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聿白体寒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但陆锦延的身体却一年四季都热乎乎的。
于是每到冬天，陆锦延就会把他的手裹进掌心里,再揣进自己兜里。晚上一起睡觉时，还会把他冰冰凉凉的脚放在肚子上捂着，等回温了再抱进怀里。
只要有陆锦延在身边，他一整晚都像是抱着一个人形小火炉，睡得也格外香甜。
直到某一天,他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长大了,关系再好也不应该像小时候那样抱在一起同床共枕。
“你家那么多房间，总不能每一间空调都坏了吧？”姜聿白依然没有放弃反抗，“我不要跟你一起睡。”
陆锦延明明白白地耍起了赖：“只要我想,我们家所有的空调都是坏的。”
说罢,动作熟稔地将他的腿夹到自己的两条长腿之间，还强迫他抬手搂住自己的腰。
这下，姜聿白更加不可能挣脱开了。
折腾了半天，他终于认命，垂下头埋在温暖的胸膛前,声音闷闷地抱怨道：“画还没画完……”
“先睡觉，明早想几点起来,我叫你。”陆锦延抱着他又滚了一圈，掀开被子盖住两个人。
被窝里一片冰冷，姜聿白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陆锦延唇角上扬，故意问道：“刚才还说不要和我一起睡,现在往我怀里钻的又是哪只小白兔？”
“陆锦延！”姜聿白双手动弹不得,只能用脑门撞他,“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踢下床去！”
“好好好，不说了……”陆锦延语气里含着浓浓的笑意，收紧抱着他的胳膊，“可别把小白兔脑袋撞晕了。”
“哼！”姜聿白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闭上眼眸，准备酝酿睡意。
就在他的意识渐渐朦胧时，头顶上方传来低沉悦耳的嗓音：“甜甜……”
“嗯？”姜聿白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我们永远这样子，好不好？”陆锦延下颌抵着他的发顶，语气温柔得近似诱哄，“我们永远不要变，好不好？”
姜聿白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水里，传至耳朵里的声音变得很远很远。
但他舒服得不想思考，柔软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抵着的胸膛：“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陆锦延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眸。
*
时光飞逝，转眼间又是一年。
高二分班，姜聿白分去了美术特长班，而陆锦延则理所当然地就读理科。
学校文科生、理科生和艺术生都在不同的教学楼，尤其是理科班和艺术班，中间隔得老远。
刚开始陆锦延很不乐意，课间休息十分钟也要去艺术楼找姜聿白，结果每次说不到两句话又要往回跑，堪堪踩着上课铃声回到自己的班级。
这样跑了几次之后，姜聿白就不要他去了。
尽管两人晚上还是一起回家，但陆锦延心中总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焦躁不安。
白天见不到人，他不知道姜聿白在做什么，与什么人接触，有没有受人欺负……
这种情绪在得知姜聿白有了新朋友后，不受控制地达到了巅峰。
这天下午是体育课，上到一半时下起了雨，体育老师难得大发善心，放同学们自由活动。
陆锦延立刻跑到学校食堂买了小蛋糕揣进兜里，冒着雨跑到艺术楼去找姜聿白。
高二的美术生这个点都在上专业课，他凭借记忆找到画室，悄悄站在窗户前往里看。
外面的天色很暗，画室里开了灯，雪亮的灯光下他一眼就找到了熟悉的侧脸。
姜聿白正坐在画架前画素描，几个男男女女围在他身旁，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
很快，一个女生彻底挡住了陆锦延的视线。
陆锦延皱了皱眉，但还是忍耐下去，准备等姜聿白下课再叫他。
好不容易等下课铃声响起，他还没来得及喊同学帮忙叫人，耳畔听见一道陌生的嗓音：“小白！”
他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长的男生正往画室里走。
画室里，姜聿白也看见了齐冬东，唇畔露出一个笑容：“东东，你怎么来了？”
齐冬东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今天练舞结束得早，待会儿去食堂吃刚出炉的奶油巧克力夹心面包？”
姜聿白有些惊讶：“东东，你可以吃奶油巧克力面包了吗？”
“买给你吃的，我就吃一口。”齐冬东摸了摸平平的小肚子，“两口吧，其他的都给你，反正你又吃不胖。”
两人初次相识就是在学校食堂，齐冬东趴在食堂卖蛋糕的柜子前眼巴巴地望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正好姜聿白去买小蛋糕，同为喜欢甜品的人很能理解对方嘴馋的模样，以为他是没带饭卡也没钱，就鼓起勇气问他要哪个蛋糕，自己可以先帮忙付钱。
那天，齐冬东到底还是没买成小蛋糕，但姜聿白分了他一小块，他吃了后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很快，他得知齐冬东是舞蹈班的学生，两人同在艺术楼上课，画室和舞蹈室又离得很近，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那好吧，给你吃两口。”姜聿白点了点头，“我们还有一节课，你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吗？”
