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面堆的礼品,被武馆弟子拿进了虞家堂厅,大厅的柜子上推得满满的。
其中数种各大酒楼的名品点心,被印着酒楼名字的油纸包裹,拎放在桌子上,散发着幽幽的香味。
馋得人想咽口水。
虞浓进来后,收敛心神,轻轻坐在她平常坐的位置上。
她倒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虞家夫妻面对楚瑜很是拘束,脸上略带着讨好的笑容。
楚瑜进来一撩袍角,泰然自若地坐在了虞浓旁边的椅子上,旁若无人地整了整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虞家家主。
反而虞父和温娘像是随侍一般,正忙手忙脚地给他倒茶。
他稳若泰山。
“叔父,叔母,不必客气。”楚瑜只笑一下,拿起了茶碗,然后偏头看了看旁边的虞浓,喝了一口,接着,微一蹙眉。
这茶又苦又涩,毫无回甘,不过他表情不变,又将茶碗放下。
“下次,我带些好的茶叶来。”他低声对虞浓说。
虞浓坐在那里,脸蛋都似珍珠一般,泛着莹光,莹莹的白,听到一时也没吭声,只是眼睫毛翻了翻,你有钱,你说得算喽。
她就想知道楚瑜今日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和浓儿虽已订亲,婚书已签,但还未行礼,所以请恕小婿无礼,先称呼二位叔父叔母。”
虞家夫妻听罢,立即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未成礼,理应如此称呼,楚公子随意就好。”
说完,他们望着坐在下方,腰身挺直,肩宽腿长,看着颇有气势的英俊男子。
以及,他们以为会不般配,却没想到与男子坐在一起,女儿漫不经心的气质半点不落下风,一丝局促也没有,与男子再般配不过,温娘这时不敢想,大女儿竟然是自己用豆腐喂养大的。
她用豆腐喂出一颗珍珠呢。
虞浓听到楚瑜的话,立即看向他。
什么?小婿?
岳父岳母?
婚书?
他跟虞家的父母求婚了?而且虞家同意了!她竟然不知道?
“你……”虞浓眉毛竖起,看向楚瑜。
楚瑜这时候不看她了,脸上反而露出淡淡笑意,看向上首虞家夫妻。
虞父温娘见下方男子虽然气质傲然,但对他们面色还算和煦,也就少了些紧张。
温娘小心道:“楚公子,既然你与小女要成婚,那成亲前,按习俗阿浓要搬回家里,准备嫁妆……”
市井小民没有高门大户那么讲究,但是订亲后和成亲前,不好待在夫家,要在娘家待着绣嫁衣备嫁妆,一直有这么个习俗,虞家肯定没钱备嫁妆,只能楚家给什么,他们这边再送回去,然后再添二百两礼,再给大女儿五百两银压箱,这是夫妻昨晚商量的结果。
家里留下一百两,留着给浚儿娶亲,还有思雨的嫁妆。
没想到,刚刚还一脸和煦的准女婿,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变,直接否了:“不可。”
他收了笑意,淡淡道:“武馆里比较安全,还是留在武馆比较好。”
那表情,就是想把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接走,绝无可能。
这一变脸,虞家夫妻吓了一跳,心知这句话说错了。
不过,准女婿说的也对,现在世道乱得很,女儿还是在武馆里安全,虞父忙又道:“是我和她娘想法浅薄了,楚公子说得对,阿浓还是留在武馆吧,有楚公子和她弟弟浚儿照看着,我们放心……”
虞父说完,楚瑜脸色立即缓和,马上露出一丝笑意,回道:“叔父放心,把阿浓交给我,不会少她一根头发,必护她周全,她的嫁衣嫁妆,武馆会准备齐全,这些你们不必担心。”
“啊,这,如何是好……”本来他们还想嫁妆的事,结果女婿连嫁妆都准备好了。
楚瑜说完,拿起茶碗想喝,大概记起茶的滋味,转身又放下了,抚了抚身上的衣袍,这才微带笑意看了眼旁边的虞浓。
虞浓已经镇定下来了。
她的眼睛微微眨动,慌乱称不上,但惊是惊到了些。
她倒没想过,要在梦里,嫁给楚瑜?
