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藏在账簿中的密码(求订阅)

“什么?”

安静逼仄的小屋,挤满了书籍的货架。

木门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声里,昏黄的灯光将气氛晕染的诡橘神秘。

而齐平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则令两名江湖密谍心中猛地一跳。

突然就浑身紧绷了起来。

齐平结束思考,环视周遭,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书生’是金牌密谍,在内部评价中是一位很谨慎、聪慧的人,所以,他将钥匙送给你们,绝不会是无缘无故。

再结合十一日那封情报,当时他也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留下的钥匙几乎是明示了,是让后来者可以进入这里。

那么……他肯定留下了什么东西,一样你们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两名密谍对视一眼,红叶皱眉道:

“我们也想过这个可能,但的确没有发现。”

齐平问:“你们都找了哪里?”

红叶略带着骄傲地说:

“整个屋子都找过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甚至于,我们将这里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但也没有找到任何情报。”

身为江湖密谍,未必太聪明,但起码不蠢,齐平猜到的东西,他们同样想到过。

这样吗……齐平并未失望。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西北那一次,与洪娇娇夜探郑司库居所的时候,便迈步朝墙上的画卷看去。

画卷很多,一幅幅挂成一排。

红叶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大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想了想,说道:

“其实我们还有个猜测。”

“说说。”齐平背着手,一边仰头望着画,一边随口问。

红叶认真分析道:

“我们想,假如书生真留下了东西,也许被人捷足先登了,甚至于……他压根就没来得及留下,就被不老林的人发现,掳走了。”

这段时间以来,三人除了勤恳地翻找,也进行了很多头脑风暴。

想来想去,书生的失踪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出门遭遇意外,一种是因为调查国公府,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被人找到了住处,绑走了。

这样的话,肯定什么都不会留下。

齐平拿起一副山水画,捏捏瞧瞧,说道:“可以排除第二个,他不是被掳走的。”

红叶愣了下,不服气道:“为什么?”

旁边的青年也不明白为何齐平语气这般笃定,有种自己等人的智慧被否定的郁闷感。

齐平放下山水画,换了第二幅观察,仍没有看两人:

“现场有打斗痕迹吗?”

高瘦青年道:

“没……但也可以被抹去,况且,若是有厉害修行者来,也有能力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掳走人。”

齐平捧着画卷,仔细打量着,就像是一个认真品鉴古董的学者,笑了下:

“痕迹可以抹除,可书铺呢?”

“什么?”两个密谍茫然,没听懂。

齐平朝画卷吹了口气,语气平淡道:

“我们假定书生是被掳走的,那么他肯定遭受了拷问,如果他没撑住,坦白了……假定是这样,你们还能活着看到我吗?那封情报,还能发到京都吗?

所以可以确定,书生无论死活,肯定没有出卖我们。”

红叶与高瘦青年点头,认可这个逻辑。

齐平捏着木杆,从墙上又挑起一幅侍女图,说道:

“在这个前提下,假定书生没有泄密,而不老林的人又来到过这里……你们都能猜到要检查这间屋子,敌人会想不到?

如果是我,无论书生开口与否,都会仔细搜查一番,或者更保险一些,将这里一把火烧了,制造一场意外的火灾很难吗?为什么要留下可能存在的隐患?”

顿了顿,他继续道:

“而且,还是那个问题,如果对方知道了这个地点,你们在这里徘徊这么久,敌人早发现了,还会留着你们?

还是说……你们已经背叛了?!”

两个密谍正专注听着,猛地发现齐平突然扭回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吓了一跳,忙道:

“大人……我们……”

恩……人在面对突然情况时,会本能地暴露马脚,这两个神态正常,不似有鬼……齐平心中想着。

如果不是今日的“回档”已经用掉了,他甚至想再来一次。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无它,若红叶小队有问题,没道理将情报传回……除非是为了陷害“越国公”……

这个可能性很小,不过,作为一名严谨的侦探,在没有弄清楚真相前,他不会武断地,仅凭“书生”的一份情报,就认定越国公有罪。

“呵,开个玩笑,”齐平微笑,重新转回头去,将画卷挂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啊,书生大概率是外出时遭遇了意外,而这里并未被追溯到,他如果留了东西,肯定还在这里。”

好像……有点道理……两名密谍想着,问道:

“可还能在哪里?我们连地砖都敲过了,也没发现暗格什么的。”

他们不理解。

齐平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向了柜台:

“留线索,未必就是放在暗处,也有可能是在明面上,谁都能看到,却察觉不出异常的地方,这才是高明的手段。”

红叶恍然道:“难道是这些画?”