齐冬东刚想说话，骤然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嗓音抢先：“姜聿白，出来一下。”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门口，一双眼睛漆黑锐利，五官如雕塑般立体深邃，下颌线比他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
“卧槽……”齐冬东脱口而出，“我们学校竟然有这么帅的男生？”
与此同时，画室里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锦延身上，但他说完后就转身走出了画室，背影相当冷酷。
姜聿白反应过来，立即放下画笔站起身。
“小白，你认识这种极品帅哥都不跟我说，不够意思啊！”齐冬东拉住他的袖子，开玩笑道。
姜聿白小声回道：“他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发小。”
“他就是陆锦延？”齐冬东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校草，怪不得呢！”
站在门口的陆锦延迟迟等不到人，回身看了一下，发现两人的手疑似握在一起，脸色愈发铁青。
“我先去了。”姜聿白扯回自己的衣袖，快步走到门口，“你怎么来了？”
陆锦延二话不说，捏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拐角处。
“陆锦延……”姜聿白微微蹙了蹙眉，“你弄疼我了。”
陆锦延瞬间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身面对他：“刚才那个人又是谁？”
姜聿白抬眼：“你是说东东？”
“东东？”陆锦延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压抑着狂风暴雨，“你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姜聿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轻声解释道，“他是舞蹈班的学生，我们之前——”
“我不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陆锦延第一次略显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往他面前逼近一步，“甜甜，你怎么能背着我交新的朋友？”
姜聿白满脸无辜：“我没有背着你，我本来就是打算介绍你们认识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锦延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垂眸死死盯着他，“你不是已经有我了吗？”
姜聿白懵了一下：“你是你，东东是东东，你们又不一样。”
“我跟他当然不一样！”陆锦延掐住他的下颌抬起来，黑眸中燃烧着簇簇火光，“甜甜，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第三个人插足，你明白吗？”
姜聿白想说他不明白，但此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只好回道：“我要回去上课了，你也先回去吧。”
“放学后我来找你，你就在这里等我。”陆锦延松开手，着重强调道，“不许和那个人一起去食堂！”
*
放学后，还是齐冬东先来了。
“东东，对不起。”姜聿白语气抱歉，“陆锦延要来找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吃奶油巧克力面包了。”
“没事，他不也要吃饭吗？”齐冬东挥了挥手，“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吃就好了。”
姜聿白欲言又止：“可……”
“怎么了？”齐冬东察觉他的神色不太对，“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
“陆锦延他好像……”姜聿白拧起眉心，“好像不喜欢我交新的朋友。”
齐冬东一愣：“为什么？”
姜聿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齐冬东回想自己听到的一些传言，神情变得有些古怪：“陆锦延对你的独占欲，是不是太强了点？”
姜聿白眨了眨眼睫：“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也许这次是我没有考虑他的想法。”
“但是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啊！”齐冬东努力掰正他的想法，“就算是发小，他也不能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还是说，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没有，东东。”姜聿白语气认真地回道，“陆锦延是我最重要的人，你是我在学校里交的第一个朋友，我会让他接受你的。”
齐冬东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但没有深究，只是说：“那就从今晚一起吃饭开始吧！”
等陆锦延赶到画室时，见到的就是两人并排趴在走廊上的场景。
英俊的面容上风云变幻几番，最终沉着嗓子唤道：“甜甜，过来。”
姜聿白转身望向他：“你来啦。”
“你好，我叫齐冬东。”齐冬东跟着转身，友好地伸出手，“我听小白提起你好多次。”
陆锦延长臂一捞，将人揽进怀里，冷着脸回道：“我没听甜甜提起过你。”
齐冬东收回手，毫不客气地回敬道：“那肯定是因为，最近小白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吧。”
“你——”陆锦延果然经不起刺激，但碍着姜聿白还在，只能咬了咬后槽牙，“我们要去吃晚饭，请便。”
“我也要去食堂。”齐冬东笑了一下，寸步不让，“是我先跟小白约好的。”
