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1)

体育课还有十分钟就下了,便利店下有不少人在躲雨。

雪郁捧着瓶热饮,不似别人仰头就喝,而是小心含住长管慢慢吸吮,模样温吞安静。

在他旁边站着的几个男生装模作样打闹了会,不知是谁先起头,视线忽然就转到了小土包身上,看着他抿住吸管的红艳嘴巴,也没多熟,就没头没脑地问起了问题。

问他的手有没有锄过地,家里都种了什么田。

雪郁退缩地抖了下手指,明显是因为陌生人搭话紧张了,他们一愣,忙为自己的不合理行为打补丁:“别误会,我们就是好奇,毕竟很少去乡下。”

但解释了也没好到哪去,仍是很莫名其妙。

那种父母在小地方熬出了头,麻雀变凤凰,从而得以在温市上高中的学生不少,可他们好像唯独对雪郁感兴趣,也只对他格外关注似的。

而雪郁也很纯善,警惕心来得快,去得更快,睫毛缓慢地颤了下,别人怎么问,他就怎么答。

“没有,我不会,都是爷爷在锄……”

“种的粮田,小麦和玉米……”

路窦离得近,哪怕不想听,也全程听进了耳朵,俗语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这小土包还比不上泥人,被人拉着来来回回问些芝麻大点的事也不生气。

他忍了会,指骨越绷越紧,不受控地捉住了雪郁的手腕:“别人问你户口你是不是也要全说。”

见雪郁眨巴着一双眼看过来,路窦蓦地松开那截香腻的腕子,喉结动了下,状似平常道。

“走了。”

男生手劲是不自知的大,尽管已经刻意收了几分,腕子还是一阵酸麻,雪郁扫了下那片红,小步跟上男生,低低地软声说:“路窦,以后摸我的时候可不可以小点力?我会听你话的。”

掌心里的水瓶陡然被捏陷下去,路窦心脏过速地跳了两下,竭力控制表情自然,哑声纠正:“……是抓。”

小土包没有按部就班地受过教育,不仅很多东西没见过、没听过,还总爱在一些用词的小细节上引人误会。

雪郁迟疑点了下头,脸上的情绪很生动,茫然不解,似乎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区别,不过他没多问,抿净唇瓣上的水,避过地面的坑洼,小声说:“我今天下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要去见个朋友。”

“朋友?”

“嗯。”

交了什么朋友,重要到饭都不吃。

路窦嘴角压平:“不用什么事都和我说。”

“我和你吃饭,单纯是因为我也有吃饭的需求,碰巧顺路,一起去而已,你现在也学会怎么用饭卡了,以后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每一句都是在划清界限,无情又冷漠。

雪郁脑袋低了下去,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一种被伤到的难过和沮丧,只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句与前面语意完全不同的话。

“朋友是男的?”

雪郁怔愣,仰头看着脸色和声音一样生硬的路窦,两瓣嘴巴紧贴着磨了磨,谨慎小心地回答:“嗯,是男的。”

除了在关系上做了模糊处理,这句倒是没撒谎,徐警官确实是男性。

路窦:“哦。”

男生眸光漆黑,胸腔里像是埋了一根点不着的炮仗,占着地方,膈得慌,他喝完所剩不多的水,把空瓶扔进垃圾桶,在回到教室前,都没再出声。

“?”又怎么了。

雪郁头一次觉得高中生的心思好难懂,他在某些方面精明得很,知道能找谁撒气,想不出缘故,就抿抿唇,倒打一耙地埋怨起系统:“……你怎么只会在一边看着啊,什么忙都帮不上。”

系统:【……】

他对使性的雪郁向来没有办法,只能受下气,出主意道:【你叫他一句好听的哄一哄?】

“好听的?”雪郁坐到位子上,见路窦刻意回避视线,有点烦地咬了咬嘴里靠近下唇的肉,他从桌兜拿出第四节课要用的书,问道:“怎么样说得上是好听。”

【视情况而定,根据资料库的数据显示,百分之八十感情深的男女朋友,女朋友在犯错后,抱着男友亲一口并叫声老公,能摆平大多数争执。】

雪郁耳尖涨红,因被自然而然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上,气得笔都拿不稳,引得方识许侧目看了他一眼,他没注意到,声音颤巍巍地和系统道:“你举的例子能不能正经点。”

怎么和恶灵一个样……

雪郁面红耳赤地在本子上做笔记。

虽说很抗拒,但怎么说也是种办法,如果有用,以后也能一劳永逸。

于是下了第四节课,雪郁从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就回了宿舍,拿出手机准备给路窦发消息。

系统没怎么想地出声制止:【其实也不用非得叫,还有别的办……】

一句话卡在最后没说完,他就看见。

虽然脸长得比高中生还纯,但实际已经二十岁,嘴巴被好几个野男人从里到外嗦弄过,熟到碰一下都可能大发水的雪郁,颤颤揪着衣角,放软语气,小声地开口。

“路、哥哥,你有空吗?”