而且这个梦,可以不通过她本人,就能把她娶回家,隔空订亲这操作让她哑然失语。
她冷静地想了想,一方面,如果真的嫁给他,那么至少晚上是能够蹭到足量的阳气,因为夫妻是睡在一张床上。
对她蹭阳气更方便。
但另一方面,夫妻,睡在一张床上,就意味着,不可能单单只是睡觉。
那做什么?
呵,不敢想,不能想,她根本就无法想象和死对头……做夫妻?还会有洞房之类的事情?
婚约怎么解除?
虞家婚书都签了?在古代,签了婚书,除非死掉或失贞,或者虞家和楚家主动解除。
虞家她是靠不上了,看看虞父和温娘,在楚瑜眼皮子底下唯唯诺诺,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在看楚瑜的脸色。
他们敢才怪,解了就彻底得罪楚家了。
楚瑜更不可能主动解,那就剩死掉或失贞,这就算了,虞浓还不想自找麻烦。
跑路……也行,可她跑了,就失去了楚瑜这个阳气来源,那她来这个梦里的目的就失败了。
一时间,她嘴唇张了张,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件事,从头到尾离谱,太离谱了!
坐在一边的虞思雨,今天一声不吭,眼睛一会看看虞浓,目光在她头上的玉兰宝石簪子上盯着看了看,又看向她鞋子上的珍珠,和她手腕上的白玉手镯。
戴在虞浓身上,件件不似凡品。
然后她又盯着对面两人的脸看。
那个楚公子虽然对着她爹娘还算客气,但样子透着份心不在焉,但他对她姐很上心,过程中,目光一直注意着旁边姐姐的反应。
眼尾都瞟了好几次了,又在姐姐脸上看了看,又看了眼姐姐的手,姐姐的手一直在攥紧。
虞思雨抿了抿嘴,收回了视线,又盯着地面好久。
不知在想什么。
准女婿第一次来,这里的新女婿上门都要在家里吃顿饭,有这样的规矩。
中午,楚瑜破天荒地留在虞家。
虞家午食都是些清粥小菜,楚瑜来时,带过来的一些点心,熟食,温娘杀了只母鸡炖了招待女婿。
院子里一时间,传出了肉香味。
楚瑜不是娇贵的公子哥,吃食只要可口,他皆可。
趁吃饭,温娘偷偷拉过虞浓,关心地问她:“楚公子待你可好?”
虞浓:……
她没回答,而是反问:“他什么时候上门提亲的?”
温娘小心看着自己女儿神色:“昨天中午媒婆和吴总管过来,提了这门亲事,光聘礼楚家就给了八百两,我问几遍,他们说是给楚瑜楚公子提亲,娘亲觉得这门亲,还挺合适的,那楚公子长相人才都极难得,而且,吴总管说,你也是同意了的,所以娘才和你爹就把这门亲定下来了……”
同意了的?她什么时候同意的?
提亲,定亲,听了一早上了,听得虞浓耳朵泛红。
……光想想,血都往头上冲。
温娘看着大女儿脸颊绯红。
虞浓也没说什么,咬了咬牙,就对忐忑的温娘笑了笑。
“没事,他待我挺好的,放心。”
成亲也行,但要能不行夫妻房内事,那就好了。
虞浓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在一个字上着力,就是拖。
反正还没成亲,先拖上几个月再说……
在虞家吃完饭,楚瑜的耐心就彻底耗尽了,没多久便起身告辞。
出了虞家的门,他当着虞家人的面,他亲手握着虞浓的手腕,扶她上了马车。
虞浓的袖子宽,他手掌又大,一上手,就钻进了她袖子里面,握住了里头她如凝脂细腻微凉的小手臂。
握的时候还一松一紧的又握一握,仿佛上瘾一般,直到她上了车,才缓缓松了手。
虞浓本来要甩开他的,手掌烫死个人,可有阳气啊,她在阳气和甩开之间摇摆了一下,最后忍着他轻轻揉捏她雪白娇嫩手臂动作,飞快地上了马车。
楚瑜这次没有骑马,而是跟着虞浓一同进了车厢。
虞浓抬手掀起车帘,笑着跟虞家人告别后。
马车开始掉头,往武馆驶去,虞浓看着街道两边零星打开的门,放下了帘子。
楚瑜坐在她旁边,正侧头看着她脸颊和眼睛,见她看过来,他嘴角轻轻勾起。
虞浓看着他,吸了口气,终于到了可以算帐时候,她先礼后兵地笑着轻声质问他:“楚公子,我娘说我同意这门亲事,请问,我是什么时候同意的?”
