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睡眠真的不足的原因,雪郁说完还呆愣了会儿,看到骤然沉默的徐警官,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
脸颊慢慢变红。
他在说什么啊?
光说出脚夫这个词,就够嚣张跋扈的了,他还特意指定要两个,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说的是方识许和路窦。
雪郁通红着耳根骂了系统一句,但他骂人的词汇贫瘠匮乏,除了“有病”、就是“你疯了吗”,根本对系统造成不了伤害。
他脸上浮出尴尬和窘迫,僵着脖子回头看了眼窗户边的两个男生,果不其然,路窦一副脸色阴沉的样子,眉宇间满是阴翳,像是要拿刀去打架。
拳头还握紧了。
关节用力到发白。
而方识许的情绪稍微内敛点,但也实在算不上友善,嘴唇抿得平直,眼睛深如寒潭。
两人都直直看着他。
雪郁:“……”
他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徐警官看出几人之间的微妙,英朗脸庞绷了绷。
明明知道雪郁要的是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他却装作不知情:“你想要脚……随行的,我可以给你安排两个便衣,外面的人你都能选。”
雪郁被两人看得纤细身板僵硬,冷汗都要吓出来了,听男人这么说,连忙顺坡爬:“好……”
他不觉得方识许和路窦肯陪他去阳永县。
能在一群恃财自傲的富家子弟中突出,两人心性必然比普通人高,让他们当一个乡巴佬的苦力,说自降身份也不为过。
所以这个方法行不通,得另想。
他就不该轻信系统的。
雪郁咬了咬嫣红唇肉,正要去门外挑人,窗边的两个男生忽然朝他走过来。
路窦眸子冰冷,看他的目光找不到半点温度,下颌线条紧紧绷起,可能是气的,那段脖颈看起来都有些红。
那副神态很像打人的前奏。
雪郁:“!”
他都去外面选人了,还要过来打他是不是过分了?
见雪郁惊着缩肩膀抖睫毛、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的样子,路窦喉头细微滚了滚,凶恶出声:“你要去几天,搬什么东西?”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雪郁嘴巴略略张开,茫然地小声道:“啊,什么?”
“你不是要找人给你搬东西吗?你不说清楚,谁能给你搬,找条狗给你搬?”路窦顶着张像要杀人放火的脸,咬牙切齿地挤字。
最后脖颈越来越红,硬生生把自己说得恼羞成怒。
放在一个月前,如果有人和他说,他将来会上赶着当傻逼苦力,还半毛钱拿不到,他一定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并且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但一想到黑皮傻大个在雪郁面前话都说不利索的蠢样,而且雪郁很有可能选他,路窦就感觉恼火和烦躁。
雪郁不明白路窦怎么越说越气,怕被波及,就往后退了两步,他低着头乱编:“就是拿我的衣服那些,其实也不是很重。”
路窦沉默了两秒,僵直的嘴唇动了下:“我搬。”
两个字语速飞快,生怕被人听到一般,雪郁今天本来就迟钝,话说得迂回了听不明白,话说得快了也听不清,他看着路窦的臭脸犹豫问:“什么?”
乌发雪肤的人问话也软绵绵的,可路窦语气却是更加冲,脖子煮沸的红:“我说我搬,我跟你去,这也听不懂吗。”
这次听懂了,但想不明白为什么。
雪郁被突如其来的转折砸得大脑发懵,在他印象里,路窦应该会怒气冲冲砸门而出,不可能答应他,更不可能主动要求和他一起去。
所以当最不可能发生的事,突然发生时,雪郁首先体会到的是惊讶。
眼睛微微睁圆,掌心被柔软指尖摁得下陷。
路窦把他的反应误解为后悔和不愿意,攥了攥指骨,脸上是压不住的火:“给你干活还有门槛,我不可以?你是不是在想,外面那个黑皮更符合你心意。”
雪郁莫名其妙,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正要摇头否认。
系统:【呵呵。】
雪郁:“?”