姜聿白放在身侧的手绕过去，轻轻捏了捏陆锦延的手：“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最后，三个人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最早一批冲出教室的同学已经吃完晚餐了，此刻食堂里剩下的学生并不多。
陆锦延给自己和姜聿白点了晚餐，齐冬东自力更生点了份蔬菜沙拉，又去买心心念念的奶油巧克力面包。
刚出炉的面包又香又甜，他放在鼻尖处闻了好一会儿香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巴里尝尝味道。
“真好吃……”他满足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就把面包递给了姜聿白，“小白，剩下的归你了。”
姜聿白刚准备伸手去接，却被另一只大手挡住了。
陆锦延眉头紧锁：“你吃剩的东西，给甜甜干什么？”
“我就吃了一口呀，还是用手掰的！”齐冬东瞪大了双眼，“而且之前我们都是分一只面包，有什么问题吗？”
姜聿白帮忙解释道：“东东学舞蹈，要严格控制体重，所以不能吃高热量的食物。”
“既然如此，就一口都不该吃。”陆锦延冷冷道，“吃了一口再给别人，不觉得很不礼貌吗？”
“礼貌？”齐冬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校草，你觉得自己现在很礼貌吗？”
陆锦延脸色一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姜聿白语气无奈：“东东，其实他平常不这样……”
“行吧，我带回去自己慢慢吃。”不想让朋友为难，齐冬东收回面包，重新装进袋子里。
陆锦延脸色和缓了一点，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夹到姜聿白的盘子里。
“我吃不完。”姜聿白侧过脸，“你自己吃吧。”
陆锦延自然地回道：“你先吃，吃不完再给我吃。”
齐冬东：“……”
刚才是谁说，自己吃了的东西给别人很不礼貌来着？
吃完晚餐，陆锦延又把人送回艺术楼。
齐冬东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着两人亲密至极的姿态，内心复杂。
临分别时，陆锦延从兜里掏出了小蛋糕。
蛋糕早已被体温融化了，看起来实在算不上美观，但姜聿白还是开心地接过去，捧在手心里。
“本来第一次去找你时就准备给你的。”陆锦延盯着他，嗓音里含着几分委屈，“甜甜，答应我，只吃我给你的蛋糕好吗？”
姜聿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咬了咬下唇，仰起脸回道：“陆锦延，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陆锦延心尖一颤，不顾路过的同学，一把将人紧紧抱进怀里：“不够，甜甜，不够……”
到底不够什么，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只是他从没像此刻这样真切地感受到，他小心翼翼护在掌心里小白兔真的长大了。
姜聿白的世界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先回去上自习吧。”姜聿白轻轻拍了拍宽阔的肩背，“晚上一起回家。”
陆锦延扣紧他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他：“好，晚上等我。”
姜聿白站在原地，乖乖挥了挥小爪子。
陆锦延离开后，远远站在一旁的齐冬东才敢走上前来：“小白，你真的不觉得陆锦延对你的控制欲太强了吗？”
“不觉得。”姜聿白往教学楼里走，“他对我很好，平常也很迁就我。”
“你们之间的关系……”齐冬东斟酌了一下用词，“虽然友情也有排他性，但陆锦延看你的眼神很不正常。”
姜聿白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他那种可怕的占有欲都不像是对发小。”齐冬东又想起那个“童养媳”的传言，干脆说出自己的猜测，“倒像是对恋人。”
姜聿白一时怔住：“恋人？”
“对。”齐冬东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不可能。”姜聿白回过神来，觉得很荒唐，“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像你说的，友情也有排他性，我能理解他。”
齐冬东反问道：“那你见过哪个男生，不允许他兄弟交女朋友吗？”
姜聿白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
“看来传言是真的。”齐冬东表情一言难尽，“小白，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但学校里却没什么人向你告白吗？”
“我长得不符合大众审美。”姜聿白一点也不奇怪，“女孩子都喜欢陆锦延的那种长相。”
“我服了，你都美成天仙了，还不符合大众审美？”齐冬东恨不得当场掏出个镜子给他照一照，“我告诉你吧，真相是陆锦延提前把所有试图靠近你的桃花都掐死了！”
姜聿白神情茫然：“有这回事吗……”
“你真的被陆锦延圈得太久了。”齐冬东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看着他，“小白，你的人生里只有陆锦延，如果有一天他不要你了，你会变得很可怜。”
“不会的。”又长又密的眼睫重重颤了颤，姜聿白迈开脚步上楼，“他不会不要我的。”
齐冬东追上他：“按你的说法，他是直男，那他迟早要结婚生子，到时候他怎么要你？”
姜聿白再次顿住，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乱麻，剪不断也理不清。
“没关系。”齐冬东拍了拍他的肩膀，“直不直男的，试一试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