她一说完,楚瑜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回去。
盯着虞浓的神情,楚瑜轻声一字一顿道:“昨夜,我问过你,也跟你说过这件事,说我已上门提亲,若你想反悔,还有机会,否则今日我就要带你,回来见岳父岳母,还同你说了结婚的日子,当时的你答应我了……”
“我同……”虞浓想说我同意什么了,什么时候,昨夜……她怎么不记得?
她一下子想到昨晚,他好像确实在她耳朵说了些话,但因为她一下子吸收到了大量阳气,已经沉浸在阳气中无法自拔,就太舒服导致她没有听清。
至于她答应的事……
吸收阳气的时候,太过舒服,有时候她是否嗯嗯啊啊她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好像婴宁了……
如果他把这个当成了她答应了。
哦,天。
虞浓用手摸了摸额头,这算谁的误会,太乱了,不妙,这不太妙。
她内心在纠结,可旁边的人一直盯着她,以为她不愿意,楚瑜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片刻,他又微微张开,声音一下子压低了八度,仿佛暴风雨前的低气压:“怎么,嫁给我,你不愿意?你可还有别的情郎?”
说完,他伸手抓住她遮脸的手,想将她的手拿下来。
可虞浓正烦着。
“没有!”她也压低声音说完,然后轻轻拽回自己手,不让他牵,然后掀开了帘子,装作看外面风景。
心里却想着怎么办,成亲是什么时候,还能拖多久?还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却没看到坐在旁边的人,盯着她那越来越沉的目光,脸都快挂冰霜了。
马车很快到了武馆。
虞浓拎着裙摆下了马车,她一路心不在焉地跟在楚瑜身后,没想到一进东厢,楚瑜随手将门关上,然后推着虞浓,就将虞浓拥进了卧室。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武馆不说静悄悄,但大多人也在休息。
虞浓因为信任他,没有防备,没想到他一进来就翻脸了。
他沉着脸,朝虞浓大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臂,直接推到了架子床边。
“你干嘛推我?”虞浓回过神,冲他喊了一句,哪怕气中带恼,喊出来的声音也有几分娇甜。
但她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只觉得自己在质问他。
“你到底哪里不愿意?”楚瑜拉她到床边,抵着她,低头盯着她低声问。
“我……”虞浓眼神立即心虚地四下游移,开始使用拖字大法,轻声回他:“我……也没有不愿意……”
说完她就想溜了,楚瑜每天中午都有午休的习惯,她道:“啊,不耽误你休息,我去耳房。”说完绕过他就要走。
可他不得到答案,哪肯让她走,楚瑜低首盯着她的眼睛,冷着脸:“你心里可还有那周家小儿?你且记着,我和你婚书已签,不管成未成亲,你现在都是我的人了,休要心中想着其它男人,听到没有?”他目光隐有厉声道。
虞浓:……
周家小儿?
那又是谁?
“你……”瞎说,虞浓微启唇瓣,就想反驳,仰起的脸,一脸不明不白看着他一脸怒意。
楚瑜面色沉沉,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周家的小儿子,与她年岁相当,两人还私下见过面。
若她还想着那周家情郎,他劝她最好死了那条心。
一想到,两人可能私定终身。
他盯着她,心头一乱,微一狠心就将她往怀里一按,然后低下头,就朝她微启的唇亲去。
在虞浓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滚烫着喉咙,吻了上去。
虞浓感觉……
一阵阳气扑面而来。
???
要死了!
她再一次尝到了被阳气灌顶的感觉。
事隔许久,她都不敢去想这种羞耻的回忆,没想到,又来了一次。
跟上一次一样,她腿都站不住了。
她狼狈,可肚子里的气流,它欢脱,像过年了一样。
体内的蕴气术成精了,自己就开始运转起来,吸阳气吸个上下狂欢。
虞浓却羞愤欲死。
她想过挣脱,可楚瑜就像是她的克星。
她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了。
一片空白。
真正的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脑皮层泛起阵阵电流,绞得她跟触电了一样。
等到肚子里的气流终于满足了,阴阳调和了,她才恢复了一点点理智,发现楚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腿岔开,坐在了床榻上,而她,正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坐在他腿上?