齐平摇头:“应该不是。”

“……”两名密谍无语,心说既不是,那您看了半天……

齐平也很无奈,他又不是神灵,有没有问题,不也得察看才知道……起码目前看来,墙上的画没异常。

难道是书?

可红叶等人也早翻过了,经过短暂接触,齐平还是认可他们的工作的。

略显尴尬的气氛中,齐平走到了逼仄的柜台后,坐了下来,开始打量。

柜台很小,也很简单,一眼看去没有异常。

摆放的东西,也都是日常所需,齐平捧起桌上的几本旧书,看样子,是“书生”无聊时候解闷看的。

当先一本金瓶,都翻烂卷边了……底下还有几本,书名各异:

《四书解》、《诗百篇》、《声韵集》、《养生方》、《花月痕》、《玉蒲团》……

最开始几本还算正经,越往后……

呵呵……齐平面无表情,嫌弃地简单翻了翻,旋即丢下,敲了敲桌子,望向二人:

“这几本也查过?”

红叶撇开头去,高瘦青年讪笑垂头。

齐平咂咂嘴,拉开抽屉,愣了下,拿出一本蓝皮书册:

“这是……”

红叶脸色有些古怪地解释道:

“账簿。这本因为是书生自己写的,所以我们着重察看过……恩,其实也没那么着重……”

啥意思?

说话吞吞吐吐的……

齐平疑惑,心中生起好奇,借着油灯,将厚厚的账簿翻开来,眉毛一扬。

发现这非单纯的账簿,字里行间,还有一些牢骚,有点日记的风格。

……

“永和十年,九月一日,酷热。”

“八月即过,九月开来,换了一册新账簿,便算作新气象了,今日生意也颇为不错,上午便开了几次大张。

只是午后太过闷热,街上行人寥寥,来了几个,也是只瞧不买的客人,倒好像是躲进来避暑了,实在可恶,无心搭理,看了一阵书……金莲当真秀色可餐。”谷痁

“今日进账一钱,盈余八十二文。”

……

“九月二日,大雨。”

“许是昨日好运气用尽,今日突逢大雨,致使店中客人几无,倒是天气凉爽许多,实在舒爽,寻了新茶冲泡一壶,优哉游哉,听雨读书,当真人间乐事……

午后打盹,梦中恍惚化成西门大官人,左拥右抱,羡煞旁人,梦醒后流连忘返,顿觉人生无趣,无欲无求,心神空宁,到好似古之贤者般。”

“今日进账五文,亏损十文。”

……

“九月三日,阴。无聊,看书,瓶儿也妙。”

“今日进账三十文,盈余十三文。”

……

齐平脸色木然,头顶飘起一串问号。

为何……这日记中的形象与想象中的“金牌密谍”大相径庭?

难道是打开方式不对?

齐平抬起头,朝两名密谍投去探问的目光,红叶与高瘦青年撇开头去,没吭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为啥红叶方才表情是那样了……如果这本账册都是这种内容,好像的确没啥意义……

忍着槽,齐平继续低头

接下来十几日,都只有一行,记录了进账盈亏,没什么内容,或者简单牢骚几句,反正都是极没营养的。

呵,和我一样,写日记的开始都是动力满满,会认真写好多字,等写了几天,就兴趣索然了。

齐平心中想着。

好在偶尔还是有大段文字的。

“九月二十六日,晴。”

“今日有朋自远方来,多年未见,甚是想念,遥想当年岁月,感慨时光催人老,身体精力,皆不如少年时,徒之奈何!今后,不看书了。”

……

“九月二十七日,黑云压城,书中春梅至情至性,当真可爱!”