系统:【没事,第一次见这样求着当脚夫的,有点稀奇。】
雪郁:“……”
“我没这样想,”雪郁舔了下微干的嘴唇,顺毛似的:“你要是愿意,我很欢迎,但要去几天我暂时给不了准确的数字。”
这事是他占便宜更多一点,能有什么不愿意。
路窦看着他认真的小脸,一瞬间被抚顺了尖锐的外壳,捏紧易拉罐,鼻音微沙、别扭地哦了声。
见极有压迫力的罗刹态度放缓和,雪郁轻轻松了口气。
或许是路窦主动要求干苦差的事冲击太大,方识许清清淡淡说自己也可以帮忙的时候,雪郁很轻易就接受了。
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看向徐警官。
徐警官呼吸重了重。
他躲开对视:“他们两个是普通学生,贸然加入会有危险,况且他们对案情完全不了解,这种情况不能一起去。”
雪郁轻抿唇,没什么底气地软声道:“告诉他们不可以吗?他们会格斗,不会拖后腿的。”
雪郁知道这个要求其实不太合理。
但两人是他的任务对象,人在身边是进行任务的基础,所以哪怕很荒谬,他也要尽力地搏一搏可能性。
他声音低软,因为清楚自己不占理,所以垂着一捧浓密的眼睫不敢看人。
徐警官自诩不是容易心软的人。
在派出所办案,每年都会有罪犯后悔犯下的错,涕泗横流恳求减刑,他早就不会因为别人求他而心软了。
他看着雪郁,硬着心肠,不留情面道:“可以。”
“……”
男人闭了闭眼,滑出口的话在雪郁的注视下无法收回,他尽力稳住表情:“我会多派几个人跟着你。”
“但你要确保他们两个不能将案件外传。”
雪郁抿着湿热的唇瓣,乖顺点头。
“我可能送你上车后就会走,学校还不安全,我要留在这找恶灵的同伙。”
雪郁声绵地嗯了下。
“那给你点时间准备,我也去准备你要的东西,一小时后在学校后门见。”
又是一点头。
“还有,去到阳永县要时刻和我保持联系。”见雪郁次次点头,像是什么要求都能答应,男人的话里不由自主地,就掺了些其他成分。
普通人和警察交谈难免会紧张,雪郁也不例外,手机里还好,现实只会嗯嗯点头了,细腻温软的小脸熏出粉,明明长得那么纯,红透的唇肉却透出媚。
在一系列叮嘱的话后,其实还该说些让他注意安全的话。
但这似乎很勉强男人,徐警官看着雪郁后脊麻痒,好像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大七八岁的年龄居然还在高中生面前这样,说出去挺可笑的。
所以他面上维持着年长者的严肃和正经,但内地里一塌糊涂,一股从皮肤毛孔溢出来的热意,闷在衣服里没有散发口,变成肌肉.沟壑里的汗露,滚滚在缝里流淌。
他匆匆转过身:“那我走了。”
没等雪郁回话,徐警官走出门外,把下属一同叫走,雷厉风行。
警察都走后,雪郁和屋内的两个男生对视。
两人的个头都窜得很恐怖,肌肉的线条在穿衣服的情况下仍旧显得很清晰,完全不输给刚才站在这里的任何成年男性。
他们像跑来要钱的债主,一左一右围在雪郁身边,仿佛在等什么解释。
雪郁默默往桌子边贴了下,上身后仰,抵住桌边的腰折出弧度。
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就慢吞吞组织词汇,先把镇灵师和恶灵的存在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自己来温市高中的目的全盘托出。
要去阳永县抓恶灵的事也说了。
他以为两人听到这场恶性案件,原来是非自然生物造成的后,多多少少会打破世界观,产生惊惶之类的负面情绪。
他也想好了要怎么安慰他们。
但还没开口,他就看见方识许表情淡淡,路窦更是平静道:“哦。”
雪郁:“??”
路窦把他震惊的表情尽收眼底,像是看破了他心里想的事,眼皮微覆道:“我知道很奇怪?”
一句反问让雪郁怔了怔,片刻后他想到,或许真不奇怪。
路窦家境富裕,父母是高官,关系网通达四海。
而方识许更不用说,家里叔父都是从警的,且警衔很高,经手的高级别案件四只手才能堪堪数过来,知道镇灵师和恶灵的渊源和存在,不是难事。
“我一开始就知道是恶灵作案。”
路窦嗓音微沙,目光在雪郁攀在桌边软糕一样的手指上停了下,暗含深意道:“就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会是镇灵师。”
方识许微微侧目,虽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但给人感觉,他似乎也同意路窦说的。
雪郁很容易被激,听到这句连人设都忘到脑后,他抿紧唇,细长眼梢润红:“我哪样的?”