屋子里都是声音。
是什么声音?
她都不好意思形容。
听到的时候,虞浓脸上瞬间烧起来。
真的,打个雷,劈死她算了!又和死对头亲上了,要命!
不要亲了,不要再亲了!
够了!阳气已经足足的……
她开始拼命地起身,想要站起来,远离他一会。
可楚瑜如找到最爱的玩具般,不玩坏是绝对不撒手,不肯她离自己片刻。
虞浓不知道自己刚才飘飘然的瞬间,她有没有吸个什么东西,或回应什么。
但是她突然这么一挣扎,他反而欢喜极了,竟在她口里低低地笑。
笑?笑什么?
就在他不肯松口,还在戏拨且一扯虞浓,要将她再抱起时。
东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楚少爷,少爷,出事了,刚传来的消息,威远镖局的陈总镖头,死在了镖局,老爷让你现在去正房……”
波的一声,楚瑜终于停下来,
他搂着虞浓,微蹙眉头,片刻声音沉稳道:“我马上过去。”
说完,顿了片刻,他低头看向满脸红晕也同样竖起耳朵在听的怀中娇人。
语气转而轻轻道:“我先过去看一下,你在床上休息一会,乖……”说完,他温柔地顺着她腿弯,一下子将她抱起,虞浓的体重对他来说,大概不比一把剑重。
轻轻地将她放到床榻上。
虞浓怎么可能按他心意躺着,立即气喘嘘嘘地用手支着床,半坐起来。
楚瑜看着她的脸上还有浓浓的不舍,用手指留恋地抹了抹虞浓的樱桃唇,声音无比温柔道:“乖浓儿,在这里睡一会……”
乖浓儿?虞浓本来脸就有火烧,听到这三个字,耳朵都红了。
楚瑜说完,却挥掌放下了床帐,快步抽身而去。
虞浓听到脚步声离开了,强忍着心里的羞愤,再度运转着蕴气术,咬咬牙,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阳气不能浪费。
毕竟她进这个梦,就是为了阳气。
她抿了抿嘴,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在擦掉和阳气之间,她选择吸了,全部吸掉。
她涨红着一张脸,待气息完全平稳,才冷静下来。
强迫自己去遗忘刚才令她失心失神的事,专注地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陈总镖头?
就是那个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前几天刚过完六十岁大寿的那个陈威远?
虞浓虽然不太关心,但也有所耳闻,毕竟虞浚前两日还跟着楚瑜去陈家吃了席。
陈威远死了?刚才来的人说,他死在了镖局里?
刚过完寿就死了,这似乎很蹊跷。
如果是正常死亡,来人不会这么紧张。
那么,死得原因,让人意外?
不知为什么,虽然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但她仍然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
但没想多久,就身子一软,倒在了床铺上,先将存到的阳气全部炼了再说。
…
楚瑜进了父亲内室,没过多久,威远镖局陈威远二子陈充,就红着眼晴匆匆赶来,要面见楚馆主。
虞浓将阳气吸得差不多,就掀了帘子,睡什么午觉?她只觉得心神不宁,肯定出事了。
穿了鞋子,她出了东厢,内院的弟子没在练功,而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厨房的三个厨娘也慌慌张张,陈威远出事,为什么武馆的人这么紧张。
她走动间,听到有人声议论。
“……咱们楚馆主与陈总镖是多年至交好友,我们武馆很多弟子都在镖局做事,陈总镖都被人杀了,那我们馆主……”很多人来武馆,都是图武馆楚雄势力的庇护,但现在,楚雄的关系环中,最重要的陈总镖被人杀了,那代表着,楚雄也将不安全。
楚雄若出事,武馆就完了。
但好在还能稳住,毕竟楚雄的儿子楚瑜也在,虽然无人见他出过手,但青城山的名头还是能唬人的,应该无人轻易敢对他动手。
院里小厮在武馆里走动。
有的小厮路过正房,还能听到里面陈允的说话声。
“……楚叔,我爹已死,他是为了离开风云城一事才被人杀死,父亲之前找了楚叔,聚德酒楼的掌柜,还有一直保持中立的南海派,驭风帮,禅院,以及真清观各大小势力,已经商量好,近期一同离开风云城,谁知就在回来的时候,被人追杀,回镖局时已经不行了……”
“楚叔,风云城已经不安全了,有人知道我们要走,这才动手杀了我爹,想要阻止我等离开风云城,我爹生前说过,这次城中内乱,定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不过当时只是猜测罢了,直到这次我爹身死,他说的灭城之祸,近在眼前,我们留在这里恐有杀身之锅。”
“……若是灭城,先灭的定然是城内楚家武馆,陈家镖局这样的本土势力,这些人,好狠!”