……

“十月十日,晴朗。”

“今日认真做工,售出字帖,入账六文;《千金方》入账十七文……”

……

“十月十三日,晴朗。”

“今日认真做工,售出《册府元龟》,入账十九文;《四书通论》入账三十七文……”

同样是一大串记录,洋洋洒洒。

齐平再往下看,纸面上一片空白。

账簿到这里,便截止了。

旁边,红叶见齐平看到末尾,解释道:

“账册就到这里了,十四日人便已经不见了。”

最后一篇记录停留在了十三日夜,可以理解为书生最后的“绝笔”。

整本账册看起来,的确没有任何价值。

只是……齐平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就这样盯着那最后几日的记载,陷入沉思。

高瘦青年见了,以为这位长官是对账簿内容不满,毕竟从这日记实在不算光彩,帮忙解释道:

“书生其实没有文字中这般轻浮……还是蛮稳重的。”

红叶点头:“恩。”

她也不想,这位大人对江湖密谍产生一些错误的认知……以为不干正事……

然而下一秒,两人惊讶发现,齐平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是坐直了身体,脸色变得无比认真。

将手中书册重新从头开始翻阅。

“大人……”红叶不解。

齐平抬手打断她,继续专心阅读,整个书铺内,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片刻后,当齐平第二次翻到最后一页,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透出一抹光亮,赞叹道:

“果然在这。”

“什么?”二人愣了。

齐平抬起头,脸上挂上了笑容,指着账本:

“你们没看出来么?书生留下的线索,就在这些文字里。”

在文字里?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里……藏着情报?怎么可能?

两个密谍不信,他们翻看过好几次,都没察觉异常。

齐平见状,笑道:“想不明白?”

红叶拱手:“请大人解惑!”

齐平吐了口气,忽然道:

“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本账册大部分时候,只简略提及总进账与盈亏,但每隔一段日子,就会突然啰嗦起来,而且会仔细将售出的书籍与收入写明。”

红叶愣了下,说道:“这怎么了,许是他大多时候懒散,偶尔起兴,便多写了几笔。”

高瘦青年点头,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齐平摇头笑道:

“可不是懒散,你们难道就没怀疑过,一位驻守越州城的金派密谍为何会写这种东西?当真以为是无聊所致?”

二人尴尬,心说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齐平忽而正色,指了指账簿:

“如果我没猜错,他每一次长篇大论,都是对谍报进行一次记录,恩,开头那几篇除外,大概是混人耳目的。”

红叶吃了一惊,不知为何他这般笃定。

齐平问道:“我且问你,你们追查不老林成员,抵达越州城与书生见面的日子,是哪天?”

“九月二十六日。”高瘦青年回忆了下,说。

齐平将账簿翻到该日期,纸张文字:

今日有朋自远方来,多年未见,甚是想念……

两名密谍愣了下。

齐平幽幽道:

“如果只是前一句,并没有问题,只当他是在写日记,可你们之前并不相识,他却在这里写了句‘多年未见’……为什么?”

二人:“这……”

齐平不等他们回答,又翻到后面,十月十日的账目,道:

“你们说,十一号,书生发出暗号,将钥匙以及国公府的发现告知了你们,而恰好,十号晚上这一篇,林林总总,写了许多。而当天的账目,却只有简单的一句。”

“而后,十二号,同样只有一句。”

“再看最后这一篇,十四号人消失了,写在十三号夜晚的账目,却洋洋洒洒,极为详细,而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调查,怎么突然有心情写这些?这难道不怪么?”

齐平三连问,令红叶与高瘦青年答不上来。

“也……也许只是巧合。”红叶试探道。

齐平笑了笑,说道:

“没错,如果只是这样,的确可能只是巧合,但……你们两个,应该不常买书吧。”

两人茫然,不知为何这样问,只好点头。

身为江湖密谍,整日做的都是危险活计,打打杀杀的,哪里会与读书人一般整日读书。

齐平叹息一声:

“如果你们经常买书,就能看出,这几篇详细账册里的书价……是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