明明年龄还要大一些,叫起来却毫无违和。

系统说不出什么感觉地,忽然顿了一下。

路窦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从楼下回到宿舍,他眼皮散漫掀起,衣服拢着并不单薄的肩背,个头是放到体育队也极为亮眼的,手背一根根筋脉张力澎湃。

他顶了下口腔壁,拿出手机,不耐烦的表情在看到联系人后收了回去。

雪郁平时通常都是给他发文字消息,这次却发了一条两秒的语音过来,心情古怪下,路窦毫无防备地点开。

下一秒,在听到那声“哥哥”后及时掐掉。

但听到的不止他一个,宿舍内,微敛眸看书的方识许,那只冷白色、赏心悦目的手停止了写字,似是转头往他这边看了眼,可能两秒没到,又重新看起书。

路窦耳边仍环绕着甜甜软软、糊了蜜汁似的声音,喉头干着,生出一股迅速蔓延开的涩意,那条消息呈在屏幕上,他点开听第二次的勇气也没有。

……

雪郁还没收到路窦的回复,先听到外面突然爆发的骚乱。

动静是从水房传出来的,雪郁到达水房时,看到乱成一锅粥的学生,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相比下,一旁的墙皮都稍显逊色。

他们的目光统一聚集到相同的地方。

与实心墙相靠的,学校专用的工程开水器。

水箱的盖子被放到洗手池上,宿管身份的周生站在箱前,表情是周围唯一一个冷静平淡的,他袖口挽起,正用漏筛一块一块的,从箱里捞起滚烂的肉块。

从惊惧的吸气声、以及那奇异的纹路可知,大概不是牲畜的肉。

门口警察例行走流程,他面前的学生很配合地在接受调查,但由于过度恐慌,语句混乱,有时还要搭配一些肢体动作。

“我们体育课是第二节,老师让自由活动后,他就说要去上厕所,我把伞借给他,然后在馆里等着,谁知道他下课了都没回来,我只能和别人共用伞。”

“回到教室我本来打算找他算账,但他不在,第三四节课也逃了,班里人都知道他和我关系好,都来问我他的去向,我哪知道!他上厕所我又没跟着!”

“我一肚子火,没有吃午饭的胃口,回来在床上躺了会儿,拿水杯去接水,当时没留意,回到宿舍才发现水有点红,找来宿管想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结果打开就看见……”

后面这学生的精神濒临奔溃,警察让他先回房休息。

他前脚刚出水房,雪郁后脚跟上,拦住他,递上一瓶矿泉水,怕对方不敢喝,便抿唇说:“是干净的,我刚从便利店买的水。”

那学生状态恍惚,看了他一瞬,疲倦地吐出口气,接过来道:“……谢谢。”

等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雪郁观察着他的神色,在摸出他尚有回答的精力后,挑拣着合适的话问:“可以问问,那位同学是哪里人吗?”

那位同学指的谁,不言而喻。

“哪里人?”他嗓子舒服了点,用掌心大力抹了把脸:“这个我也不太记得了,他不是温市本地人,初中在小县城上的,叫、叫……阳永县。”

和猜测吻合。

雪郁道了声谢,抿唇往宿舍走,他想快些回去拿手机和徐警官对话。

水房在走廊的最左侧,而雪郁的宿舍在最右侧,这也就意味着,他回宿舍要经过一长串的路程。

学生都聚在水房,每一间宿舍的门都大开着,里面的床、长桌、凳子,甚至阳台上滴水的衣服都能看到。

雪郁埋头走着,在走了大半截路后,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踢踹声,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走廊里足以让他听清,他敢保证没有听错。

砰。

又是一声。

人的直觉来得稀奇古怪,在那一刻,他停下,五指藕白的手抖着,轻轻推开右面虚掩的门。

紧接着。

瞳孔于看到门内的场景后,骤然收缩。

和那晚看到的身影一样,覆裹在衣袖下的肌肉全然隆起,男人用手死死捂住地上学生的嘴,漠然地看着那具躯体挣扎扭动,鼻涕眼泪争先恐后流出。

听到门扭动,男人瞬间抬起一双阴鸷的眼睛,直盯上雪郁。

雪郁小脸变白,哆嗦地抖了下肩膀,发出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气音:“你……”

大多影视情节中,杀人犯在有被发现的威胁时,通常会说,你敢出声我就先杀了他、再杀了你。

等救兵来了,看到的是两具还热着的尸体。

可男人却是立刻柔和了脸色,像见到妻子的丈夫,想马上扑过去搂抱似的,但他见雪郁有要出门叫人的念头,便把手里的刀搁到学生脖子上,无奈又纵容地,压低声音暗示道。

“你不会想叫人的,对不对?”

“……我不叫!”雪郁停住脚步,艰难吞咽了下,安抚般说:“你别杀他。”

男人乜着那双微抖着的胳膊腿,目光上移,落定到神态可怜却强装镇定的小脸上,明知故问:“你不想我杀他?”

雪郁抖着声说:“不想。”

在正常情况下会微微泛粉的脸,此刻退潮似的没了影,一绺绺睫毛和急促的呼吸一样,颤动频率很快,害怕时的习惯从来没变,总是爱咬住自己嘴巴上的肉。

男人看着那点咬出的糜红,捂住学生的手鼓起青筋,他没有像以前每次作案的爽利干脆,而是留在这里,声音嘶哑地谈条件:“那你亲亲我。”

其实不像在谈条件,更像在讨要喜欢的食物。

雪郁一下愣住。

恐怕也没想到,解救人质的条件会是这个。

警察应该在驱散学生了,走廊那边传来了脚步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

男人把学生脖子上的刀贴近了些,无声地用动作催促,他低声问:“虽然很想和你待久一些,但现在不是时候,你考虑得怎么样?”

纸一样削薄的刀,横在人类脖颈最脆弱的咽喉处,再深一点,会有血溢出来,雪郁被那样的场景压迫得心脏揪起,握紧满是汗的手心,闷闷问道。

“亲你,你就可以不杀他了吗?”

人质的用途能骗取最大的利益。

就像现在,他有了亲吻的机会。

虽然是为了别人,但没关系。

亲多久、亲的方式,都由他定,而为了人质安全,无论多过分都会被允许,恶灵怪异地扯起唇角,粗声笑了笑,他骗雪郁:“是的,亲爱的。”

亲他一下,可以考虑让这个人再多活久一点。

一分钟?

应该够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