“终有一日,我要为我父报仇,可当下,我等先要逃离风云城这场灭城之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小侄打算今晚子时,趁其不备,带人离城,他们绝想不到,我会今晚离开,我这一走,对方已有防备,以后楚叔你若再想走,恐怕难如登天……”
“……楚叔,你与父亲是至交好友,临行前我特来告知楚叔,若楚叔也有意,今夜,子时城外……”
陈允来去匆匆。
离开武馆后。
内室,楚雄对儿子道:“陈充的话,未可全信,但他说的对,今晚是离开这里最好的机会,错过今晚,日后想离开,更难如登天。”因为没人会想到他会在陈总镖头还没下葬时,选择离开风云城。
楚瑜坐在那里,环抱着剑道:“他来的目的,是担心陈家孤身上路危机四伏,想集多些人,帮他镖局分担部分危机。”陈楚两家,终因陈总镖头的死,而生几分隔膜,话留半句,未尽真心,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楚雄不语,哪怕多年交情,但人死如灯灭,虽有悲意,但他现在还身在局中,楚雄不知现在的风云城陷入了怎样的阴谋中,但从陈镖头的死,可以窥视一二,这城内的势力确实已在有心人的掌握之中,人心难测,风雨……欲来啊。
“陈家想找人分担风险,楚家又何尝不是?”若今晚不走,接下来想走,就要孤身面对未知凶险,更难离去……
楚雄沉凝片刻。
“瑜儿,且帮我处置了楚家的产业,该舍得舍,该扔的扔,只将贵重的药材和银两带走,我会召集门下子弟,尽快凑齐人数,今晚子时出发离城。”
…
虞浓一下午没见到楚瑜,武馆一直弥漫着不安紧张的气氛,连吴总管都不见踪影,虞浓观察到,下午馆里的弟子突然少了一大半。
厨娘也回家了。
她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天很快黑了下来,虞浓没吃什么东西,只吃了三颗巧克力枣儿,补充了能量。
洗漱完,楚瑜终于回来,他神情冷峻,见到虞浓时,语气才有两分温和,吩咐道:“收拾一下,跟我走。”
“去哪儿?”大概看出他的心事重重,虞浓顺从与他走出武馆外。
“先上车。”武馆外是一辆马车。
虞浓犹豫了下,在楚瑜强硬的握着她的腰,将她拎上了马车后,不得不坐了进去。
结果车里已经有人了,竟然是虞浚。
“阿浚?”虞浓看着他,“你……?”
虞浚见到虞浓勉强一笑,“姐。”见到跟着虞浓后面上车的楚瑜,他眼前一亮立即道:“姐夫。”
虞浓:……
呿!
这声姐夫叫得可真亲。
楚瑜长腿一迈,上来后,坐在了虞浓旁边。
马被驱赶,马车开始掉头,朝虞家匆匆行去。
“发生什么事?”虞浓一看,是往虞家的方向,中午回了一次,为什么晚上又要回去?还把她们姐弟都叫上了马车?
楚瑜将手里握着的剑,放在了一边。
“今晚子时,武馆的人会离开风云城,前去青城山,虞浚你可以选择走,也可以留在家里,但你姐姐我会带走,今晚送你们回家,和家人道个别,只有两刻钟的时间。”说完他闭上眼睛,倚在厢壁休息。
这已经是楚瑜百忙之中,挤出来的时间,之后还有事。
他以为虞浓会闹人,甚至在车里打滚不走。
但出乎意料,虞浓并没有,更没有打滚,她听完很平静。
毕竟对虞浓来说,这个梦在哪里不重要,阳气在哪里才重要。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要走了。
“如果虞浚你要走,就要考虑清楚,留下会有危险,离开亦很凶险。”楚瑜道。
如果局势能尽快稳定下来,有势力杀出重围,占下风云城,那对普通百姓来说,没有多少影响,反而安全得多,若今夜跟着他们离开风云城,却危机四伏,对于普通的百性,楚瑜不鼓励离开。
他让虞浓回虞家和家人告别,虞浚只是顺带罢了。
虞浚已经隐约知道武馆要走的事了,因为外院很多弟子下午走光了。
他本意是想跟着姐姐和姐夫,但是他又是虞家唯一的男丁,走了以后父母怎么办?
