信你,所以才事先想办法装了窃听器。你知道我对许尤的影响过大,怕他被我挑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几次三番想把我从许尤身边弄走。」
谢裴:「就连你上次在酒吧挑唆我对付周恬,恐怕也是为了试探我会为了报仇做到什么程度,试探许尤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温行之:「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谢裴回道:「和解吧,温行之。我知道你有办法让安在和许尤忏悔是吗?让他在许尤面前保证永远不会再对我出手,让他说出祝福我和许尤白头偕老的场面话,让他至少在明面上永远不再为难我。」
温行之:「我的确可以做到,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谢裴:「如果你不想许尤和你们反目的话。顺带,你现在立刻和安在一起去许家,最好惊动到许家的老爷子,然后在老爷子面前为许尤和我说些好话。去的晚了,我怕他会被家人赶出大门。」
温行之:「……我凭什么为你说好话?」
谢裴只答了四个字:「为了许尤。」
温行之很聪明。
他几乎不用谢裴解释,便知道他一定要让他惊动许家老爷子是为了什么。
因为整个许家,只有顶上的老太爷不知道许尤险些丧命,不知道他心爱的孙子为了一个险些杀死他的人和家人反目。
他盯着手机界面“为了许尤”四个字许久,到底还是起身,拨通了安在的电话。
今年出了这样的事情,许家父母便以疗养身体为名,早早把许家老爷子送去了郊外的庄子。
就连许尤生日,都以大三课业繁忙为由没有操办,自然也不需要将老人请回来。
好巧不巧,安家几个老人也在同一片园区疗养,日常会聚在一起下棋喝茶,老年生活过得很是惬意。
论疼爱孙子,安家老爷子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所以,还得要安在出面,把他爷爷叫出来。
安老爷子去了,自然也会惊动郊外养老的许家老人。
所以,谢裴这么做,是为了让许尤和父母兄长尽快和解吗?
温行之皱眉思考期间,安在的电话接通了。
家人。
朋友。
活下去的动力。
谢裴在前‘家人’和‘朋友’后面分别画了一个对号后,笔尖在‘活下去的动力’后轻轻点了两下,最终还是将笔放下。
从柜子里取出快织完的毛衣,谢裴回到客厅。
一面听着歌,一面熟练的勾着毛线。
约莫花了三个小时,才总算完成毛衣的收尾工作。
将毛衣叠好,规整的放进衣柜,谢裴才取出最初的那张纸条。
最后,谢裴把‘活下去的动力’划掉,改成‘活下去的理由’,并在这句话最后划了一个对号。
“你会找回爱你的家人,你会重拾朋友的友谊,你还有我赋予你的活下去的理由……”
谢裴仔细念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纸条冲进了下水管道。
许尤生辰当晚十点,谢裴放下专业课的课本,准备洗漱时候,许尤回来了。
一进门,便对上了谢裴冷淡的视线。
许尤摸了摸鼻子,有些没底气道。
“嗯……我回去后,本来想照你说的,把你说成我的禁脔,说成我报复成功的战利品,但……但是我开不了这个口。”
他低着头,很是颓丧:“阿谢,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不想欺骗家人。他们总归都是为我着想的,我想着,我要是过得好了,他们总会理解我的。”
谢裴冷淡的看着许尤,许尤在他视线下头越来越低,几乎不敢看他。
良久,谢裴才叹了一口气,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许尤当即一扫周身的小可怜气息,颠颠的跑到谢裴跟前,抱着他用力蹭了蹭。
“本来我都被我家人赶出来了,结果安在突然打电话说,他带着他爷爷和我爷爷一起回来了,我爸妈怕出事,又把我叫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温大空调和安在也都过来了,好多朋友都过来了。”
说着,许尤睨了谢裴一眼,道:“不过阿谢你放心,我压根没理安在和温大空调的,我不会和他们……”
“我打算和他们和解。”
谢裴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嘴。
看着许尤因他的话而变得惊愕的表情,谢裴微微笑了下,道:“许尤,没必要为了我放弃全部。”
“你可以同时拥有我和整个世界。”
谢裴握住许尤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因为你值得。”
安在和谢裴道歉之前,许尤几次委婉同谢裴表示,不和安在和解也是可以的。
安在做的事确实不地道,谢裴哪怕一辈子不原谅他也无可厚非。
许尤不希望谢裴委屈自己,甚至为此一再拖延安在和谢裴的见面时间。
谢裴却只是道:“你可以原谅我险些杀了你这件事,为什么我不可以原谅你朋友经人误导下的污蔑?罪魁祸首的周恬已经自顾不暇,我已经没必要陷在过去里自怨自艾了。”
说到这里,谢裴捧着许尤的脸,在他唇角印了一下:“何况这本来也是互相原谅的事情。不止是我原谅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在同时原谅了伤害过你的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尤只好听话。
不久之后,安在果然找谢裴来道歉了。
虽然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谢裴还是笑眯眯的接过了他的道歉礼物。
一只出生没几个月的小橘猫。
这是温行之让安在带给谢裴的。
之前他承诺过,捡的流浪猫生下小猫后,会给谢裴留一只。
虽然谢裴一直没来取,但他还是留了一只下来。
看得出来,温行之对小猫很上心,该有的疫苗和驱虫都做好了。
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喵喵冲人叫着的时候,可爱的紧。
谢裴将猫接回了家,把它当成儿子一般的疼,猫咪用品更是一堆一堆的往家里买。
许尤为此抱怨了好久。
一日,许尤一面给猫梳毛,一面委屈道:“你光顾着猫,都忘了我的情侣毛衣了。我那件毛衣都织好了,你不说织你那件,反而给猫织起了小衣服。”
他愤然道:“到底是猫重要还是我重要!”
说话时,许尤不小心用了大力。
猫被惊吓到,掀起爪子抓了许尤一下,在他手背上留下三道血痕。
许尤正要告状,就见谢裴把猫从他腿上抱起来,温柔的哄。
“乖啊胖胖,不疼不疼~”
许尤:“……”
当晚,许尤和朋友一起小聚。
近来,许尤和过去的很多朋友都恢复了往来,唯独对安在和温行之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恢复过往的交情。
当下,许尤举着被猫挠了三道的爪子,气呼呼的说:“他这分明是有了儿子忘了爹!我都被那肥猫抓伤了,结果打疫苗时候还是我自己去的。我委屈!我可真是太委屈了!”
有人给他出主意,说:“所以你不能太宠着他,该生气时候,你还得得和他生气。这样一来,他就会回过头哄你的。”
许尤觉得此主意甚好,当即决定采纳。
于是,这位出主意的朋友架着喝醉了的委屈宝宝回家时,以为能看到许尤故作生气的画面。
谁能料想,门一开,许尤没生气不说,倒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聚起一汪泪泡,哭唧唧的说:“阿谢,胖胖他抓的我好疼,都肿了你看!打针也好疼,你都不心疼我的吗?”
悄咪咪跟在许尤身后看戏的朋友们:“……”
直到今日,他们终于有幸得知,许尤私底下原来竟是个说哭就哭的主,当真是辣瞎了他们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