音量比平时那稍不留神就会听不见的音量要高,好像有点被气着了,但也仅是如此,半点震慑力都无,像小打小闹的猫。
见惯他又怂又好脾气的样,突然呛起人来,搞得路窦手指攥了下,别过眼道:“没什么,快收拾东西吧。”
……
为了轻便,三人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从后门隐秘出去,坐上徐警官安排的车,只肖十五分钟就能到达温市的车站。
恶性案件引发的后患导致车站里人多嘴杂,好不容易办完买票这些程序,雪郁已经累得脸颊虚白。
但他没去找位子坐,而是一声不吭往一个方向走。
路窦拉住他,冷声道:“干嘛去?”
雪郁一张小脸仿若凝固的炼乳,显得他老实交代的声音特别可怜,像被苛待了似的:“我想买几瓶水,不然等会在车上没水喝会口渴。”
周围人山人海,路窦和方识许的宽阔肩背山一样挡着中间的一小团,路窦拧眉:“你找个地方坐,我去买。”
“……好。”
徐警官安排的随行便衣有三四个,不疾不徐跟在雪郁后面,雪郁看了眼他们,白着脸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坐。
只他刚坐下,方识许便也随后坐在了他左边的位子上,男生腿很长,裤子覆着的大腿线条强韧有力,连膝骨的位置都比雪郁高出一截。
雪郁偷偷觑了下自己和方识许的腿部差距,抿唇。
不同于他细软的小腿,肌肉含量少,也不同于他的肤色,白得稍微捏一捏都会留下极深颜色,方识许符合男生心目中荷尔蒙爆棚的那类腿型。
不过是刚成年,怎么长成这样的,雪郁承认有点嫉妒,忍不住开口:“你经常喝牛奶吗?”
柔软凑近了些许,使得一小片空气湿热,方识许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腿部僵了僵:“不是。假期早晨跑六公里,傍晚健身两小时,看情况加练。”
雪郁:“……”
那还是算了。
路窦很快买完水回来,由于雪郁白得慌,他都不用费心思找,走过去自然而然坐到雪郁右边。
雪郁被两个高大男生夹在中间,没有扶手,稍动下腿根都会挤上两人,他觉得这样不是很合适,习惯性转向右侧:“那个,你能不能……”
“干什么?”路窦去自动贩卖机买水的时候被不长眼的踩了两脚,心情不爽,声音不受控地带上寒霜。
雪郁怂巴巴地把“坐远一点”吞咽回去:“离上车还有半小时,我先睡一会。”
路窦一怔,后脊被窜上来的电流打了下,他皱起锋锐眉线,硬邦邦道:“这也要告诉我?是要我给你枕着脑袋吗,脚夫的义务?”
也不是。就是他睡相有时挺不好的,提前说一声而已。
雪郁听见脚夫两个字都发臊,玉白耳垂蔓染上热意,他怕又戳中路窦的奇怪雷点,干脆没再说话,闭起眼来补觉。
他一困入睡时间就极短,路窦只垂下头回几条消息的功夫,就听见旁边逐渐均匀的呼吸。
他一愣,捏着矿泉水瓶看过去。
乖乖巧巧缩在中间睡觉的人嘴唇红得冶艳,呼吸黏软。
脑袋一点一点的。
好像下一刻就要往一边倒。
不知怎么,路窦肩膀忽地变僵硬,有细密的痒意在皮肉里跳跃,但没等他搞懂为什么这样,他就看见雪郁的脑袋向方识许那边倾去。
那一秒,他手里的瓶子被紧紧捏了下,导致虚盖在瓶口的盖子高高弹起。
不偏不倚滑进了雪郁的大腿缝里。
“……操。”
路窦眼皮一跳,没多想就伸手去拿瓶盖。
谁知伸进去还没摸到盖子雪郁就被弄醒了,他惊喘了声,眼睛湿水淋淋的,茫然和路窦对视了眼,低头看向自己本能夹紧的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