可若带父母走,从风云城到青城山路途遥远,而且凶险万分。
外面马夫鞭子甩得飞快,车马很快到了虞家门口。
不知是不是风雨欲来,整个街道静悄悄的,只有马车停下后,马儿的喷气声。
楚瑜没有下车。
虞父则披着衣服打开了门,看到一双儿女突然回家。
有些意外。
待虞浓和虞浚进去后,将要走的事一说,虞父和温娘都愣住了。
从房间里出来的虞思雨,听罢,眼睛转了转。
虞家安静了片刻。
虞父才道:“虞浚,你跟着你姐夫走吧。”
“爹!”
“武馆不在,你留在这里,武艺就耽误了,跟着你姐夫去青城山闯荡,我和你娘也放心。”虞父道:“等你过两年学成了,有本事,再回来看我们,我和你娘哪也不去,就在家里……”
“爹,娘!”虞浚一下子跪了下来。
“快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温娘眼里泛泪花。
“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娘,我们在这里做豆腐多年,爹早就藏了一些豆子粮食,饿不死,而且,你妹妹刚和阿辉定亲了,阿辉他也进了黑狗帮,多少也能照应我们,没事的。”
虞浓看着虞浚和虞家夫妻眼泪汪汪,不断擦泪。
她也暗暗叹了口气。
两刻钟很快,几乎一眨眼就到了。
外面传来马蹄的声音,还有武馆的人催促:“虞姑娘,该上马车了。”
最后,温娘取出了两个平安符。
“今日下午,我和你妹妹去真清观,给你们求了平安符,没想到这就用上了,一人一个,戴在身上,保我儿我女,无病无灾,平平安安,一路顺利。”
虞浓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姐,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你就回来啊。”虞思雨也在旁边轻声说道。
虞浓看了她一眼,她点了点头。
然后在虞家人抹泪的目送中,上了马车。
一回到武馆。
楚瑜就让虞浓换了身夜行衣,窄袖紧腿,行路方便。
虞浓穿了一身黑,内衬是白色丝绢,她将头发用青绳绑成了马尾,簪子挽发容易掉。
也没多少东西,大概整理下,包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平安符她看了眼,是个黄纸包,有根红线栓着,她随手放在腰间。
虞浓想了想,又找到了虞浚,拉过他,悄悄用纸,包了十来个巧克力红枣,这个东西很补气血,她就是吃这个补得嘴唇红得像樱桃,虽然没有给人吃过,但想来对这些习武之人,应该有用。
“这个东西,特别补气血,是……楚瑜的,贵着呢,你留着吃。”她说。
虞浚拿了就放在怀里,“谢谢姐,你到时跟着姐夫,可别跟丢了,到时姐夫还得找你,麻烦。”
虞浓听了,差点没当场把枣抢回来,当即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姐夫姐夫,楚瑜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
待到子时前一刻出发,一行人静悄悄出了城,城门口的人已经被镖局的人买通了,大行方便之门。
武馆楚雄门下弟子近千人,然而匆忙之间,只带走了两百多人,家眷不带,所以很多弟子无法跟随。
毕竟他们是要逃城,不是去游山玩水,带着家眷拖累速度。
虞浓被楚瑜扶上了马,与楚瑜共骑。
马车也有,但都拉着货物,坐起来不舒服,楚瑜亲自带着她,还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若嫌马车咯屁股,可以坐在他腿上。
虞浓立即翻了个大大白眼,她是骑过马的,她可以自己骑,而且在马上坐他腿上,那画面能看吗?
没有三年脑残,想不出这馊主意。
身后的人,噙着笑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抬首看向前方的黑夜,脸色表情一凛,握住了马绳,快速驱马前行。
一行人很快到达了城外,与其它五家势力会合。
东海派,威远镖局,驭风帮,真清观,楚家武馆,五伙人,共计六百多人。
扬扬撒撒,拉长了队伍,在夜色间,向城外行去。